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党成员们与治安官们泾渭分明地占据了二层空地的两边,后者也分出了两个人来守夜。双方负责守夜的人一边警惕着可能出现的灵异,一边警惕着对方的动静。
我在一处接近篝火的地铺上坐了下来,翻阅这个世界的宁海的日记,记忆其中关于灵力技巧的知识。
数小时之后,我感觉精神有些疲惫,就先放下了日记,躺下睡眠。
片刻后,我陷入了梦境。
……
梦境中,我再次忘记了本来的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宁海。
这一次的梦境并没有接续上一次的梦境,而是直接从过去的小镇剧本结束的地方开始。
在凭借诅咒之力再次杀死了通过夏洛特的遗体来复活的理查德之后,我又一次见到了当初将我拉拢进黑山羊教的主教。他将自己扮成了日本少年的外表,并且还以“夏目贵志”为假名,与一名自称天主教神父的老人一起插手了此次事件。
起初我没有反应过来,但是随着合作的深入,我逐渐地意识到了老神父其实也是黑山羊教的一员,之后更是进一步地探明了“夏目贵志”的真实身份。
公园外,月光下,主教站在栏杆旁边,对我鼓掌,面露微笑地说:“恭喜你,宁海,不……今后应该叫你‘沙德’才对吧。你通过了我的测试。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黑山羊教的祭司之一了。”
“就和那个老神父一样?”
“没错。”他打量着我,“原来你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这很困难吗?”我一边冷笑一边看着他的喉咙。
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个家伙的脑袋给取下来。
171 二人的宁海(十五)
虽然对于黑山羊教的观感极差,但我终究还是成为了这个邪教组织的祭司。因为我是在资历尚浅的前提下就成为了大权在握的高层,所以对我不满的角色也有不少,各种或明或暗的恶意盘绕在我的身边。为了能够站稳脚跟,我必须证明自己的威信与价值,让这些人知晓我绝非浪费虚名的角色。
第一站,就是日本。
在河狸市事件的尾声,我杀死了黑山羊教的祭司。他的本来任务是负责黑山羊教在日本地区的活动,河狸市事件是他为了晋级主教而精心策划的阴谋,最终却被我所瓦解。而在他死后的如今,我就接手了他的任务,坐到了曾经属于他的位子上。造化弄人指的或许就是这种事情。
青叶就在东京读大学,我本来应该避开她的,毕竟成为河狸市事件元凶的一份子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在意外之下,我终究还是与她重逢了。
虽然平时就有在网络上沟通,但是真正地在现实中见面却还是自那以来的第一次,她的外表依旧是我记忆中的样子,紫色的长发,可爱的面容,娇小的身材,笑起来时有点羞赧,专注的神情有一股能够独当一面的味道。我们在一间茶餐厅互相畅聊彼此的经历,许久未见带来的陌生感很快就被冲散,过去对她的悸动重新燃烧了起来。只是,看着她毫无阴霾的微笑,我没有选择说出全部,而是隐瞒了自己的邪教祭司身份,决心不让自己所栖身的黑暗波及到她的生活。
或许我注定会成为一个罪该万死的人,但是她还有着光明的未来。
之后,经历了很多……
因缘交错之下,我没能按照最初的计划离开青叶,反而让彼此之间的关系升温到了令我倍感折磨的地步。而随着我所负责的黑山羊教分支势力在日本地区的扩大化,各方势力的目光也纷纷注视了过来,事态正在逐渐地超出预期,五花八门的试探令我焦头烂额。
同时,我还嗅到了一丝不妙的味道,它来自于黑山羊教内部的变化。
经过几次试探,我终于确信:黑山羊教的信徒正在变得疯狂。
虽然过去的他们在一般人看来本来就是疯狂的,但是这种疯狂,要打个比方来说的话,就好比是狂信徒,他们有着狂热且坚定的异端信仰,能够为了信仰献出性命,无论受到何等程度的拷问都绝对不会屈服,甚至能用强韧的意志强行克服像是吐真剂之类的药物。即便如此,过去的他们还是可以被人理解的,充其量只是一群思想异常的人,然而现在的他们却在逐渐地不被人所理解,对自我和宇宙的认知出现了强烈的偏差,时常会吐出连我都听不懂的话语,或者作出令人费解的举动,就好像他们在作出这些事情的时候,有一根看不见的棍子正在疯狂地搅拌他们的脑浆一样。
更可怕的是,这种现象不止是局限于基层教众,就连高层都不在例外。正常的人,只有包括我在内的极少数者。
我尝试调查这件事的起因,可耗时两月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是什么事物改变了他们?
是敌方势力?是灵异现象?
是神灵?是法术?是禁忌知识?
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再怎么调查都只能得到一纸空白,仿佛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起因,他们就是在一夜之间突然不约而同地迈向疯狂的。我仿佛置身于怪诞的疑云,却找不到一丝解答的线索。就在这时,新的情报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这些疯狂的家伙终于打算作出疯狂的事情了。
他们居然想要以自己的种族世代栖息的行星作为祭品,献给他们信仰的神灵,莎布尼古拉丝。
我不知道这种作法会引发什么后果,因为人类是无从知晓神灵的想法的,就好像你在吃早餐时顺便买来的盒装牛奶不会知道微积分是怎么一回事一样,已经不是同一个次元的事情了。往好的想,这个神灵会在降临之后什么事情都不做就转身离开地球;往坏的想,就连整个太阳系都不见得能完好无损地存在下去。
并不是说因为黑山羊教信仰它,它就会对黑山羊教另眼相看,人类的信仰对于神灵而言是没有意义的。这些人虽然能够准备吸引神灵降临的仪式,但是我想他们连自己准备的仪式为什么能够吸引神灵都不知道,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已。
他们肯定知道这件事。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在我看来,他们已经是披着人皮的灵异。人类无法理解灵异,我也无法理解他们。
我决定阻止他们,先是偷偷集结仍然正常的信徒,再是暗中联络外部的势力。暴露之后,我带着部下们转移到暗处进行游击。但最终,我还是失败了。
他们成功地召唤了神灵,而地球则在某种未知的变化下,沦为了遍地都是灵异的人间地狱。
我第一时间带着部下们找到仍然居住在日本东京的青叶和她的朋友,将她们保护了起来。
既然事态已经恶化到了这种地步,那恐怕无论我再做什么都无力回天了吧,但是至少,我要把青叶保护好。我已经失去了太多重要的事物,知己、父母、梦想、良心……只有青叶……
只有青叶,我不能再失去了。
……
我缓缓地苏醒过来,意识从梦境中回到了现实。
映入眼帘的是数米外正在噼啪燃烧的明亮篝火,我先前是侧身睡眠,身上盖着一条深红色的毛毯,这会儿感觉颈部有点酸,耳畔十分安静。我掀开了毛毯,坐起来观察周围。此刻依然是深夜,太阳尚未升起来,周围躺着残党成员们和治安官们,有五个人坐在二十多米外的电动扶梯口沉默地守夜。
我开始梳理自己的思维,意识还有些茫然,花了七八秒钟,我才终于调整过来:自己已经不再是梦境中的“祭司宁海”,而是正在剧本世界中执行指令的“调查员宁海”。
原来当初在小镇剧本中,与我同为队友的夏目贵志居然是黑山羊教的主教,不过身为调查员的他应该并不知情。
剧本结束之后,梦境中的我以邪教祭司的身份在日本活动,好像还不得已地做了不少恶事,可这方面的细节我其实了解不多,有关于此的画面,在梦醒之后就忘得差不多了,能记起来的也就只有一些简单的文字性叙事而已。
后来的黑山羊教异变,以及行星献祭仪式等等,无疑就是平行世界地球之所以会变成人间地狱的真实缘由。而在之后,这边世界的美国开启了沟通平行世界地球的门扉,继而导致了这边世界的灵异灾变,然后祭司宁海来到这里,建立青城,成为城主,一过就是七年,直到今日……
一切的来龙去脉,我都大致地想通了。
只是,不知道平行世界的青叶是否还活着。联想到城主如今的疯狂行径,以及“青城”这个与当地文化格格不入的名字,我对此并不抱有多少期望。
我曾经也喜欢过青叶,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好感也逐渐地淡了下来。我早已明白,我对青叶的好感只是因为她可爱的外表,再加上曾经与她有过的暧昧,让我生出了一种幼稚的躁动,而现在,我的躁动已经被时间冷却。除非以后能再与她见面,否则这种躁动想必就不会再有死灰复燃的机会了。
与我不同,城主最初对青叶的好感是货真价实的,然而这最初的好感,却是来自于河狸市事件的虚假回忆。我曾经的躁动说不定也是这段虚假回忆的素材之一,它在经过处理之后则变成了城主对青叶的原始好感。
这一段因果关系有一股令我说不出话的复杂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