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火。”
尤伦说了一句，随后骑着马跑到一旁的土坡上，朝着北方眺望，随后舔了舔拇指，举到空中。
做完这一切，尤伦又打马跑回来。
“北边起了火，照现在的风向，应该不会烧到我们这边，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要在前进了，就在这边的土坡扎营吧。”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但天色却看不到以往的昏暗。
北方的火光越来越亮，到了最后，整个天边仿佛都燃烧了起来，哪怕是待在土丘南坡的营地里，都能嗅到一丝焦臭的烟味。
火势虽然越来越大，但好在风向始终没有吹向这边，车队还是安全的。
汹涌的烈焰就这样烧了一夜，直到天色渐明，才渐渐熄灭。
艾莉亚准时睁开眼，从地上坐起身子，一对黝黑的粗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眼睛里满是血丝。
车队里的人陆陆续续地醒了过来，但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沉默地起身，沉默地洗脸，沉默地埋锅做饭。
这一晚谁都没有睡好。
艾莉亚将脸埋进水里，感受着水的冰凉。
她抬起头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土坡上那个望着北方的身影。
老师……
艾莉亚默默地望着林易的背影，没有选择像往常一样走过去。
尤伦提着酒壶走到林易身后，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
“走吧，去看看还有没有活人。”
林易转过身，眼神平静，看不清面罩下是何表情，但已经与他相处了许久的尤伦知道，这家伙心情很差。
似乎是感受到了这股笼罩着车队的莫名气氛，这个早晨是车队这些天来动作最利索的一次，就连赶路的时候也都加快了步伐。
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车队便抵达了小镇。
这个尤伦口中的小贵族产业，此刻只剩下了一片焦土。
农田外有环绕的栅栏，但事实证明这并没有什么用。
方圆数里的农田早已是一片赤地，所有的农作物都被收走，留下的也不过是被烧掉的灰烬，被烧焦的牲畜和人尸遍布在这片触目惊心的土地上。
即便是到了现在，依旧能看到一股股浓烟从小镇中窜出，飘向天际。
还没靠近小镇，尤伦便让车队停了下来，随后嘱咐几个靠谱一点的成年人和小孩子们留守车队，自己带着几个人进去探查一下。
但林易并没有听从尤伦的命令，他丝毫没有停下脚步，强壮的右臂拽着缰绳，催促胯下的马匹向小镇中跑去。
真正靠近了小镇，林易才发现，小镇内还有一个个削尖了的木桩上，插着一具具烧焦的尸体。
尸体的颜色与身下焦黑的木桩仿若一体，面容早已模糊不清，身形也是扭曲无比。
即便已经过去了一个晚上，林易依然能感受到那股被屠杀的痛苦和绝望。
战争啊……
林易面色平静地望着这一切。
当林易走进小镇的时候，小镇的木墙内顿时飞起了一片黑乎乎的乌鸦，它们嘎嘎地叫着，像是黑色的毛毯一样从烧焦腐烂的尸体身上层层叠叠地飞起来。
【群鸦的盛宴】
这是林易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个副标题后所代表的意义。
唰
一道剑光闪过，那些不躲不闪，敢于向林易挑衅的乌鸦顿时一大片一大片地落下，黑色的羽毛漫天飘洒，鲜血的味道刺激着小镇里的乌鸦嘎嘎怪叫。
林易丝毫不为所动，甩了甩手中的唐剑，骑着马沿着道路前行，忽然升腾而起的锐利剑意激起了更大的一片鸦群。
但这次，没有一只乌鸦敢靠近林易，只是眨眼间，林易二十米内便彻底没有了乌鸦的踪迹。
尤伦带着两个人穿过了破败的大门，跟在林易身后，走进了小镇。
镇里的房屋残破不堪，不论木头还是石头都被烧得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
这是一处充满火焰与杀戮的地狱。
尤伦有些沉默，他虽然心中也有些波动，但却远远比不上林易。
尤伦明白，战争总是伴随了屠杀与强X，这一点，不论是兰尼斯特还是北境大军都是如此。
可林易毕竟来自一个和（核）平的年代，高端武力的威慑令战争更多地转向了没有硝烟的领域，所有的武装和军备竞赛都不过是威慑。
即便有一些弱小的国家因此沦为强国博弈的棋盘，林易也始终只是从网络上看到相关新闻，并没有真正的实感。
因此，面前这触目惊心的惨状，对林易内心的冲击是无与伦比的。
之前他就像是一个意外到来这个世界的旅人，不疾不徐地欣赏着异域的风景，态度随意地旁观着这个时代的风云变幻，随缘地出手干预原住民的命运轨迹。
看似温和谦逊，实则傲慢无比。
哪怕是收艾莉亚为徒，也是冲动多过思虑。
但是此刻，望着面前的惨状，林易脑海中的想法渐渐转变
他忽然想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林易拽了拽缰绳，催动胯下马匹转身。
“尤伦。”
林易眼神平静地望着尤伦。
“你带着人去小镇里搜一搜，看看还有没有活人，没有的话可以找一些能用的东西，斧子和镰刀总归是烧不坏的。”
“明白。”尤伦点了点头，“我会让他们分头搜索的。”
“还有码头，那里靠近神眼湖，可能还有残留的船只，可以横渡神眼湖。”
林易继续说道。
但尤伦这次没有回话，他皱着眉头打量着林易，认真地问道。
“那你呢……你要去做什么？”
林易瞥了他一眼，随后踢了踢马，越过了尤伦。
“做我该做的事。”
第二十七章 红手的恶魔
宽敞的国王大道上，一队骑士簇拥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
提利昂坐在自己特制的马鞍上，皱着眉头望着周围那些逃难的旅人，转头望向了身边披着红袍的兰尼斯特士兵。
“威特，还要走多久？”
“大人，全速赶路的话，大概还要三天，如果还像前两天那样的话，可能要一个星期……”
威特微微低了低头，暗示提利昂赶路太慢。
“是吗……”
提利昂怎能听不出威特话里的意思，他嘴角一翘，了然地说道。
“那就走七天吧……”
“……”
威特眼角一抽，但还是恭敬地低下了头，催动马匹到队伍两侧，驱赶着靠近的民众。
看着威特吃了瘪，波隆有些讥笑，催马靠上去，朝提利昂问道。
“虽然我挺喜欢你们兰尼斯特在路上的威风，但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走这么慢？”
“呵呵，当然是为了多耍两天威风……”
听到波隆的话语，提利昂意味不明地怪笑了两声，“……”波隆一脸的不信，目光看似随意地在周围游走，实则警惕无比。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
提利昂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随后压低了声音。
“瑟曦最近发了疯，黑白不分地在君临抓捕异乡人，抓到一个杀一个，啧啧，这个疯子现在正在气头上，我可不想这么早回君临触她的眉头。”
波隆点了点头，这才像个理由。
见波隆似乎相信了这个理由，提利昂面色带笑，但眼睛里却满是悲哀。
实际上，他一点也不怕瑟曦，此次回君临更是要在瑟曦手中夺权，之所以延缓赶路，只是为了周围的这些旅人罢了。
抢劫、强X、杀戮，有兰尼斯特的雄狮旗在这里，这些都不会发生，他们可以更安全地抵达君临。
没有人敢在国王大道上比兰尼斯特更威风，否则，兰尼斯特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威风……
但这个理由不会有人相信的。
没人会相信一个丑陋如恶魔的侏儒心里会有天使，就像没人愿意相信一个土匪会叫张牧之一样，他们觉得土匪就该叫张麻子。
“哦对了。”
提利昂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声对波隆说。
“君临有消息传来，那个杀死了我外甥的巫师已经逃离了君临，如果不小心碰到了那个巫师……”
“尽快带你走，我明白。”
波隆语气散漫。
“说真的，你真的不想反抗一下吗，如果你出的钱够多，或许我愿意替你挑战一下那个巫师。”
“哈……”
提利昂嗤笑一声，
“但愿到了那一刻，你也能这么认为。”
“让开！快让开！”
忽然，队伍后方传来一阵旅人的大叫，急促的马蹄声随之传来。
马蹄声惊动了这只队伍，提利昂皱着眉头停下了脚步，兰尼斯特的士兵和雇佣的骑手纷纷拔出了剑，调转马头。
目光中，一个披着黑袍，带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骑士纵马奔驰在国王大道上。
提利昂叹了口气，带着狮头戒指的右手摆了摆。
“威特，教教他在国王大道上奔驰的规矩。”
一旁的威特点了点头，从马匹身侧的匣子里拿出了一柄十字弩，装填上了弩箭，瞄准那个骑士，扣动了扳机。
“嗖”
石箭破空而去，朝着骑士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