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慕容白说,还要请杭州知府设法证明采因乃是无辜,即便无法证明,也需得放出这样的风去的言语,杭州知府却迟迟也未能做出了正面的回应。
直到慕容白在轻饮一口茶水下肚以后,慢条斯理的朝着杭州知府讲了这样的一句话出来。
“王某听闻,因着今年的运河漕运出了大问题,半月前的大朝会上,朝廷已做出决定,最迟在今年年终,朝廷会派人离京,携天子节杖一路难来,巡察整顿江南吏治?”
慕容白此时所讲之事,乃是官场上的隐秘消息,在民间可断没有半点风声流传。
此刻忽然从慕容白口中听到,杭州知府的心头登时就是一跳,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只顾端着茶碗好整以暇的慕容白,不免有些言不由衷了起来。
他干笑一声,朝着慕容白赞道,“道灵先生当真消息灵通。”
略微迟疑了一下,杭州知府最终轻轻点了下头,承认道,“不错,此事确实已经定下,听说负责之人,会是从都察院选出的一位监察御史,其人素来勤于王事,铁面无私。”
他笑着说道,“想来有了这位御史大人南下,潜藏在官衙高门里的硕鼠,该是能被擒到不少,等到来年,送往京中的税银,该也能再添上许多。”
“这是件大好事。”
杭州知府笑着讲出这样一番话来,如果不是因为慕容白已在杭州城里住了多年,对这位知府大人的底细可谓是知之甚详,此刻怕是根本就瞧不出他的言不由衷来。
不过,慕容白却也并没有要说些什么来揭破杭州知府口中这些虚言的打算。
只是在笑着抿了口茶水以后,忽的开口,向杭州知府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出来,“前年王某曾写过一篇政论文章,府台大人可曾记得?”
杭州知府轻轻点头,“老夫自是记得。”
慕容白自打通过养望,成了这江南之地,乃至于整个凡俗九州都大大有名的名士以后,却曾写过不少的文章出来。
而他在前年所写的那一篇,则正是这许多文章里,最为出彩的几篇之一。
杭州知府虽不明白慕容白为何会突然提起了这篇文章的事,但在此时,他却仍然笑着开口,朝慕容白吹捧了几句出来。
他笑着道,“道灵先生的那篇文章,却是替我浙省文教增光不浅,便是今日,待到有所闲暇,老夫也要时常拜读一二呢。”
慕容白摇头道,“大人谬赞。”
他又将面前的茶碗端起,瞧了眼里头剩下的一点茶水,却并没有去喝。
只是将茶碗端在手中,然后便笑着看向杭州知府,又说了一件同今日自己往府衙里来寻杭州知府的本意,看似完全没有半点关联的旧事出来。
却只听慕容白缓声说道,“事实上,因着这篇文章,王某曾同德正先生有过几篇私人的书信,如此一来二去,王某同德正先生之间,也成了忘年的朋友……”
所谓德正先生,乃是京中大儒,其虽未入过官场,做过什么大官。
但这位德正先生的门下,却有不少的门人弟子,替他张目。
而在这其中,便有两人最为出彩。
其中一人,乃是当朝礼部尚书,眼瞧着怕快有了入阁为相的机会。
而另一人,更是监察院都御史,统管监察院这等身份地位都极为特殊的御史衙门。
慕容白此刻突然提起自己与德正先生之间的关联,话里的深意,已不问自明。
第1416章 真假
第1416章
相比于自身的乌纱帽,即便金山寺里住了如法海一样的许多活神仙在,但对杭州知府这等人来讲,到底还是差了那么几分意思。
所以,尽管相较于昨日的时候,当前的时局已经又有了不小的变化,但慕容白往知府衙门走这一趟,却仍然还是达成了自己预期的所有筹谋。
想来,有了官府的撑腰,城中的百姓们就算再怎样听到流言蜚语,再怎样惧怕于采因的妖类身份,却也不敢再来胡乱的找寻许仙,甚至于李公甫一家的麻烦。
而随着杭州知府这里派人隐约放出风声,让百姓们心里多一个采因并无任何罪恶在身的全新说辞。
那么,等到往后,慕容白在往金山寺走上一遭,并将采因营救出来以后,或许还可以反手往金山寺的头上,给丢上一盆脏水过去。
杭州知府的动作很快。
慕容白这里才刚回到家中不久,衙门就已派了差役过来,在同聚在许仙家外的百姓们仔细解释过一通后,将这些人全都驱赶了离开。
不止如此,还在街头显眼的位置贴了告示,明确说明了许仙的无辜,以及采因与百姓们口中所言诸多罪孽之间毫无关联的事实。
再等抓了几个带头闹事的,并证实其中好几个,其实就是众人用来攻讦采因的那几桩人命血案背后的真凶以后,这场风波,也便就此停歇了下去。
如此一来,许仙总算是有了归家的机会。
他从慕容白这里告辞离开,等回到家中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遣散了家里除老管家外的所有仆从。
这些人里虽有几个并未胡乱往外头传过谣言,也并未做过什么错事,但许仙去也没有再将他们留在家里的打算。
是以,面对一众仆从的声声乞求,许仙最终也未曾更改自己心中的想法,仍然坚持着将他们所有人的身契都送还在了他们各自的手上。
等这些原本的许家仆从一个个的都哭哭啼啼的离开,许仙的心中不免浮现出几分不解。
他看向家中仅剩的一个可以陪他说话的老管家,疑声冲他问道,“我送还他们的卖身契,给了他们自由,大伙儿为何却都是现下的这样一副模样呢?”
许仙想不通这里的关窍。
但在老管家的心里,却直如明镜一般。
他笑着对许仙解释说道,“众人自是舍不得离开。”
老管家摇摇头,道,“在老爷这里做事,暂不说每月的月例银子都要比其他地方多个几成,只老爷家里没什么规矩,大家伙儿万事都能由着心来,便不知有多么自在。”
“是以,他们自是不舍得离开。”
说到此处,老管家的话语略作停顿,而后又再继续说道,“况且,众人都是做了半辈子奴仆的,除了伺候人,也再没有旁的什么本事傍身。”
“老爷且瞧着吧,您今儿虽是给了他们自由,但想来不用多久,他们一个个的,却都得将自己再寻个买主给发卖出去。”
老管家的这番话里透着满满的笃定,使得许仙听后不免惊诧不已。
但在转念一想,却又不得不承认,老管家的这些说法确实都有他的道理在,以至于许仙只能苦笑着叹息一声,摇头道,“原来是这样……”
感慨过后,许仙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再做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