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于什么？”孙杭追问道。
“贝加尔城位于联邦版图的东北角，它在乙七十七的肆虐下毁于一旦；而天府城位于联邦版图的西南角，在永夜的笼罩之下，前途未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杨绮严肃道。
“意味着……联邦现在的是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烂透了？”
“意味着第二次诡物大规模活跃期……可能就要来临了。”杨绮叹道了，“第一次诡物大规模活跃期的结局就是遍布全球的人类文明只剩下了夏州联邦这么一个独苗……如果第一次活跃期再延长几十年的话，恐怕连夏州联邦也不会剩下了。”
“你是想说，人类文明要完蛋了吗？”孙杭眨了眨眼。
“我没这么说……”杨绮瞪了孙杭一眼，“第一次诡物大规模活跃期的末期，诡物活动频率大幅度降低，那种破坏力强到足以瞬间毁灭一座城市的超级诡物也随之销声匿迹，人类文明这才迎来了喘息的机会……在这段时间里，虽然还时不时会有诡物入侵的事件，但像乙七十七这样的超级诡物却完全没有出现过……我很担心，这次发生在贝加尔城的事件，只是一个开始……”
“我觉得我们应该庆幸。”孙杭突然说道。
“庆幸……为什么？”杨涟愣了一下，当即问道。
“根据一山不容二虎的原则，天府城既然已经被永夜所笼罩，那么像乙七十七这样的超级诡物降临天府城的概率就会小很多……看上去天府城像是第一个倒霉蛋，实际上天府城是在一大堆的下下签里，抽到了那根还算没那么糟的‘下签’。”
“……”杨绮抿了抿嘴，她很想吐槽孙杭的这套歪理，可仔细想来，这家伙说的似乎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这有点像是“弹坑理论”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两枚炮弹落在同一个地方的概率是很低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刚刚被炮弹炸出来的弹坑，反而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会变成一个相对安全的藏身之处。
如果说诡物入侵人类文明的控制区需要“分兵作战”的话，那蜀州地界，很明显是由“永夜”来负责“主攻”的如果后续还要投入超级诡物的话，将超级诡物投放在蜀州地区显然是有点“浪费兵力”了……
“该死，我居然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杨涟咬牙道，“一定是我睡眠不足的原因……”
“你胸部发育不良可能也是因为睡眠不足。”孙杭调侃道，“不过你姐明显熬夜熬得比你凶多了，怎么她就不会受影响呢？”
孙杭看了看这两姐妹，明明身高、胖瘦都差不多，怎么一个能有D甚至接近E的胸怀，而另一个却连B都有些勉强呢？
难道是基因突变？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杨涟气鼓鼓地说道。
“正是因为到了这个时候，所以才要开这种玩笑。”孙杭说道，“杞人忧天对于改变现状没有任何帮助，板着一张司马脸唉声叹气也是……如果你真感到紧张的话，我建议去健身房打一会儿沙袋，或许能舒服不少。”
“我没那个时间。”杨绮说道，“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胡思乱想的确对现状没有任何帮助……按照你的说法，天府城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将会是遭到超级诡物袭击的概率最低的城市……这么看来，天枢塔将综合人才培训基地设置在这里，似乎……”
“歪打正着？”杨涟接话道。
“不，不是歪打正着。”杨绮很快否定了自己妹妹的说法，“裴老一定是预料到了第二次诡物大规模活跃期的来临……与其将培训基地设置在那些可能会遭受到像乙七十七这样的超级诡物打击的城市，倒不如放到已经遭到永夜侵袭的蜀州来……不愧是裴老……”
“你这多少有点迪化了。”孙杭瞥了她一眼，“裴老头当初的想法是利用永夜的环境来训练优秀的一线人才，如果真的是为了规避超级诡物的袭击，他干嘛不直接把天枢塔整个搬到天府城来？”
“不管什么原因，必须加快综合人才培训基地的建设……”杨绮停顿了片刻，然后才用孙杭勉强能够听到的声音嚅嗫道，“万一春明城遭到了超级诡物的攻击……”
“那我们就真的成为人类文明最后的希望咯。”孙杭接着她话说了下去，“指不定我们手里拿的可是救世英雄的剧本。”
“我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杨绮喃喃道。
“那你就别立这个flag。”孙杭看了一眼已经茶几上已经凉了的盒饭，将里面的那只大鸡腿抽了出来，“喏，给你吃个鸡腿，吃完就继续干你的活儿吧。”
“我吃过饭了。”
“多吃点，熬夜的时候才有劲。”孙杭不由分说地将鸡腿塞进了杨绮嘴里，然后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你……你要去哪儿？”杨绮将鸡腿从嘴里拿了出来，问道。
“去工地。”孙杭头也不回地说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总得做好万全的准备吧？万一我们真成那什么倒霉催的‘最后的希望’了，总不能直接躺平开摆吧？”
说实话，在孙杭的心里，他还是挺想摆烂的。
可要是人类彻底灭亡了，就算他自己能活着……那这个世界恐怕也会变得无聊透顶吧？
孙杭并不喜欢诡物，诡物要么就是无法沟通，要么就是喜欢玩谜语，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和人类打交道。
更何况，天枢塔的那个裴老头还欠自己一顿无限制随意畅吃的自助餐呢……如果有超级诡物将春明城给毁了的话，那岂不是等于掀掉了自己的餐桌？
这他妈能忍？
……
……
西伯利亚自治邦，原贝加尔城地区以南，四十公里处。
苔原之上已经建起了一整排的模块式营房，无数车辆载具在营区内进进出出，直升机螺旋桨叶的噪声似乎就没有停下来过，一座又一座的钢结构高塔被竖立了起来，巨大的碗状雷达天线被无人机吊至半空，再由工程兵将其安装到塔顶之上。
站在一座望塔上的渔夫看着营房里忙碌的军人们，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心里不禁有些庆幸，得亏自己平日里存不下什么钱……
他本来打算，等攒够了钱，就把家人从远东的港口城市接到贝加尔城来……而十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让渔夫不由得暗叹……原来花钱大手大脚，有的时候也不是一件坏事。
三十分钟前，第七支污染区探索队和总部“失联”前沿观察哨的无人机最后传回来的图像就是那几名探索队队员像疯了一样在污染区里狂奔，他们一边跑，一边身上不断地掉着东西……那些掉下来的东西似乎是从体表脱落的腐肉，但这些腐肉却又好像变成了一种全新的生命形态，它们在地面上蠕动着，对着自己的‘原主人’紧追不舍。
渔夫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探索队的名单，他觉得就算将那些MIA的表示改成KIA也没有任何不妥……他们不可能活着回来了，绝无可能。
普通人进入污染区目前最高时限是三十七分钟那个家伙在三十八分钟的时候发现自己变成了感染者，然后在四十二分钟的时候意识陷入了混乱，四十五分钟的时候自己主动掐断了和总部之间的通讯，然后在四十九分钟的时候用携带的武器打爆了跟在身后的观察无人机。
至于猎人……目前他们已经向污染区里派出了共计六名猎人其中两个人变成了诡骸，两个人完全诡化变成了人形诡物，还有两个人则是诡异地大坑融为了一体。
“探索队……还不如叫敢死队。”渔夫喃喃道，“不，应该是送死队才对。”
总部已经决定暂时不再向污染区派遣人员……但即便是无人机，也很难抵达原贝加尔城的核心区域。
第253章 谢尔盖
尽管没人提起，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贝加尔湖地区被放弃，就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渔夫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从望塔上爬了下来。
面如死灰的谢尔盖部长颓坐在地上，背靠着塔基的水泥墩子，脚边堆满了烟蒂。
渔夫看了自己的上司一眼，叹了口气。
谢尔盖部长的运气可比自己差多了……
他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谢尔盖部长的儿子今年二十四岁，大学毕业的那年就成功考进了天枢塔，现任天枢塔驻贝加尔城办事处的总负责人，前途不可限量；
他的女儿十七岁，是贝加尔城第一中学的校花，去年渔夫曾陪着谢尔盖去第一中学的圣诞晚会观礼，小姑娘领着一群同龄女孩在台上表演芭蕾舞《天鹅湖》，穿着白色芭蕾舞裙的少女站在领舞的位置上，尽情展现着自己青春的身姿，就宛若真的是一只高傲的小天鹅一般……
渔夫现在还记得，少女踮着脚尖，伴随着音乐的节奏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场景。
谢尔盖部长曾经有着令人羡慕的家庭和生活，而这一切，都在乙七十七从天而降的时候，化为了飞灰。
“头儿……”渔夫本来想问一句“你还好吗？”，但转念一想，这种看似关心的问句实在是蠢到家了一切都已经糟糕到不能再糟了，又怎么可能会“好”呢？
“你要来点伏特加么？”渔夫顿了顿，从兜里摸出了一个白铁皮酒壶来。
谢尔盖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渔夫一眼，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要。”
谢尔盖接过酒壶，拧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大口，随后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慢点喝，没人和你抢……”渔夫正打算上去拍拍谢尔盖的后背，可谁知道谢尔盖突然暴起，直接将他扑倒在了地上，用双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诡物！该死的诡物！”谢尔盖用嘶哑的声音吼道，“都怪你！都怪你！！！”
“疯……疯了？部长……你他妈的……疯了？！”渔夫伸手去推谢尔盖，但身为一名普通人的谢尔盖此刻爆发出来的力量却完全压制住了身为感染者的渔夫，后者拼尽全力，也没法将骑在自己身上的谢尔盖给推开。
边上的几名士兵见状，立马冲了过去，数人合力，七手八脚地将谢尔盖拖到了一边。
“谢尔盖部长疯了吗？”一名听到动静跑过来的同僚向渔夫问道，“你是不是不小心说错话刺激到他了？”
“应该没有吧……”渔夫摇了摇头。
“那他这是什么情况？”
“大概因为我是感染者吧，他把对于诡物的恨意转移到了我的身上……只可惜乙七十七没有实体，要是毁掉贝加尔城的是某种巨兽的话，谢尔盖估计早就抄起枪冲上去了……咳咳咳……苏卡不列，这老东西下手还挺狠的。”渔夫揉了揉自己被掐出红印的脖子，爆出了一句西伯利亚粗口。
“我觉得……”同僚瞥了一眼不远处被士兵们按住、但还在死命挣扎的谢尔盖，压低声音道，“或许，该让精神科的医生过来看看……”
“精神科的医生可没时间管他。”
“咳咳，不管怎么说，老谢尔盖算是完了。”同僚咳嗽了两声，小声说道。
作为一名非感染者，如果确诊有精神疾病的话，是严禁担任任何和诡物有关的工作和职务的……无论是调查局还是研究所，所有在职工作人员都是要定期进行心理状态评估的，猎人例外。
猎人十个里面有九个心理状况都异于常人，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何让这些猎人保持情绪稳定，这同样也是研究所的重要工作内容之一。
“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渔夫叹了口气。
“呵，要我说，他与其对着自己人无能狂怒，不如拿上装备冲到污染区里去……那我还敬他是条汉子。”同僚说道。
“你以为他不想啊，只不过被拦下来了而已。”渔夫说道。
以谢尔盖现在的状态，上面是怎么都不会让他去执行探索任务……万一在任务过程中他突然情绪失控，只会害人害己。
“真的假的？这老东西啥时候变这么勇了？”同僚惊讶道。
“夏州那句老话这么说的来着？狗被逼急了都能跳墙，何况人呢。”
“唉……得亏我是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牵挂。”同僚也叹了口气，“虽然没法感同身受，但光是想象一下，也怪不好受的。”
“别想那么多了，好好活着就行。”渔夫拍了拍同僚的肩膀，正打算返回营房，可没走出两步路，他突然愣在了原地。
不对啊……
自己是一名诡物猎人，一个感染者，虽然和那种力量属性特长的猎人比不了，但以自己的力气，掀翻一辆小轿车总还是能做到的。
为什么刚刚会被谢尔盖部长搞得毫无还手之力呢？
人在绝望之中爆发出来的力量真有那么恐怖吗？
渔夫瞬间转身，可就在同一时间，远处传来了一声枪响！
那正是谢尔盖被士兵们拖走的方向。
“苏卡不列！”
…………
天府城，综合人才培训基地工地，地宫。
孙杭带着凌骁走在已经装满了各种现代化照明设备的隧道里面，后者时不时抬起头打量着四周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三五成群的研究人员和全副武装的调查员，虽然地宫之主已经被孙杭解决，但还有一大批由红色方晶制造的器物类诡物留在地宫里面。
谁也不确定这些诡物之中会不会存在着危险的东西，研究员们也只能小心翼翼地逐件检测、将其分类、记录在册，最后再用专业的容器收容之后运出地宫。
由于人手不足，这项工作的进度相当缓慢……两天过去了，地宫内的器物类诡物也就只整理了不到三分之一。
“你不好奇吗？”孙杭回头看了一眼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的凌骁，“我带你来这个地方。”
“好奇。”凌骁回答道。
孙杭微微一怔，好奇不应该属于一种情绪吗？再不济求知欲也属于欲望的一种吧，七情六欲都被安娜给吞噬掉的凌骁，居然会感到好奇？
“你是真的好奇？还是为了回答我的问题才这么说？”
“……”凌骁再一次陷入了沉默，显然他有些无法理解孙杭的这个问题。
“你能笑一笑吗？”孙杭又问道。
凌骁的脸庞抽动了几下，最后在手指的辅助下，摆出了一个看上去极为不自然的“笑容”。
“算了，还是换个话题吧……”孙杭想了想，又问道，“你能想到什么能让你感到开心的事情吗？”
凌骁眉眼间流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他的步伐放缓了下来，似乎是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