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兴转身,沈起的尸体被抬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前日,沈起来找他抱怨过,说那大理太子不知从何处听了谣言,一心问他索要灵药,解释了也不听,简直不可理喻。
而现在,沈起就在家中暴毙,这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段延庆的嫌疑太大了。
那位太子伤残倒也罢了,还变得极为偏激,再加上赵曙对于大理递交的国书龙颜大悦,杨兴和沈起已经清楚,这枚棋子是废了。
没想到废棋到最后,居然反咬他们一口。
“养不熟的白眼狼”
杨兴气得七窍生烟。
他倒不是为沈起之死伤心,而是愤怒于沈起被段延庆害死,不是白白便宜了黄尚
沈起一死,以黄尚之前的功绩,将顺理成章地成为转运使,和他平起平坐
到那时,他拿什么压制这个皇帝眼中的红人,禁军眼中的恩人
“相公大理太子段延庆失踪了”
正在这时,又有亲信来通报。
杨兴心中愈发肯定,此事一定是段延庆所为,但他眼珠一转,转而问道“黄运使府上,是不是有些江湖中人”
亲信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低声道“是的吧。”
杨兴哦了一声“查一查”
亲信心领神会,退了下去。
数日后,当大街小巷都传遍了黄尚为了上位,指使家将害死沈起的阴谋论时,慕容复跪在黄尚身前,泪流满面。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复儿,你不用害怕,更不用理会那些闲言碎语”
黄尚温和的笑容,就像是一缕春光洒落下来。
“可是可是”
慕容复更加愧疚,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段延庆一时冲动杀了沈起,也大为后悔,同时心灰意冷,决定亡命天涯。
他趁机安排四大家将,把段延庆送走,段延庆还对他感激涕零,再加上之前散播的坊中谣言,一切应该做的天衣无缝才对啊
可惜他不明白一个道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别说是慕容复,就连黄尚都低估这些官场老油条的无耻程度。
换成另一个官员,或许真要深陷泥沼,但黄尚稳坐钓鱼台,等着谣言不攻自破的那一日。
因为他的感知中,正有两队人马,往广南西路而来。
第一队是吐蕃赞普的使者,由大轮明王鸠摩智带队。
第二队则是数十个部落首领,由五毒教主曲芸暗中控制。
“茶马交易这等大事,我要上报朝廷,无法作主”
“你们你们”
对于吐蕃使者,杨兴打着官腔,但对于第二波部落联盟,他彻底傻眼了。
因为这一个个穿戴古怪,名字更是稀奇古怪的族长们,取出信物与国书。
接受中原王朝颁与的年号和历法,是藩属臣服的标志,而现在罗殿和自杞不是接受,是彻底放弃自主的国家,要求融入大宋。
实际上,生活在那里,统治部落的还是那些人,但从今以后,他们所在的土地就是大宋的疆域。
杨兴看着那真实不虚的国书,简直犹如梦中,还有这样的
但当他询问原因时,两国国主共同托举着一支诸葛笔,令他天旋地转,坐倒下去。
得文曲星教化,献疆域五百里于大宋
“平乱大理,感化蛮夷”
“罗殿自杞两国三十七部,举鬼主共议自削国号,并入大宋”
“这是开疆拓土开疆拓土啊”
“吐蕃赞普供良驹,走大理罗殿自杞一路,运入广南西路,成为我大宋第二座茶马交易之地”
韩琦反反复复看着广南西路的信报,不放过每一个字。
下首的韩忠彦脸色惨白,却依旧想方设法地道“父亲大人,我们不是没有办法扼制黄裳,茶马交易的利润太大,是我大宋的命脉之一,朝中多少人盯着,岂容得区区”
啪
韩忠彦话未说完,突然劲风拂面,韩琦一个大耳刮子,将他抽得险些飞起。
“遏制你到现在还不肯承认吗黄裳除非年纪轻轻,就暴病而亡,否则四十岁之前,成为宰相,已是注定”
“他经略两广,一旦将茶马市场稳固,更将手握我大宋命脉,远不是一般的宰相可比”
韩琦怒吼着,脸上的皱纹变得根根清晰,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还想再招惹他你怎么敢再招惹他”
韩忠彦捂着嘴,垂下头,眼泪夺眶而出。
韩琦已经不再理会这个儿子,喃喃自语道“我要向陛下请辞,现在主动,还能留下昔日的情分,如果被罢相,那我相州韩氏,就真的要完了”
韩琦知道,自己失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