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我这才说:“你不是能够预知未来吗?在你看到的无数未来中,难道就没有自己被我杀害的未来吗?”
“明知故问。”他说。
看来就算是他,也无法预知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调查员的活动。对他来说,我们就是不折不扣的异数。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惋惜过我身为超能力者的觉醒时间太晚了,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在变相暗示“你不是我的对手”,但是现在回首看去,他很可能是认为我身为异数的潜在影响力不够强大,否则的话他说不定会考虑放弃灭绝人类的计划,转而向我寻求合作,共同商议如何面对毁灭日。
不过这些都是我的想象,我不知道这个狂人是否会真的这么做。
附近有几个死体正在往我们这边走来,威廉姆斯转头看了一眼,这些死体就僵硬地离开了。随即,他回头深深地盯了我一会儿,然后说:“我依旧无法赞同你那套寄希望于奇迹的观念,但是,就像你看到的一样,我已经失败了,而我的人类灭绝计划也会随着我的死亡而埋葬进黑暗之中……”他失望地闭了闭眼,又说,“我能够看见未来,所以我明白,你和那个黑发赤眼的女孩都是违背我的占卜的巨大变数。如果有谁能够超越我的预知未来,拯救全人类,那么这个机会一定只有你们拥有。因此即便再怎么不认同,现在的我也只能将希望压在你们的身上了。”
“你的意思是?”我问。
“我把过去所有预知未来的结果都记录在了纸面上,总共三千五百六十页。我将其称为‘毁灭记录’,藏在了某个隐秘的地点,剑骨会带你们过去的。”威廉姆斯说,“尽管毁灭记录上记录的都是死路,可或许就如你所说,奇迹就存在于下一页。但是不要以为这样就有希望了,未来不一定会变好,也有可能变得更差。”
“反过来说,未来也不一定会变差,也有可能变得更好。”我故意说。对于这个人,我的心里有些难以启齿的对抗意识。
“但是,如果真的没有变得更好呢?”威廉姆斯出奇地较真。
“那又与你何干?况且你都要快死了。”说到这里,我觉得自己精神上的疲惫已经接近极限了。
“你说得对。”他也不反驳,自言自语,“每个人都只能替自己做出选择吗……”也不晓得他回忆起了什么,片刻后,他又流露出了十分郑重的神色,对我说,“请一定要……保护好人类。”
对于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我来说,这个承诺是不能够轻易接住的,我只是无言地看着他,不过他在说完之后眼神就明显地涣散了开来,注意力也好像不在我的身上了。最后,他回头望向天空,我不知道他在临死前看到了什么,他的表情愈发松懈,十分缓慢地闭上了双眼。
“夏洛特……”他费力地念出了这个名字,然后再也不动了。
我也陷入了又一次昏睡。
醒来后,我已经被搬运到了一间朴素的卧室里,身边是赤瞳,她正在背对着我包扎自己的手臂。通过数米外敞开的窗户,能够看见远处天空中正在自转的黑雾漩涡云,不过比起之前,漩涡云的体积已经缩水了大半,现在也在持续缩水中。
赤瞳好像意识到了我的苏醒,她放下了手里的绷带,然后转身将鬼切还给了我。
我接过了鬼切,然后问:“你的伤势不要紧吗?”
“只是勉强能动。”赤瞳摇头。周围没有别人的气息,看来是她把我搬运到这里来的。
然后,她将中央火种城的现状告诉给了我:
此时距离威廉姆斯死亡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城内的死体都随着威廉姆斯的死亡而变成了一般的尸体,只是因为居民们都成了惊弓之鸟,所以现在还有很多人藏匿着,不过灾后重建也是早晚的事情,中央火种城的灾难,可以说是迎来结局了。
照这个样子来看,大陆全境那些因威廉姆斯而诞生的死体大约也都变成了待处理的垃圾,席卷全人类的死体灾难很可能就此被画上了句号。但是这终究只是推测,不实际上出城看看外面的情况,还是不可以鲁莽断定的。
假设事实如此,那么如今对人类还有威胁的死体,应该就只剩下分散各地的死体领主们,还有那些数量相对稀少的自然诞生的死体了。
“但是通关短信到现在都没有发送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下一步指令。”赤瞳皱眉说。
“不出意外的话,只要等那片漩涡云彻底消失了,通关短信就到了。”我说。
“这是你的直觉吗?”赤瞳问。
“是的。”我点头。
赤瞳不再谈这个问题,转而说:“虽然我们已经解决了威廉姆斯这一威胁,但是这个剧本世界还有毁灭日存在。从我们能够打败威廉姆斯这件事情来看,他肯定是没有预知到‘我们打败了他’的未来,也就是说我们是这个剧本世界的变数……”她三言两句就推测到了这一点,然后说了下去,“而等我们离开之后,这个剧本世界就会按照自然的流程发展下去,就算我们此时留下了影响,估计也形成不了决定性的变化,毁灭日必将如期而至。”说到这里,她的脸色笼罩了一片阴云。
“你想要改变这一切?”我问。
“当然。”赤瞳点头,“可惜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们陷入了沉默。
忽然,一道灵感从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虽然不知道是否能够对这个世界的人类对抗毁灭日起到帮助,但是这个办法,最起码能够放大、并且延续我们在这个世界上遗留下来的影响力。
我说:“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赤瞳好奇地问。
我下了床铺,然后在这个屋子里翻出了纸和笔,开始书写文字。赤瞳吃力地走到了我的身边,接着意识到了我的打算:“你要在这个世界留下灵能力的修行方法?”
“是的。”我一边写一边说。
曾经的我之所以能够掌握灵能力,凭借的是特殊的工具和地理条件,并不具备普及性,但是经过一次次的剧本,我逐渐地丰富了自己对于灵能力的知识。而如今,像是这种“如何让有着潜力的人觉醒灵能力”的方法,对我来说也是早已不陌生的基础知识了。
虽然有着灵能力潜能的人无论在哪里都十分稀少,但是将这些知识普及到大陆全境的话,一定能够做到遍地开花。当然,前提是这个世界的人在身体条件上与那些有着灵能力者的世界的人一致,并且掌握这门知识的这个世界的宁海会顺利地将其普及出去。
我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所以我只能选择相信他,相信这个与我不一样的宁海。虽然我对于他一无所知,但是,如果是即便中央火种城接近陷落也要阻止威廉姆斯的他,如果是听了威廉姆斯的一席话也坚持战斗下去的他,说不定会是一个值得我托付信任的人。
写到一半,我索性放下了手里的笔,把所有的纸都抛向半空中,再用念力将其悬浮固定住,然后隔空操纵墨水,将其化作一行又一行的文字,直接印到无数的白纸之上……
278 自掘坟墓After
我是宁海,大约是一名掘墓人。
过去我生活在一座与世无争的村庄中,父母健在,还有一个经常与我拌嘴的妹妹,日子尽管乏味无趣,可如今回首过去,却觉得是那么的温暖与充实。然而三年前,魔头威廉姆斯横空出世,他率领死体大军席卷世界,企图灭绝全人类,而这”全人类“里面,自然就有我和我的亲人们。
随着巨国各个都市陷落的消息传来,魔头威廉姆斯势不可挡地推平了必经之路上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障碍,而我们所居住的村庄,在他看来应该也不过是蚂蚁程度的障碍吧,说不定他根本就记不起来被自己毁灭的人类集落中有那么一个村庄存在。仅仅一夜,我们的村庄就被那些恐怖的死体完全摧毁,我的父亲和妹妹就像是垃圾一样毫无价值地死在了那场血肉横飞的屠杀之中,母亲拉扯着我藏进自家的地窖里,十分侥幸地避开了暴戾恣睢的死体们。
在那之后,我们就以地窖为藏身据点,时不时地外出收集食物,同时避开徘徊在附近的死体们。苟延残喘的生活日复一日……
某一天,外出收集食物的母亲再也没有回来。我麻木地意识到,她一定是被那些死体发现了。
一直以来与自己互相扶持求生的亲人就这么抛下了自己,这个残酷的事实仿佛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幻觉,好像自己正扶墙行走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幽暗小径上,突然墙壁消失,自己即将跌倒在地,紧接着地面也消失了,而自己就连地面都碰不到,一直在无底的深渊中无止尽地坠落下去。心灵都被这种无比空洞的意象所吞噬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早已发狂般地嚎叫着冲出了村庄,正握着一把铁锹攻击几个死体。之后我被死体们制服,却没有遭到杀害,而是被打晕过去,带到了一座地下囚牢中。这是牧场主为了折磨活人而设置的牢笼,我在那里结识了掘墓人约翰。
之后,我与约翰达成合作,设法逃出了地下囚牢,并且打败了牧场主。
可我没料到,牧场主不久前抓到了一个女人,当我们找到牧场主的时候,他正在折磨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我的母亲……
纵使女人早已被折磨得面目全非,就连双眼双耳都被剜了下来,可我依旧通过她随身佩戴的戒指识别出来了她的真实身份。在杀死牧场主之后,我通过在她的掌心写字的办法与她进行了简单的沟通我想要与她继续生活下去,即便世界与她都变得如此残破不堪,然而她却做出了与我截然相反的决定:我无法断定她当时的具体思想,但她很可能是认为自己会成为我今后的拖累,所以就趁我不注意将小刀刺入了自己的喉咙。
仇恨就像是遇到了炸药粉的火焰一般,转眼间侵占了我的一切。
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
我先是亲手埋葬了真身为死体的约翰,再跌跌撞撞地尾随了以刺杀死体领主安洁拉为目标的掘墓人队伍,最终以场外第三者的身份设伏打败了措手不及的安洁拉。在仿佛燎原之火一般的剧烈仇恨下,我放弃了一切自保的思想,企图尽可能地消灭所有我有机会消灭的死体。之后,我得到了队伍幸存者一时的认同,并且跟着他们来到了中央火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