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许仙每天只在李家停留一阵,同姐姐许娇容说些安慰的话语以后,便要就此归家。
许家。
许仙的家。
以采因的身份,当然不可能住在许仙的宅子里面,但在白天的时候,她却要时时都腻在许仙这里。
毕竟她与许仙之间的事情早就已得了慕容白的默许,也早就被家里的其他人都瞧在了眼中。
采因时常往这边来,自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即便起先的时候,胡媚娘曾私下里偷偷告诫过采因几句,嘱咐她一心修行,寻求超脱大道才是正理。
但采因本就是个跳脱的性子,又与许仙之间日久生情,胡媚娘瞧得出这或许便该是采因的一份姻缘,仔细想了一想,各人都有各人的前程,于是也就没有再去多言什么。
况且,许仙平日里瞧着虽是呆憨了一些,但能在慕容白与白素贞的教导下考中举人,便证明他的脑子绝对是不会差的。
采因化形不久,又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在平日里的言谈举止中,难免会有些许的破绽显露。
难道,许仙当真就瞧不见采因身上的这些异样?
未必。
今日,清源禅师在替外甥李知又扎了几针,结束了今日份的治疗以后,又以复杂莫名的眼光盯住了自己,打眼瞧去,只由里而外的,都是一股子欲言又止的模样。
再联系清源禅师此前曾讲说过的那些猜测,许仙终于没能忍住,向着清源禅师问出了自己心头的疑惑。
而清源禅师这里,则在长叹口气以后,先寻了个借口将许娇容支开,只拉着许仙一人去到角落位置,语态沉重的,朝他讲了这样一句话出来。
“老僧经过这几日以来的观察,导致李知小公子身上怪病的源头,怕还在施主的身上……”
清源禅师神神叨叨的,冲着许仙讲了许多话出来。
但又不将所有的细节全部挑明,只在让许仙知晓,他的身上或有妖气凝结的这么个事实以后,便轻轻拍了下许仙的肩膀,就此去忙别的事情了。
浑然不去理会,他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究竟在许仙的心里,都掀起了何等的惊涛骇浪。
用力的摇一摇头,将今天从清源禅师那里听来的言语甩去脑后,带着满心怅然的许仙,就此踏入了自己的家门。
然后,只进门的第一眼,就瞧见了那个灵动活泼的白裙佳人,瞧见了从她嘴角处蓦然扬起的明媚笑意。
“许公子,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
狠狠的吐了口浊气出来,许仙的面上带起了笑容。
他笑着同采因聊了许多趣事,又同她讲了自己今日往姐姐那里去的见闻。
然而,对于清源禅师所讲给他的那些言语,许仙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转述给采因来听。
不过,对于采因来说,事实上她根本就不在意许仙都说了些什么言语,她只要能陪在许仙的身边,听许仙如此温声细语的同自己讲话,她的一颗心,就几乎已要彻底的迷醉进去。
采因并没有留在许仙这里过夜,尽管对于妖类来讲,人间的那些个名节纲常之流,从来都算不得什么。
许仙的这座宅院虽是不大,但因着住在宅子里的人并不算多,是以在此深夜时分,许仙推开窗户,仰头望月,心下不免生出了几分怅然之意。
“知儿那里,莫非当真是因着我的缘故?”
虽已有好几个时辰过去,但在自己此时立足的屋子里,却依然还能闻到一点淡淡的馨香。
是属于采因的味道。
许仙的拳头已在不知不觉间紧紧攥起,此时的他,心里当真是混乱如麻。
依着清源禅师的说法,是自己的身边有一个妖在,才会害的知儿变成当前这样的状况。
可与自己接触过密之人,根本就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嘿……
许仙摇头苦笑,妖啊。
第二天早起,就着初升的朝阳,许仙依着过往的惯例,开始了自己一天的晨读功课。
书山有路勤为径。
许仙自家人清楚自家事,相比于同年的其他举子,自己在读书上的资质确实是差了一些,依着先生嘱咐,如此日日不辍的苦读,才是正道。
不过,今日的许仙在将书本翻开以后,却并没有如过往的每一天那样,只在最短时间里就进入状态。
他的心里藏着事情,而且,还是一桩不小的事情。
以至于昨天夜里,许仙辗转反侧,迟迟都没法儿安然入睡。
“唉……”
轻叹摇头,吃完了早饭的许仙,拿起书本左翻右翻都着实很难进入状态,最后终于还是咬一咬牙,自心底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出门一趟,若采因姑娘来,就说我受邀访友去了。”
朝着府中的老管家吩咐一声以后,换了一身文士青衫的许仙,便就此踏出了家门。
不过,当许仙出门以后,他既没有往姐姐许娇容那里,也没有往老师师娘的家中,而是径直出城,往西湖方向缓步行了过去。
他要去西湖湖边的一座寺庙里,解一解心头已压抑了一整夜的烦恼忧愁。
西湖湖边有许多寺庙,但对杭州百姓来讲,最最出名的,却只有两座。
一座灵隐,一座金山。
而许仙今日要去的,则是那来自镇江的千年古寺,由法海禅师这等法力高强的高僧大德亲自坐镇的金山寺。
却是在昨天的时候,清源禅师见许仙表现出一副并不怎么信他的模样,于是便对许仙说,佛门寺庙有清圣之气笼罩,对妖邪之气天生就有着敏锐的感应。
如果他实在不信,因着他身具妖气,只要许仙出现在了金山寺中,寺里自会有得道的高僧出面,为他拨开面前迷雾,助他直窥问题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