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言不发地睁开了双眼。数米外,两个失去头颅的面具人终于跌倒在地。
强化外装改二,着装完毕。
我穿着遍布荧蓝色直线回路的黑色装甲,抬起被黑甲包裹的沉重右腿,向教堂入口迈步过去。
196 面具(十四)
强化外装改二是只有在强敌存在的场合才能发动的特权。既然我此刻能够顺利地发动这个特权,那就说明罗森塔尔一定就在前面的小教堂里面,而这也能进一步地成为“森林结界的中枢就在教堂地下室里”这一情报的真实性的佐证。若非如此,那他也不会在与我战斗结束的不久后匆匆地回到此处,他一定是在防备我趁机偷袭这里。
我步伐沉重地走向教堂,强化外装的重量使我每一步都会发出好像放下重物般的落地动静,每一步都能够在并不坚实的土地上踩出浅浅的足印。
突然,我听见身后传来了细微的摩擦声。
回头看去,刚才被我杀死的两个面具人居然开始动了起来这不是指他们死而复生了,而是他们的躯干内部好像有怪物潜伏,体表疯狂地扭曲凸起,犹如内部的怪物正在向外使劲顶撞。这种画面不免令人联想到某些恐怖电影中被外星生物寄生的受害者们,就连我也本能地生出了一股寒意,沿着尾椎直直地爬上后颈。
紧接着,两道爆音陆续响起,他们的胸腔纷纷炸裂,从中弹出了两条胳膊粗的沾满血腥的触手,犹如蟾蜍吐出的舌头一般极其快速地缠住了我的双腿装甲。
触手表面布满漩涡般的口器利齿,嘎吱嘎吱地咬住装甲,将自己牢牢地固定在上面。
之前在森林里被我杀死的面具人可没有这种变化,难道罗森塔尔预测到我会来到这里,所以针对我设置了这种埋伏?
我第一时间尝试运动起来,但是触手的另一端很可能也固定住了自己,让我像是在潜水时被海草绊住一般难以离开原地。不过饶是如此,触手也仅仅阻止了我半秒钟,就被强化外装的蛮力从中间扯断,脏臭粘稠的血液从血肉模糊的横截面中喷射了出来。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是在这半秒钟的停顿中,又有另一重危险爆发出来:两道橘红色的射线猛地从教堂内部击穿门扉出来,其中一道瞄准我的头颅,另一道瞄准我的心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空而至!
触手只是为了拖延我的回避动作,杀招是这两道来势凶猛的射线!
我的反射神经不可能让自己在看见射线之后及时格挡,但是直觉却促使我提前一步作出了条件反射般的格挡动作:我用左手取出黑色手机挡在头前,右臂护住了心脏的部位。直到射线命中自己,我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作出了上述的动作。
下一刻,我的身体被射线推动,双足离地,犹如火箭一般快速地倒飞了出去。
在射线的加温下,黑色手机的温度一下子就暴增到了超过烙铁的层次,高温传递进了手甲内部,使得左手像是放进了岩浆里面。但更加糟糕的是右臂,遭到射线直击的右臂装甲在零点二秒之后就被击穿,胸膛装甲则在零点五秒之后也被彻底击穿,构成装甲的黑色物质转眼间就沸腾了起来,最外层出现了气化的现象,肌肉被烧焦的味道传到了鼻子里面。
虽然看不见装甲内部的样子,但是我的右臂和胸膛肯定已经被烧成了焦炭,部分身体组织甚至已经气化,心脏更加不用说,肯定已经荡然无存了。
这是我第二次失去心脏,第一次是与酒吞童子的战斗,似曾相识的感觉又一次浮现了出来:明明正面接住了灼热无比的射线攻击,可我却觉得身体正在可怕地冷却,黑暗从视野周围挤压过来,意识像是随时都会跌进水面之下。
耳畔的狂风仿佛也在远去,有逻辑的思维正在逐步瓦解。
我艰难地发动了祝福特权,然后意识陷入了连记忆都难以维系的朦胧。除了仿佛正在沉没的感觉之外,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当意识重新激活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村外一百多米的森林空地中,身边掉落着大把大把树木花草的残骸。前方的树林像是遭到火车猛进一般出现了一条真空通道,通道两边的树木还在燃烧着。我过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我被罗森塔尔的射线法术驱逐到了村外,而眼前树木的燃烧,则是因超高温射线的余波所致。
看来我只昏迷了十分短暂的时间,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和胸膛,只见右臂装甲已经修复,胸膛装甲还有一个拳头的窟窿,但也在缓慢地修复中,而通过这个窟窿,则可以看见里面白皙的胸膛肌肤。刚才我所受到的重伤,好像都在祝福特权的作用下完全治愈了。
真是夸张的特权,连这种伤害都能修复,我过去就是与拥有这种力量的城主战斗的吗?
还是说,正是因为变成了特权,所以这项能力变得比原型更加厉害了?
前方传来了针刺般的危险味道。我抬起头,看向前方的真空通道,罗森塔尔正从二十多米外接近过来,他在熊熊燃烧的树林中间行走着,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杀意。然后,他脸色难看地问:“连心脏被击穿了都能恢复如初,你真的是人类吗?简直就像是神话生物一样。”
“神话生物,那是什么?”我反问。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接着说:“不过即便你有着这等程度的再生力,若是连脑部都被烧成灰烬,那想必也不能够再继续恢复了。下一次我不会再给你用那古怪的金属物质作盾牌的机会,你就给我做好心理准备等着吧。”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但是你的力量应该也消耗大半了吧。”我没有理会他的威胁,指出了他的外强中干,“之前的两发和现在的两发加起来,你已经使用四发这种射线法术了,我不相信你还能再用四发。而且这一次你居然连周围的树木都烧起来了,这可是之前的你没有犯过的错误,看来你连对于这射线的控制力度也下降了,所以才会不得已让热量疏散出去,不是吗?”
“不需要再用四次,你的性命就会丢在这里。”
话音刚落,他抬起了右手,橘红色的光从掌心浮现出来。
我毫不迟疑地逼近过去,凭借强化外装的突进力一口气就将中间的二十米多距离化为乌有,而他则面不改色地将火光法术发动到了足底下,以胜过我的短程爆发力后退出去数米,随即右手对准了我。
正当他的射线即将发射的前一刻,我用念力在面前凭空凝聚出来十米长的无形长枪,枪尖对准他的脑门。随即,我狠狠锤击枪尾,长枪骤然突进。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察觉到了什么,立刻抬起左臂格挡,然而长枪突进的力道却不是他能够匆忙接住的。这一碰撞,就让他整个人的身子都为之失衡,同时右掌心的橘红色射线也轰射出来,却没能在这种失衡下命中我,而是从我的左边经过。
强烈的热浪席卷了我的左半身,但这根本不足以穿透装甲对我造成伤害。
我欺身上前,试图再次攻击他,然而他反应很快,足底下火光法术连连发动,使得自己一下子就与我拉开了将近二十米的距离。
“就凭这种水准,也敢说能让我在这里丢掉性命?太让我失望了。”我趁机攻击他的心理状态。
话虽如此,我的续航能力处于压倒性劣势的事实依旧不容忽视。战斗再这样延长下去,只会让我越来越不利。
不知道牧濑那边行动到什么进度了。
不远处,罗森塔尔面无表情地说:“想要用语言攻击我,让我发挥失常吗?这种小伎俩就少在我面前摆显了。”
随即,战斗再开。
只过了两分多钟,周围一带就变成了犹如导弹疯狂洗礼一般的场面。
罗森塔尔好像真的消耗了许多,不再使用射线法术,而是使用强化了威力的火光法术与我战斗。而我则始终无法拉近与他的距离,只能一边回避火光法术的射击,一边想方设法逼近他。超高速的战斗节奏使得彼此的交锋能够以零点一秒为单位持续进行。
“你真的不打算与我合作吗?”他又在劝降。
“与你合作,我又能有什么好处?”我问,“别再演讲你那套政府阴谋论了,那种言论在网络上随便一搜都能搜索出来一大把,毫无说服力可言。”
事实上,我根本不在乎他能够拿出来什么好处。
我的任务就是将他引出村外,然后为牧濑在教堂地下室设置陷阱的行动争取时间,如果用说话就能拖延时间,那我自然不会拒绝。
不过,牧濑的准备还没有完成吗?
强化外装不止是特权本身有时限,我本人也无法长时间它对我造成的负荷。罗森塔尔一开始击穿了我的心脏,尽管没能让我毙命,可也让我消耗了不少体力:祝福特权能够修复的只有伤势,但是因为流血而失去的体力却不会一起恢复。
现在的我最多只能再支撑一分钟,就连装作平静地说话也显得难以为继。
“你以为我一直潜伏在面具村里,就只是为了苟且偷生吗?”罗森塔尔说,“在你们之前栽在这里的外乡人比你想象的更多,虽然他们往往还没来得及发现真相就被我们杀死,但是在发现真相之后侥幸地逃到森林里的家伙也不是没有……你认为这种人在发现自己无法逃离森林之后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报警。”我不假思索地说。
随即,我又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问:“你控制了外界的警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