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三毒吗？”
“没听说过。”孙杭下意识想要摇头，可他突然意识到对方也看不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僵硬地把脖子转回了原位而在杨绮的时候，就好像是孙杭突然转头看了自己一眼似的。
这让她瞬间紧张了起来难道，裴老在电话里提到自己了？
“三毒的概念出自佛教，也被称为三垢、三火，这三毒分别是贪、嗔、痴，每一种都对应着一种恶念的根源，是所有恶行的源头，也是修行者修炼心境之中需要面对的最难以根除的敌人。”裴宗隽娓娓道来。
“说实话，听不太懂。”孙杭很老实地回答道。
“贪，很好理解，就是欲望，智慧生物都有欲望，贪生、贪权、贪名、贪利……就连对于知识和真理的欲望，也可以划归到这一类之中。上至名利情爱，下至声色香触味……皆为贪。贪是所有烦恼的来源，欲望无法得到满足，人就会产生烦恼……当然，我们都不是圣人，我们都会产生欲望。这不是说欲望就一定是不好的东西，人类文明就是在各种各样的欲望推动下，才能发展到如今的程度……可一旦欲望失控，人类很容易就会变成被它所控制的奴隶。”
孙杭突然想起来，在陈红娟身后那个巨大阴影的边缘，似乎是存在着类似于镣铐、锁链一样的剪影，这些剪影连接着她和虚影的肢体，和巨大的阴影相比，渺小的陈红娟就是一个被控制的奴隶……
或者说，被操纵的傀儡一样。
“第二毒，是嗔，嗔是怨恨，是愤怒，是憎恶，人之所以会产生嗔念，就是因为世界上存在着不符合他心意的事物。是人都会存在着嗔念，但绝大多数人都能控制住这种情绪……”
“这么说来，被愤怒冲昏头脑，就是这个嗔念反客为主把人给控制了咯？”孙杭当即举一反三道。
“是，但不完全是。”裴宗隽继续说道，“很多人看似冷静，但内心却被仇恨和怨憎所占据，嗔毒日复一日侵蚀身心……其实，在天枢塔的档案库，是存在着怨憎情绪转化为模因的例子的，只不过为了避免引起公众恐慌，这些文件都被封存了起来，没有公之于众。”
“怪不得……”孙杭心里嘀咕道，没权限的人看不到，有权限的人则是不会特意去找这种档案他自己就属于后者。
虽然孙杭有着随意查看天枢塔档案库的权限，但他连天枢塔收容物的名录都还没时间去看呢，又怎么会有闲工夫去查看那浩如烟海的卷宗和档案。
“痴，最简单也是最不需要解释的一毒，心性迷暗，愚昧无知，不明事理……我看了你发过来的简报，这位陈红娟女士可以说是三毒俱全，而且已经被侵蚀到了极其严重的程度，她会变成诡物，不足为奇。”
“你不会是打算拿这套佛教的理论去说服议会的那些人吧？”
“为什么不可以？宗教神佛虽然是虚构的，但贪嗔痴却是真实存在的。对待这类文化，要学会去其糟粕，取其精华……”裴宗隽淡淡道。
“坏了，头皮好痒，感觉要长脑子了。”孙杭挠了挠脑袋，开玩笑道。
“好了，陈红娟的事情你们那边就放宽心吧。需要什么研究设备或是资料，尽管找天枢塔找……不过有一件事，我得事先和你说好。”
“保密对吧？”孙杭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用脚后跟猜都能猜到。”
“没错，我刚刚的那番话，你能理解，议会的议员们也能理解，但不是每一个普通民众都能理解。这件事一旦公开，在绝大多数人看来，事实就是一个身上没有携带任何诡物模因的妇女毫无征兆地转化成了一只诡物，这会在社会上产生巨大的恐慌，进而造成一系列难以预估的损失。”
“说夏州联邦承平日久、人们没有危机感的是你，需要封锁消息保持社会稳定的也是你，正话反话都让你说完了，What can i say？”孙杭忍不住吐槽道。
“这两点并不冲突……我们需要让民众们意识到全人类都处在危险的边缘，但这必须循序渐进……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裴宗隽说着说着，突然冒出来了一句粗话。
“你这句话要是传出去，你的德高望重的形象就全毁了。”
“你传吧，反正没人会信的。”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温和的笑声。
“……现场至少有两百人目击到陈红娟诡化的过程，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好封锁，堵不如疏，与其让这两百人以及参与行动的所有人都签保密协议，我倒是有另一个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说说看？”
“根据陈红娟之子凌骁的证词，她曾在数日前，带着自己的孩子们绕开了安置营的守卫，偷偷溜进了被禁止进入的废墟地带，并且在废墟之中举行了祭祀仪式。”孙杭说道，“我们完全可以说是她是因为违反了安置营的规定，私自进入封禁区，才会导致感染……这样说不定还能让那些在安置营里呆的不耐烦的人更老实点呢。”
事实上，那天陈红娟和她的孩子们的确是遭遇了诡物，只不过那只诡物并没有对她出手而已。
“这的确是个办法。”裴宗隽说道，“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OK，那没事的话我先挂了。”孙杭说完，毫不犹豫地切断了通讯。
“你……你跟裴老讲话，还是这么不客气么？”杨绮在一旁忍不住嘀咕道。
“繁文缛节都是影响办事效率的罪魁祸首，这点裴老头可比你懂多了。”孙杭伸手戳了戳杨绮的脑门，后者当即想要拍开他的手，却发现一根坚韧的菌丝缠住了自己的手腕，让自己的双手动弹不得。
“你这家伙……越来越嚣张了！”杨绮忿忿道。
“同事间的亲密小互动，怎么能叫嚣张呢？”孙杭嘿嘿一笑，快步走到了车辆前陈红娟已经被装入了永冻棺内，六名外勤干员正在合力将永冻棺抬入车厢。
车厢门一打开，一股冷气顿时外溢而出，近处的水泥地面上瞬间凝结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慌乱的人群已经得到了妥善的控制，完成任务的凌骁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装着自己生理学意义上的母亲的容器被推入车厢，一言不发。
“不管怎么说，那至少是你妈……啧，到现在我连我妈是谁、在哪里都还不知道呢。”孙杭小声道，“你内心就没什么想法吗？”
“没有。”凌骁回答道。
孙杭一拍脑门：“差点忘了，你的七情六欲都已经被那个女人给吃掉了，问了也白问。”
“什么被吃掉了？”王怡突然从天而降，一把搂住孙杭的肩膀，笑着问道，“你又吃了什么好东西啊？”
“没吃成。”孙杭指了指不远处的转运车辆，那些穿着全套防护服的外勤干员正在把车厢内伸出来的一大堆管子和永冻棺相连接，宋雅容等一众研究人员则是站在稍远的地方，神情紧张地盯着手中的平板，时刻关注着收容物的各项数值。
“我倒是想吃来着，但这玩意营养价值说实话不高，反而挺适合扔给这群白大褂搞研究的……当食物太浪费了。”孙杭继续说道。
“啧……这辆车，还有这些设备，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王怡撇嘴道，“那天我也是被这么运回研究所的，液氮是真他妈的冷啊。”
“至少你不会被切片解剖。”孙杭歪了歪头。
“草，突然好不爽，想练拳击了，你给我当陪练吧。”王怡用力拍了拍孙杭的后背，“研究所的健身区域里有拳击场，陪我去打一会。”
“真要打？”
“废话，不过事先说好，不能使用那些特殊能力，只能依靠自己的肉体力量。要不然我可打不过你。”
“自己的肉体力量？”孙杭打量了一下王怡身上的龙鳞和身后甩动的那条长尾巴，“你别告诉我这条尾巴也算是你的‘肉体力量’？”
“那还用说？”
孙杭突然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
……
天府城，诡物研究所，健身区。
拳击台上不断地传来“啪啪啪”的击打声，而一边的看台上则是传来了“咔滋、咔滋”嚼薯片的声响，宋雅容抱着一大袋的零食，正在给这群看客们逐一分发……除了薯片这种袋装的膨化食品之外，她竟然还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搞来了一大桶还在冒着热气的爆米花。
“你……你不是急着要去研究陈红娟吗？”杨绮看了她一眼，接过一把瓜子，忍不住问道。
“不急不急。”宋雅容嘻嘻笑道，“饕餮模因感染者和黑龙模因感染者的战斗，这可比那个中年妇女有意思多了。”
在杨绮的边上，叶九手里拿着的一个迷你尺寸的单筒望远镜，正紧盯着拳台上的战斗，一边看还一边发出怪叫：“一定是那女人，她将孙杭打至跪地，定是要抓他回去，迫他做星怒力口牙！”
拳台之上，刚刚防住王怡一记重拳的孙杭转过身来，指着叶九的鼻子大骂道：“他妈的叶九，想象力这么好作甚么？！”
第245章 拳台之上
“别分心！”
王怡一声低喝，健美的身躯猛地拧转，修长的尾巴自下而上斜扫而出，狠狠地抽打在了孙杭的胸口！
孙杭整个人瞬间被拍飞，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围绳上面，接着又被弹回来，正好迎面撞在了一条又白又长的腿上。
K. O.
面朝下趴在拳击台上的孙杭举起了双手，用沉闷地声音说道：“认输认输，不打了。”
在禁止使用能力的情况，被诡物模因改造成了人形黑龙的王怡简直拥有着压倒性的优势，无论是扛打击强度、爆发力、神经反射速度，都远在孙杭之上。
假设将正常人类极限身体素质设定为数字10的话，那经由太岁模因强化改造的孙杭除了自我恢复能力一枝独秀之外，其他各项数值也就在15到20之间，而拥有着“完美状态”黑龙模因的龙娘，身体素质恐怕已经达到了50开外。
纯纯的数值怪。
更别提那条长度比身高还高，能从各种刁钻角度向孙杭发起攻击的尾巴了。
虽然这条尾巴rua起来的手感很不错，但绝不能因此就忽略了这是一件致命武器的事实。
数值加机制的双重碾压，让孙杭连一成的胜算都没有。
这还是在王怡刻意放水，没有使出全力的情况要不然，孙杭早在第一回合就已经被打下拳台了。
“男人可不能说不行啊。”王怡用语言调戏着孙杭，弯腰抓住了他的手，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老娘还没尽兴呢，再来！”
“不来了。”孙杭瞬间赖倒在了地上，只剩下一条胳膊被王怡拎在手中，说什么都不愿再爬起来。
“最后一轮！”王怡在孙杭身旁蹲了下来，用力拍了拍孙杭的屁股，“你现在不起来，以后就再也别想‘起来’了哦。”
“这算是威胁嘛？”孙杭闷声道。
“你觉得是，那就是。”王怡笑道。
“……”
看到孙杭似乎有些动摇，王怡又补充道：“这样吧，我只用两成的力量，我刚刚算过了，我两成的力量差不多正好和你持平，你不吃亏。”
“真的？”
“真的。”
“那尾巴也不准用啊！”
“不用！”王怡斩钉截铁地保证道。
“那行，最后一轮！”孙杭一下子蹦了起来，瞬间满血复活，摆出了一个格斗的起手式。
……
“坏了，孙杭上当了。”看台上的宋雅容抓起一把薯片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希望接下来的场面不要太惨。”
“怎么了？老王的徒手格斗技巧很厉害吗？”叶九问道，“对了瓜子还有吗，再给我一点。”
“不是一般厉害。”杨绮将一把瓜子递给叶九，“先前的对抗之中，夜煞完全是靠绝对的力量在压着孙杭打，所以你看不出多少技巧的成分在里面……但你不知道的是，当年夜煞刚刚来到天府城的时候，她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把天府城所有的搏击训练中心、武馆、格斗俱乐部踢馆踢了一个遍，没输过一场。”
“以感染者的身份欺负普通人，这也没什么好吹嘘的吧？”叶九不解道。
“不……她那个时候也刻意压制了自己的力量，据她自己所说，只用了一成的力量，就足够取得胜利了。”杨绮叹道。
“一成？她的力量就算是一成，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压倒性的吧？”叶九熟练地磕开一粒瓜子，将瓜子仁扔进嘴里。
“那时候她的黑龙模因可还没有‘完美觉醒’呢……一成力量的水准，差不多等同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吧，正好和她那时候的年龄也相符。她说不明身份的话，那些败在她手下的人，也绝对想不到击败自己的是一名感染者。”杨绮说道，“那时候我还在春明城读书呢，这些事情都是老师和我说的。”
“真有这么厉害？说得我都想和她过两招试试了。”叶九兴奋道，“孙杭我打不过，老王总不至于也打不过吧！”
“你还真打不过……不使用能力的话，你的诡器装具也不能用。但如果要使用的能力的话，你觉得你扛得住她的龙息吗？”一直盯着拳击台、没怎么说话的叶萱开口道。
在打击自家老哥这件事上，她向来不遗余力。
“嘶……”叶九回想了一下那天玻璃罩内炽白色的火焰，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算了算了，还是给我再来点瓜子吧……当个看客挺好，挺好。”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夜煞的格斗技巧都是哪里学来的？”叶萱看了杨绮一眼，问道。
现在流传的格斗技巧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军队里传授的军用格斗术，这种格斗术是标准的杀人技，没有花里胡哨的套路，招招都直奔要害而去，追求的就是在最快的时间用最干脆利落的动作击杀掉对手王怡踢馆时显然用的不是这类格斗术，要不然肯定会闹出人命来。
至于另一种，则是偏向于竞赛、表演或是锻炼性质的民间格斗术，这种格斗术很多地方都能学，甚至连互联网上都有着很多或正规或不正规的“练习教程”。
这类格斗术的上下限差距极大，上限甚至能够碾压军用格斗术，而下限撑死了相当于一套广播体操……如果没有一个厉害的师傅，仅靠普通武馆教授的水平，想要凭借一个十五六岁少女的身体素质，打遍天府无敌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自学的。”杨绮说道。
“自学？能学到这种程度？”叶萱双眼微睁，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她训练的时候用的可不是一成的力量。”杨绮笑了笑，“光是她家里用来练习的沙袋，被打烂的恐怕就不下三位数了。”
……
看台上的吃瓜群众们还在聊着格斗技巧的事情，而拳台之上，最后一轮的战斗已然打响。
“放马过来吧。”孙杭将双拳护在面前，左右晃动着身体，向数米开外的王怡挑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