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个被抓捕的逃犯只能从阴暗的角落里活动,
只能趁人不注意时偷偷熘走。
“噗嗤、噗嗤。”
海岸远方浓浓黑烟从排气管吹到了天上,汽船越发逼近岸边,蛇头瓦伦低着脑袋轻声在他耳畔道:
“卡佩先生,船到了。”
看着那艘名为“归乡号”的中型客轮从西南行来,政策的颁布以后也只会让越来越多的人到来哥廷哈根。
码头前到处都是彩旗和欢呼声,似乎预示着他们的好生活即将到来,也不免令站在港口的夫心生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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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作为胜利者,却只能在欢呼声中夹着尾巴逃跑。
此情此景,他不禁有些感伤。
目不斜视,生怕他们的喜悦击垮他最后一丝坚强。
这一去就是两年。
两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太多的事情,那时人们早就将他给忘记,密大会迎来新一茬的天才,学术界又有新的突破。
或许,连苏菲也会有喜欢的男孩。
如此漫长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缥缈虚无的承诺、无足轻重的礼物,再珍贵的东西也抵不过时间的磨砺。
夫试图拉低帽檐完全遮住眼睛和表情,恨不得把自己完全包裹进去。
“喂,原来你也会哭鼻子啊。”
清亮的女声在夫耳边升起时,是苏菲,她仍穿着舞会上夺目的长裙,气喘吁吁的拍着胸口,手里还紧握着一封信。
“苏菲,你来……你来做什么……”
“我托克兰公子找到的理查德先生,他告知了我,你离开的地点。”
一旁的罗曼大叔笑意盎然,彷佛在向他说不用客气。
“瞧,这是你送我的礼物。”
只见,温斯特小姐展开那张信件纸,声情并茂的低声念诵,“当你老了,白发苍苍,睡意昏沉,在炉边打盹,请取下这本诗集。
慢慢念诵,梦见你当年的双眼。那柔美的光芒与青幽的弄影。”
“苏菲,听我说。”
“多少人真情假意,爱过你的美丽,爱过你的欢乐而迷人的青春。”
“这是个误会。”
“唯独爱你朝圣者的心,爱你日益凋零脸上的哀戚。”
“要不我给你跪下。”
“当你句偻着,在灼热的炉栅盘,你将轻轻诉说,带着一丝伤感。”
“别念了……”
“逝去的爱,如今已步上高山,在密密星群里埋藏它的郝颜。”苏菲眼中带着期许,抬头看向他。
“这是你送给专属于我的首诗?”她停顿了片刻,眉头高高挑起,“一首情诗。”
夫脑子很清醒,知道纠缠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得叹息道:
“相信我,真的只是误会。”
“上次那首呢,也是误会?”温斯特小姐眉头竖起,咄咄逼人。
她专门用笔记下了在哥大公布诗词的开头的那行方块字,“今天是我的成人礼,所以你不许骗我,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夫刚想编段瞎话湖弄过去,抬头便见到苏菲水汪汪眼睛可怜的神色,还是忍不住坦白: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夫赠予苏菲。”
“我就知道。”
苏菲像个得手的可耻骗子,无缝衔接的皎洁目光让夫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玩不过她。
“夫,我已经向埃德蒙教授申请了一年休学,之后我会告知父母未来一年我前往瑞恩王国留学。
这是我考虑了很久的决定。
解决了哥廷哈根的事后,我马上来找你。”
苏菲的声音很轻,但话的分量却极重,“所以,不要低着头,不管有多难,都有我来陪你走完这段路。”
“苏菲,别说胡话了。”夫皱起眉头。
“还不到十二点,你答应的承诺必须奏对吗?我猜大名鼎鼎的卡佩先生,绝不会欺骗我这样的小姑娘。”
温斯特小姐取出了那最后一枚生命之石,许下了她成人礼的第三个愿望。
陪他度过最艰难的岁月,便是苏菲的第三个愿望。
这绝不是什么玩笑话。
不要质疑她所下决心的分量,和大胆示爱的勇气。
现在能赶到这里,想他倾述这些话便是对这份感情的最好证明。
即便是罗曼这样的情场老手都不免为之动容。
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下,女孩主动向前一步,男孩呆站原地。
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合在一切。
她轻轻掂起脚尖,男孩则是下意识半搂住她的腰肢,紧紧相拥,泪水从面庞划过。
低头任由嘴触碰温润的唇瓣,感受着对方炙热的爱,也彻底释放了禁锢心底牢笼的爱意,
在月光下深情吻别,
便是我能对你做的最浪漫的事。
……
“呜!呜!”
汽船在鸣笛声中开始瞟向远方,夫充满爱意的眼神从未离开过岸边,离开那个纤弱却蕴含着无穷力量的美丽金发女士。
起初,岸边只有少数欢庆的声音,后来那些声音也不见了。
当那艘汽船收锚启航时,岸边的人越站越多。
以至于整座港口最后站满了人,黑压压一片像一座肃穆的大山,发出的无声问候,让人喘不过气来。
密密麻麻的人群,静静目送着那艘船远去。
而海面上则到处都飘满了祝愿心灯,上面无不写满“夫卡佩”名字。
他从来都不是以失败者的身份离开。
那五颜六色,密密麻麻的灯火,在岸边波浪的席卷下光源绽放,发出最美丽动人的光彩,最终照亮了整片大海。
哥廷哈根全体市民,
为英雄远去献上祝愿。
(第二卷完。)
第232章 杰克船长
黑海并不比任何一条狭长的海洋要平静。
从内陆吹来的陆地风轻易就能让这艘安装螺旋推进器的纺锤形客船勐烈摇晃,每逢糟糕的暴风天气,就是对“归乡号”的一次巨大考验。
海面激流拍打船身令轻甲板上的乘客们东倒西歪。
这时候,酷爱日光浴的女乘客们都躲进了舱房,表演室的钢琴声、轻歌曼舞戛然而止。
遇到风雨天,即便是跟大海作战最勇勐的水手,也要立刻升起风暴帆,在船尾抛下绳索以抵御可怕的自然灾害。
尽管,狂风怒号,恶浪滔天,“归乡号”在强大蒸汽机的推动下,仍以挺拔不屈的倔强姿态迎接风暴。
可无论是何等恶劣的天气,住在1045号客舱的神秘乘客杰克斯帕罗一如既往的保持生活习惯。
相比于这个名字他更喜欢别人称呼他为“船长”或“杰克船长”,长大后拥有一艘属于自己的船发起对大海的挑战,大概每个男人从小都有长大后出海的梦想。
作为成年人在这个年龄仍保持这个这样的畅想,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这位绅士作息无疑很规律,8:40起床,5分钟洗漱完毕后去餐厅用餐。
午餐到点前那段时光他总是坐在围栏边翻阅,有人留意过都是些语言类教材,兰蒂斯文、瑞恩语、萨罗语,其中还包含了南大陆的土语。
看来还是位勤奋好学的绅士。
每到下午这位年轻的斯帕罗先生总是善于和不同地区的乘客闲聊,他知识渊博、谈吐不凡。
他身材不算高大,甚至还显得有些瘦弱,柔和、俊逸的五官再搭配一副半边框眼镜,嘴角留着的精美小胡子,致使许多人喜欢他身上这股儒雅气质,
纯正的哥廷哈根王都口音彰显着他出生不凡,但他却没有贵族子弟身上普遍存在的陋习。
他从不歧视来各国的人,即便是有色人种也以礼待之,他待人平等且友善,出手阔绰但觉不到浪费的地步。
每一餐后厨的食物都务必经过精挑细选,遇到慈善、公益、赞助活动缺钱时,他总会是会不动声色的捐助一些。
要说起他的娱乐活动,大概是晚饭过后找相熟的乘客玩扑克牌游戏(一种从密斯卡史塔克大学流传的纸牌游戏,因玩法多样而受人喜爱)。
每到这时他就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屏息凝神、目光专注,如同一位与人相约决斗的狂徒,那更像是一场战争,一场与困难的较量。
在牌局开始前对手气势大减,所以他总是获胜。
之所以人们称呼他为绅士,正是因为他每次打牌赢来的钱总是不揣进自己包里,多是用于捐助慈善活动和困难基金会。
而10点以后则到了这位绅士的睡眠时间,除非遇到海洋火山、巨型海啸、海盗劫船,否者这位先生决不允许有人进去打扰他。
日复一日,从未有半分差池。
值得一提的是,他每天都会在日落时站在船尾,用足足一刻钟的时间凝视远方。
那方向是遥远的北方大陆。有人说他是在怀念自己的祖国,也有人说那是一种信奉风暴之神的信徒行为,那些教徒们总会有古怪行为来自己的虔诚。
但人们比较相信的一种说法是,他在等待自己的爱人到来。
有人敢肯定他是拜亚人,从他的口音上足以分辨这一点,却不一定是哥廷哈根人,因为从未有人在王都码头区或西区的所有港口,见到一艘“杰克.斯帕罗”先生名下的游船或飞空艇,那些东西是每一位混迹上流社会绅士的名片。
但他却能分毫不差的分享霍亨索伦王室的御用艇与私人用艇的体验,相比新兴资产阶级更注重舒适度,更威严的皇家飞艇显得更呆板,也更乏陈可善。
他无疑是位学识渊博的绅士,接触过他的任何一个人都会这样说。
当有人刻意卖弄文化的,谈论起“永动机”的可行性时,他总会跳出来用严肃的语气,声称宣扬这种错误知识的人,真该被绑在火刑柱上活活烧死。
就像人们曾经对待女巫或不熟悉的事物那样。
在宣泄不满过后,他才温和的向人们科普“能量守恒定律”和“两个热力学定律”在学术领域相当有名的词汇,来辩驳这个像喜剧演员一样的发明,转而谈论起“发电机”的伟大。
听说如果在时速仅有12节(海里)的铁壳汽船“归乡号”,将蒸汽驱动核心换成燃气轮机,将无需消耗大量煤炭烧热水,启动速度也会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