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车,我们就马不停蹄地往月台的出口走去。
老男人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亚当叮嘱:“这是你第一次出任务,也许会有与邪教徒战斗的机会,千万要小心。”
顿了一下,他又看了我一眼,说了下去,“沙德是你的前辈,我不在的时候,倘若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向沙德请教。”
“哦……”亚当点了点头。
因为这个世界的宁海的某些传闻,老男人好像对我有所忌讳,不过亚当看上去却是对此毫无意识。
在听完叮嘱之后,亚当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问题,对我问:“对了……我听说一般人要是听了邪教徒的教义,会发生不好的事情……那是真的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个自己根本答不上来的问题,老男人就恶狠狠地说:“我说的是‘我不在的时候,你再向沙德请教’,现在我还在这里!”
紧接着,不等亚当表态,他就回答了这个问题,“这是真的,邪神教义对于一般人来说是剧毒,哪怕只是听见了,都会出现不可挽回的事态……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那么这个人就废了,除了就地处决,别无他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结城好奇地问。
另外,根据先前打听到的情报,结城明日奈在肃清部队中的代号是“亚丝娜”。
为了防止之后叫错,我们决定即使在私底下也要叫彼此的代号,就如同我要称呼她为“亚丝娜”那样,她之后也会称呼我为“沙德”。
眼下……亚丝娜所提出的,本来应该是肃清部队的常识问题,但是老男人似乎将其理解成了“她想要为自己对菜鸟亚当的‘科普’提供‘跳板’”亚丝娜应该也利用了这一点然后,他继续说了下去:“理由很简单……邪教徒所传播的‘邪神教义’,有着摧毁人类心智的破坏力和感染力,而这破坏与感染,则体现在四个方面:”
“第一,听见邪神教义的人,会不受控制地将其记住,哪怕受到了足以失忆的物理冲击,也绝对不会忘记。”
“第二,记住越多邪神教义,就越是无法正常地认知世界。简单地说就是,这种人眼里的所有风景都是恐怖且绝望的,听见的所有声音包括人的语言都是刺耳的、混乱的、带有强烈攻击性的,嗅到的和尝到的所有味道都是无比腥臭的,触摸到的所有事物都是令自己难受至极的。无论再怎么坚强的人,最终都会在这人间地狱中陷入绝对孤独的疯狂。”
“第三,哪怕进到人的脑子里的只有一节邪神教义,它也会扎根于人的联想力,让人不受控制地将自己‘联想’到完整的地步。”
“第四,如果受害者将脑子里的邪神教义讲给别人听,症状就会得到暂时地缓解……所以为了让自己放松,受害者会不择手段地进行‘传教活动’。这种人即使只是受害者,也与事实上的邪教徒没有区别了。”
听着老男人描述受害者们的症状,我不由得想起了青城剧本。
在那个剧本世界中被蒲公英症所折磨的感染者们,与这个剧本世界中记住邪神教义的受害者们的症状,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难道说,蒲公英症的本体,就是邪神教义?
当初的城主之所以会不择手段地灭杀那些蒲公英症感染者,就是为了防止感染者们主动传播蒲公英症?
“事实上,大多数邪神教义受害者都无法意识到,自己的异变,是来自于脑子里面莫名其妙‘联想’出来的句子……也不知道只要说出去了,就能够让自己轻松下来。即使碰巧说出去了,也不会把自己的症状的缓解现象,与自己无意识传播教义的行为联想到一起……”老男人说,“但若是这些人在真正的邪教徒的唆使下行动起来,那就会演变成一场恐怖的灾难。”
“听上去真是吓人。”亚丝娜不免哑然,“那要是邪教徒拿个喇叭,走到人群扎堆的广场上,大吼一节邪神教义……岂不是所有人都要遭殃?”
“这倒不会,邪神教义只能一对一传播。”老男人说,“假设一个邪教徒同时对十个人讲述教义,那就会出现其中一人听懂了、另外九人只能听见杂音的现象。”
“即便如此也很恐怖了。”亚当若有所思地说,“虽然初期不会有多厉害,但是基数一多,邪教徒的增加速度就会不堪设想……”
“难得你这么聪明。”老男人赞赏地点了点头。
亚当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不过,如果我们与邪教徒战斗起来了,对面的邪教徒突然对我们讲了一两句邪神教义……那我们要怎么办?”我问。
老男人收敛脸色,面无表情地说:“那就完蛋了。”
“完蛋了?”亚当惊讶地问,“没有任何防御手段?”
“防御手段当然有,塞住自己的耳朵,或者索性捅破自己的鼓膜,亦或者抢先弄死对面的邪教徒……你看,防御手段不是很多吗?”老男人说,“但要是等到你听见之后再作反应,那就迟了。但凡听见邪神教义的人,哪怕是我们自己人,也都必须就地处决。”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冰冷无比,口吻斩钉截铁,仿佛哪怕那个听见邪神教义的人是自己的学生亚当,他也会毫不留情地将其处决。
“每次出勤之后,我们肃清部队的人都必须接受心理咨询,以确认是否有感染邪神教义的迹象。”他冷漠地说了下去,“所以……亚当,千万不要让我听见你感染了邪神教义的消息,我已经……不想再处决与自己亲近的人了。但是,倘若真的发生了那种事情,你也可以放心……届时我一定会当仁不让地拿起处决用的镰刀,好好地负起将你处决的责任的。”
闻言,哪怕是生性活跃的亚当……也不由得沉默了下去。
在此之前,老男人到底处决了多少自己的伙伴?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他又承担了多么巨大的罪恶感?
我不认为他处决伙伴们的行为是罪恶的。因为……如果邪神教义,真的就是那个恐怖无比的蒲公英症的本体,那么他的行为,毫无疑问就是将自己的伙伴们从无尽的折磨之中解放了出来,我找不出指责他的话语。
半小时之后,我们来到了一家偏僻的旅馆,在这里稍作休整。
每个队员都被分配到了一间单人间,房间面积不大,家具简陋。不过作为临时用的休息地点,也不必讲究那么多,何况这次的任务要求队伍秘密行动,以防打草惊蛇。
我坐到床边,拿出了口袋里的一件物品……低头观察起来。
此刻我观察的,不是那把燧发式手枪,而是一块荔枝大小的炭黑色石头。
这玩意是我最初检查口袋的时候翻找出来的,很显然,它不是什么珍贵的宝石,看上去就像是路边随地捡来的石头一样……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但要真是这样,那么这个世界的宁海又为什么要将其藏在口袋里面?
我认为,它八成是有着某种特殊之处的,只是自己目前没有看出来而已。
又过了一会儿,老男人叩响了房间的门,将我叫了出去。
“接下来,我们去‘拜访’一下那个老路易斯子爵。”他说。
听见老路易斯这个名字,我慢了半拍才想起来:这就是那个疑似邪教徒的本地贵族,蓝色结晶就在他的手里。
对于这个只听过一遍的“外国”名字,我的反应不怎么快。
倒是蓝色结晶这个物质……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了。
在冬城剧本,在面具村剧本,我都对此有所耳闻。每一次,它都是以“对于施法有着极大裨益”的角色登场的。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的它应该与前两次的它都是同一物质,而不仅仅只是同名。
“不直接动手强抢吗?”我随口一问。
“没有这么简单,老路易斯虽然只是子爵,但却在首都那边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没有证据就动手的话……容易给王室借题发挥的把柄。要知道现在的王室可是十分忌惮教会的。”他说,“何况我们也不知道他把蓝色结晶藏在哪儿了,万一他是一条铁骨铮铮的‘好汉’……那我们可就要为难了。”
他的想法倒是无可辩驳。一旦与邪教徒扯上关系,我就觉得拷问之类的手段是指望不上了。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动身前往了老路易斯所在的宅邸。
因为名义上只是“拜访”,或者换句话说,是去套话的……所以去的人数不宜多,只有老男人和我这一正一副的队长,还有被老男人带着开眼界的亚当,总共三人罢了。而包括亚丝娜在内的其他队员则都被留在了旅馆里待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