“你不去她那边打个招呼吗?”身边有人问我。
“为什么?”我反问。
“呃,是我记错了吗?我以前听说你和三轮雪绪很熟,以前还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过……”他说。
我和她很熟?
我又与他对话几句,然后稍微弄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宁海与雪绪的关系。
五年前,宁海还只有十一二岁的时候,雪绪曾经在陷入灾难的城市中救了他一命,然后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开始与他共同生活。
然而就在半年前,也就是城主咒杀万人游行队伍的事情刚结束之后,宁海发现了城主就是平行世界的自己,并且从中意识到了自己打败城主的可能性,就决定离家出走,加入希望组织,走上了与城主为敌的道路。
因为雪绪是治安官,是城主一方的人物,所以两人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此外,这个世界的宁海之所以会成为灵能力者,好像也是因为雪绪的教导。
“不与她打个招呼吗?”那人又问了一遍。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必要。”
我既不是这个世界的宁海,也对雪绪没有多余的感情,并不打算作出画蛇添足的行为。
或许在河狸市的时候,我曾经对雪绪有过不可饶恕的亵渎念头,但是这种经历并不会对现在的我的判断造成干扰。
这时,二十多米外传来了少许的骚乱。
走过去一看,原来是那五个活口都死了,但死因不明。
只见五具尸体被列在一起,尸体暴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十分难看的灰黑色,眼球完全变成了黑色,很可能是服毒自杀。残党成员们聚在周围,讶异地看着这一幕,治安官们也从远处靠近了过来。
詹妮弗站在旁边,看向正在检查尸体的男性成员,问:“死因是什么?”
“好像是……诅咒。”男性成员迟疑了一下,“感觉像是城主的手笔。”
“难道他们是城主的人?”有人立即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城主预先对他们设置了诅咒,一旦他们被俘虏,诅咒就会杀死他们?”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要求我们交出宁海,还有后来袭击我们的理由,就都能够给出解释了。”詹妮弗若有所思地说。
雪绪站在詹妮弗的身边,像是思考了一下,然后回头对一个站在附近的治安官说:“班森,交给你了。”
叫作班森的治安官是一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男人,他闻言便点了点头,然后走向那五具尸体。
詹妮弗看见了这一幕,问:“他要做什么?”
“班森是能够阅读死者记忆的灵能力者。”雪绪胸有成竹地说,“让他看看那五人的来历吧。”
“原来如此。”詹妮弗见怪不怪地接受了。
班森走到了其中一具尸体的旁边,然后蹲下,伸手按到了尸体的脑门上。
接着,他的脸上流露出来十分痛苦的表情,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脸色苍白,牙关咬紧,喉咙中发出难听的呻吟,冷汗顺着额头流淌了下来。
就这么整整过去了三分钟,陡然,他的表情中突然多出了一股难以掩饰的惊骇,仿佛知道了什么超乎想象的恐怖之事。然后他放开手,颤抖地站了起来。
雪绪皱了皱眉,随即拿出一张纸巾递向这个老男人,问:“有什么收获吗?”
班森接过纸巾,脸上仍然留有痛苦与惊骇的余韵。他一边擦脸,一边嗓门嘶哑地说:“一共知道了……三件事情。”
“说说看吧。”詹妮弗看着他,好像也从他的反应中捕捉到了不好的信息,神色十分严肃。
“首先,第一件事……这些人既不是外城势力,也不是城主的手下……”班森缓慢地说,“他们是黑山羊教的信徒。”
詹妮弗眉头一皱,雪绪面不改色,周围的残党成员们和治安官们反应各异,有人吃惊,有人恍然,有人不解。
黑山羊教,这是过去让河狸市陷入红眼病灾难的元凶,也是城主曾经加入的组织,我有过与他们战斗的经历。既然城主如今已经通过出现在世界各地的门来到了这个世界,那么这个邪教能跟着过来也在情理之中。
而这些“外城势力”的人之所以会那么悍不畏死,原来就是因为这个。
我对黑山羊教信徒有所了解,他们有着十分异常的心灵,可以无视我施加给他们的一切肉体痛苦与精神打击。詹妮弗先前准备将他们带回临时据点加以拷问,现在看来这大约也是不会有好收获的打算。
言峰也站在尸体的旁边,此刻他听见班森的话,又看了一眼人们的反应,然后问:“黑山羊教,那是什么?”
“是平行世界的邪教,一群疯子构成的组织。”一个残党成员回答,“因为本来就是疯子,所以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不怕目击到门。听说平行世界早已变成和我们这边差不多的地狱了,究其原因就是这个邪教做了什么事……不过这只是一条流言,听听也就算了。”
“也就是说,黑山羊教可能毁灭了一个世界?”旁边的人不可思议地说,“那他们为什么要假扮外城势力袭击我们?”
“这就与第二件事有关了。”班森说,“第二件事就是……城主曾经也是黑山羊教的一员,因为他叛出了黑山羊教,所以受到了他们的追杀,这些家伙就是追杀城主的队伍之一。另外,刚才好像有人说让他们死亡的诅咒像是城主的手笔,原因也很简单……这个诅咒就是城主以前还在黑山羊教的时候设计的东西,用途是在信徒落入敌人手中的时候,能够通过自行触发诅咒完成自杀。在城主叛出之后,他们依然在使用这一种诅咒。”
“城主为什么会叛出黑山羊教?真正的外城势力在哪里?”一个残党成员问,“还有,他们应该是打算通过宁海来杀死城主吧,但是只凭他们多半制造不出这种机会,而且即使掳走了宁海,宁海也是不会服从他们的,他们是有什么计划吗?”
“抱歉,我不知道。”班森摇头,“尸体的记忆十分混乱,像是疯子……不,他们本来就是一群疯子,所以我能提取出来的就只有很少部分的记忆。”
“好吧。”那人不说话了。
“那么,第三件事又是什么?”詹妮弗问。
在提取尸体记忆的末尾,班森的反应十分不正常,八成就与这第三件事有关。
“第三件事……”班森十分苦涩地说,“虽然与我们眼下的困境无关,但是,假设我们打败了城主,那么这件事就是之后的我们必须跨越的难关了。”
“说吧,到底是什么。”雪绪注视着他。
“门的对面,也就是平行世界的地球……如今已经完全粉碎,一名崭新的旧日支配者以地球为蛋壳孵化了出来。”班森说,“而我们所在的这个地球也早已变成了旧日支配者的孵化地,快则三月,慢则半年,我们脚下的大地就会迎来终结。”
170 二人的宁海(十四)
班森话音一落,场间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残党成员们和治安官们面面相觑,仿佛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平行世界的地球已经粉碎?以地球为蛋壳孵化出来的旧日支配者?这边世界的地球也变成了孵化地?
这些信息实在过于骇人,简直就像是疯子的妄想,天马行空到了令人想象都困难的地步。
要知道,虽然如今这边的地球全境都陷入了灵异灾变,以至于即使冠以世界末日的称呼都少有人反驳,但这终究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只是人类文明的末日而已。进一步地说,哪怕全球的生态圈都遭到了完全覆灭,海陆空的生命痕迹统统销毁,对地球本身来说或许也是不疼不痒,只是寄生于“体表”的“微生物”全部死绝的程度而已。由此可见,尽管行星之于生命不可或缺,可生命之于行星却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
然而班森口中的旧日支配者,却能够以行星为蛋壳来孵化自己,出生即代表行星寿命的结束,这又是何等的恐怖?在这种天体级别的伟力下,哪怕是眼下被全人类深深畏惧的灵异灾变都显得那么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