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威廉二世看不见民间疾苦,夫百分百相信,但这位从上一任老国王开始便接替首相之位。
今天的拜亚王国有现在北大陆众豪强的规模,实在离不开他的协助。
所以,夫并不认为对方不清楚利茨这类小城市的普遍状况,
“利茨的环境、教育、治安要差了许多,但要我说上最大的不一样,利茨人没有哥廷哈根人同为拜亚人民的民族自豪感。”
“自豪感?有趣的回答,继续。”
“在哥大我见过本地人宁死也不愿意让兰蒂斯人救助,如果换做利茨人面对同样情况一定会感恩戴德,我认为这就是一般城市跟王都的区别。”
夫摊开手,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这是件无法理解的事,
“在利茨,我感觉每天都有罢工大游行,地方政府和富商们有所勾结,大资本家们圈养土地的事从未停止过。
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难民,因为伤病或是其他原因下岗的工人,年幼的童工们在工厂里踩踏着工具,而一些初等级别学院的学生们能否考起高校不好说,但他们未必都能交得起高昂的学费。
当然,我说的有些并不全是利茨的情况,还有一些我在哥廷哈根也能见到的事。”
听着那个年轻男孩的话,蒂洛用餐时脸上仍然保持着平静,直到等夫说完他才开口,
“基于你说的这些情况,所以你在高等教育选拔时,在通识科目考试将‘社会保障法’这个概念给推出去?”
嗡!
刚才在来时,即便蒂洛的气场再强劲,夫也有足够的定力去应付对方问的这些问题。直到对方说出高等教育的试卷时,他现在便只剩了一脸懵。
那种被洞悉了秘密的感觉,如同他在被人监视,怎能不后怕。
“那份答卷很漂亮,从奥斯威州教育部一直传到了王国教育部,最后竟然送到了我面前,答卷我也看过,很精彩的答桉,尤其是‘社会保障’那个板块的作答更是抢眼。”
蒂洛的这番解释,终于让夫知道了原因。
原来传言都是真的,高等教育选拔的优秀答卷都会被保留下来,向他这样在短时间便闯出名堂的学生,更是被关注的对象。
听首相这话的意思,他也许早就被许多人给盯上了。
平心而论,夫其实倒也不慌了。
反正现在关注他的人多的是,南北大陆学术界、哥廷哈根教育界,现在也无非再多一处拜亚改革派的官员圈。
嗯,
虱子多了也不痒了。
“社会保障法?”
一直蹲守在旁边的克兰心中一动,这不就是父亲最近一直在忙活的事,没想到这跟夫竟然还有关系。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夫的目光,简直像是在看怪物一样。
一个人究竟长了个什么脑子,才能接二连三的抛出这些东西,从双缝实验到电灯发明,现在又是社会保障制度,竟然连父亲都认可他的想法。
“孩子,这是你的想法对吗?”
“是的,我认为王国当下最重要的事,并非是对外作战获取多少土地,相较之下更必要先将屋子里打扫干净。
历史上那些再强大的国家,最后往往都是从内部崩塌开始。”
夫以过来键盘侠的身份认真探讨这个问题。
他以为现在的拜亚王国便有这样的趋势,科技点走歪了不谈,吃着过去的战争红利倒还能维持着一时繁荣。
可一旦经济有所波动,北大陆几个强国再有所动作便是灭顶之灾。
显然,首相蒂洛对这个问题看得更透,他并不需要有人跟他谈及拜亚王国的弊端,而是将方向引入了他更感兴趣的那方面,
“不如你再深入谈谈你对于社会改革的一些想法?”
“社会保障法最重要的是由王国直接干预社会保障制度,绕过传统的政府将资金拨给慈善机构的做法。”
夫在答卷中就曾提到过这个思路,这样一来就能有效避免了官僚之间层层剥削的现象,
“而要缓解两个阶级的矛盾问题必须代入工人的角度,我在利茨时便时常见到这样的现象。
当他们因为疾病、年老或无法从事相关工作后无法卷养家庭,如果政府能立法保障他们的权益再好不过。
其次是劳动工资的远低于生产价值,劳动者该如何维权。
当企业主无故解雇劳工时,他们又该怎样行使自己的权利。
如果想让社会保障法不变成一纸空谈,至少该通过立法的方式从疾病保险、工人赔偿和伤残及养老保险几个侧重点着手。”
谈论起这样的问题夫简直快能出本书了,短暂思考口便将重要的几点罗列出来。
然后,他看着首相蒂洛的眼睛,露出诚恳而真挚的神情,
“先生,他们要的东西从来都不多,只要一口能吃饱的饭和不漏雨的房子,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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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想到过去见证了太多悲剧,也想避免这样的事情不断发生。
有这一样一个跟首相直接对话的机会,他必须把握住。
现在的夫就像一个诚恳的面试者,在面对面试官时用尽吃奶的劲,奉上最大的诚意去打动他。
终于,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蒂洛首相古井无波的眼神里,
至少也掀起了一丝荡漾。
“克兰,你怎么认为的?”
蒂洛索伦斯首相没有正面给予评价,而是把问题抛给了在一旁认真听讲的克兰。
后者的身体忍不住轻微颤抖,脑子里一时闪过许多想法,尝试去揣摩父亲的心思。
这样的社会改革是通过再分配的方式,依据法律形式去保障丧失劳动能力的公民,动的就是旧贵族和新兴资产阶级的蛋糕。
搞不好就要有大动乱,如果在拜亚要有一个人来做这件事,没有比蒂洛索伦斯更合适的了。
而克兰要考虑的是,他父亲究竟是站在改革派这一边还是旧贵族这边。
他反复思量,谨慎思考,越是不敢轻易给出答桉,似乎怕有一句话说得不对,便会被打入地底。
“克兰,你有听见我说的话吗?”
这样犹豫和纠结的表现显然更是引得蒂洛表情的不悦,这些微妙的细节都看在夫眼里,他越发觉得这对父子的关系不对劲。
如果蒂洛真的那么看不起自己儿子,便不会让他进来听讲。
可克兰对他父亲深入骨子里的畏惧,更是让他有口难言。
“好吧,看在那些礼物的名义上帮你一次。”
夫在心里为这个可怜虫叹了口气,这样压抑的气氛如果让他选宁可在温斯特家长大。
就在包厢里的气氛几乎凝固下来时,夫随意的动了一下快子,挑了一道还不错的菜咀嚼起来,
“在我们家,我妹妹苏菲也喜欢做这道菜,但她的手艺实在是差的吓人,每次都会问我菜做得怎么样,一开始碍于情面我只能敷衍她做得很棒。
但后来我实在无法忍受,便向她说明了她做饭的水准实在很差,尽管说这样的话很伤人,但凡事总得有第一次才对,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更了解我的想法。”
这句不经意的话落入克兰耳朵里,如同醍醐灌顶惊醒了梦中人。
其实他现在说什么并不重要,重点在于把内心的话给说出来。
于是克兰轻轻慢慢的抬起头,“父亲,我认为夫谈到的改革点十分正确,两个阶级的矛盾永远无法消除,但也能通过这样的手段缓和。
瑞恩的《济贫法》、兰蒂斯的《最低工资保障法》、甚至连远在东方的萨罗伦帝国也开始削减领主们的权力,拜亚也该到了改革的地步,这是大势所趋。”
克兰从来都不笨,在这种政治家族成长起来的孩子,自小优越的家世培养出的不凡眼界。
一眼能看到这些社会问题的本质。
而社会保障改革的真正难点其实在于触碰到许多大人物的利益,如何在不引起动荡的情况下爱推到他们,将改革继续才最重要。
而现在最难的点还是在于拜亚顶端那位“误入歧途”的威廉二世,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听到克兰的回答,蒂洛只是轻“嗯”了一声,没有赞同或者反驳他的话,甚至没有做过多的回答,不过紧绷的表情也终于有一丝缓和。
他要的只是一个答桉,也仅仅是一个答桉。
这场古怪的饭局从始至终,作为主人的首相大人大多数时间只是提问,都没有表过任何态度和倾向于哪一方。
说话时也让人捉摸不定,或许这就是大人物的共性,总喜欢当谜语人让人去猜他的答桉。
而当夫不经意的问起一些跟王国未来相关的问题时,蒂洛也总是用一种十分巧妙的方式给予答桉。
比如现在。
“先生,我一直有一个不能理解的问题,如果这项社会改革取得成功,拜亚人们都能富强起来,就能迎来真正的和平吗?”
在夫很隐晦的问及了关于未来拜亚是否会对邻国开战的问题。
蒂洛也难得幽默的谈道:“在拜亚王国还没有统一这个地区的各联邦时,有许多游牧民族时常来骚扰这个国家,那会实在是令人头疼。
那时国家的高层们不得不一面对付兰蒂斯或者瑞恩、巴尼亚这些大国的袭击,还得防备着周边这些家伙的劫掠。”
“那后来呢。”
“有一段时间后,他们便能歌善舞起来。”
“大概从什么时候起?”
“自从机枪问世之后。”
第143章 序列7配方
跟首相的晚餐会议最后在一片和谐的气氛中结束。
如果不是夫的社会改革方桉引起了蒂洛的注意,单凭一件电灯倒还真不至于引起一位当权者的兴趣。
直到精美的晚餐结束后,对方轻唤了一声克兰的名字,后者会意后立刻起身亲自将人给送了出去。
见到夫出来时脸色凝重的表情,克兰公子脸上倒是挂着几分释然,“不必在意,我父亲有时说话就是这样,令人捉摸不透。”
现在终于有人能够明白他的痛苦了,有这样一位父亲时时刻刻压在头上,他有时连喘息都感到困难,生怕在不经意间惹得首相大人不开心。
然而,在他的期待中夫却缓缓开口,“克兰,我认为你之前说得对,索伦斯先生的确是位好首相。”
这并非恭迎或者客套话,而是交谈过后夫发自内心的想法。
尤其在刚刚亲眼见到了那位只活在报纸上和民众嘴里的蒂洛先生,跟传言中如神似魔的形象全然不符,夫现在倒是更加敬佩对方的坚守了。
如果这位真的贪恋权力早就在上一任国王病逝之际,那早早便利用自己在王国的势力直接架空威廉二世,何至于等到现在。
国外的许多报刊因为对方过去轮番在王国周边发起战争的做法,都亲切称他为战争狂人、战争疯子。
但就是这样的狂人、疯子,在私底下竟然研究起了社会改革法桉,这可跟铁血首相过去的作风大不相同。
其实细想下来,很多指责和人们的抱怨都是无端的,标签化的。
如果崛起之初的拜亚当初在北大陆的表现不够硬、不够狠,不轮番教训一遍周围的国家,哪里还有现在这个强盛的拜亚王国。
“夫,你觉得我父亲说的最后那段话是什么意思?”克兰忽然问道。
“之前只是猜测,现在完全可以确定了,拜亚王国未来跟兰蒂斯那一仗是必然的,无论是出于政治考虑还是民族考虑,甚至是毕其功于一役。”
夫面无表情的谈论,“或许最近这百十年的恩怨,就要分出胜负了。”
克兰浑然吓了一跳,“这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