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杭折返回了周家的院子，一脚踹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的院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镇上的房子大多数又破又旧，这个周家大院算是难得的一座“豪宅”了。
“叨扰了，借宿一晚。”孙杭对着主屋大声道。
本来对于灭了人家满门孙杭多少还有一丝愧疚之心，不过在听到说镇上的“人”都是自带“不死BUFF”，而周家的孩子被抹杀是因为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并不是被孙杭所杀之后，孙杭的这一丝愧疚之心顿时荡然无存。
“呜呜呜……”一阵幽怨的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团裹在袍子里的头发从主屋之中飘了出来，远远地缩在角落里，“望”着孙杭。
这一次，“她”倒是没有发了疯一样扑上来攻击孙杭。
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知道了自己孩子真正的死因。
“夫人莫怕，仅仅只是借宿一晚而已。”孙杭对着那团头发招了招手，“我又不姓曹，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还请过来说话。”
那团头发并没有飘过来，而是定定地飘在原地，那些发丝来回浮动，看上去就好像是在发抖一样。
“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别怕我。”孙杭换了一个比较正常的说话方式，“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呜呜呜……”回应孙杭的，还是一阵幽怨的哭声。
“我记得你会说话啊，你先前不是还一直喊‘你还我儿命来’吗？现在怎么只会呜呜呜了？”孙杭挠头道，“总不能是复活的时候发声器官出了什么问题吧？不对啊，你也没有正常的发声器官啊？”
那团头发又往后缩了几步，几乎都已经贴在主屋的墙壁上了。
“你不过来，我可就过去了？”孙杭说道。
对方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朝着孙杭缓缓飘了过来，最后，在距离孙杭大约五米的位置停了下来，说什么都不愿意再靠近一步了。
孙杭干脆直接在院子里坐了出来，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酒精炉，在地上架好，点起了火周家院子什么都好，就一个不好，那就是没有光源。想要看东西就是依靠天上照下来的月光或是临近房屋里弥漫过来的零散光源，整个院子黑咕隆咚的，能见度比起街上实在是差了一大截。
也就刚刚孙杭纵火的时候敞亮了一点，现在火灭了，一切又都回归到了原本的模样。
伴随着酒精炉被点着，孙杭长吁了一口气：“呼……现在舒服多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团头发，招了招手道：“要过来一起烤火吗？”
头发用向后缩了几寸的动作表达了拒绝的含义。
“也行，随便你，反正我天亮就走。”孙杭点了点头，“只要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保证不伤害你。”
在孙杭将整个周家大院给点着的时候，他才确定自己并不是失去了所有的能力，至少，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奇怪体质还在。
“……你……要问……什么？”头发的内里，传来了一个柔弱的女声。
如果说先前大喊“还我儿命来”的是一个索命的厉鬼的话，那现在这家伙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温柔娇弱的女鬼……孙杭记得，似乎东瀛人还以贞子为原型，创作了不少R18本子的。要是这一位的存在被那些漫画家知道的话，指不定某些网站上一夜之间就要多出很多新作呢。
人妻、人母、未亡人……尽是一些热搜的tag，再加点反差剧情，恐怕很难不火。
只要胆子大，诡物也能放产假。
唯一的可惜的是，就是袍子底下的身材，实在是过于干瘪了。
在孙杭印象里，他唯一看过的贞子本子，里面的女主角在从屏幕里爬出来的时候，就因为身体某个部位的尺寸太过夸张，卡在了屏幕里面，最后被男主占尽了便宜。
“啊……大就是美，大就是好。”孙杭在内心不由得感叹道。
不过眼下还是正事要紧。
“茂云镇，曾经来过一个外人吧。”孙杭指了指自己，“像我这样的外人。”
“是有过……一个外人……”对方点了点那个并不存在的头，“只是，他和你……不一样。”
“呃，哪里不一样？”孙杭当即追问道。
“他……是……是……人……”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人？”孙杭神色复杂。
对方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那大概就是默认了。
孙杭有些无奈地吐出了一口气，不过对方会这么认为倒也没错，正常人又怎么能用自己的血把整个院子都给烧了呢……
恐怕这些诡物看自己，就像普通人看诡物一样吧……
“他在茂云镇住了多久？”
“两个月……三个月……”
“到底是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
“好吧，这或许也不重要。”孙杭问道，“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黎……黎俊文。”
孙杭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他也不知道这人离开茂云镇之后有没有活着回到人类文明的世界把这个名字输入天枢塔的档案库，以自己的权限或许可以查到一些东西，但前提是孙杭得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
“他和你们……一样吗？”孙杭又问道，“我是指，不死。”
“不……一样。”女诡摇了摇头，黑色的发丝随风飘扬，在火光的映衬下，投在石板上的影子也随之晃动，“他并没有……接受……最初的赐福……他会死。但是……他只要……离开……他就能……吃饱。”
“你的意思是，他只要离开茂云镇，就能摆脱诅咒……或者换个说法，摆脱赐福？”
“他吃下去的……东西，不会……掉出来……”女诡说道，“但他……还是会……感到饥饿……无止境的……饥饿。”
“那为什么我不会感受到饥饿，难道是因为我不久前才吃过饭？”
“……”
“我是不是要在镇子上呆一段时间，才会变得像你们这样，对于食物欲求不满？”
“……”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回答？”
“……”
“好吧，那我换个问题。”孙杭看向了女诡，“你的本体就是一团头发，你难道也会肚子饿？如果你饿了，你又怎么吃东西呢？你连嘴巴都没有。”
“……”
孙杭上下打量了一番女诡，顿时一拍脑门：“哦，我明白了！你转过身去。”
女诡飘在原地，迟疑了片刻，然后缓缓转身。
孙杭掏出了手机。
镜头下的女诡不再是一团没有肉体的头发，而是一个肤色苍白、瘦得皮包骨头的女人，她的头发很长，长得一直拖到了地上，很难不让人担心她在走路的时候会不会一不小心绊倒自己。
虽然孙杭看不到她的正面，但相比她的咽喉上应该也有着那么一个大洞。
“有点奇怪，为什么我肉眼看别的镇民都是人类的模样，镜子里它们才会变成畸形的血肉，而你却刚好反一下呢肉眼看到的是诡物，镜子里反倒有几分像人了。”
第277章 祭祀大典
“这位夫人，我看你也是风韵犹存啊。”回想起女诡前后的反差，孙杭忍不住出言调侃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诡，可惜了。”
女诡愣了一下，紧接着全身都颤抖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害怕。
不过孙杭这调侃倒也不算是闭着眼睛说瞎话这周家大院可以说是这条街上最为阔绰的建筑了，周家当年的财力可想而知。
就算是在隔离区里，富人过的日子也会比穷人滋润很多钱虽然不能买来自由，但却可以买到很多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特权。
比如说各种各样的便利，比如说高人一等的身份，再比如说后代的优先择偶权。
出身阔绰的周家大少爷肯定也不会找一个歪瓜裂枣做老婆，眼前这个看上去就像是贞子一样的女诡，“生前”多半是这个镇子上数一数二的美女。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很不公平，但这就是现实。
现实从来没有公平可言。
只可惜，在诡物侵袭的浪潮面前，无论是锦衣玉食的周家，还是粗茶淡饭的普通老百姓，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这，也是现实。
有钱能使鬼推磨，但当一个比磨盘还要大无数倍的车轮碾过来的时候，再多的钱也无济于事。
“能给我讲讲，这个镇子被遗弃前后的事情吗？”孙杭问道，“还有，那位镇长，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不……不记得了……”女鬼瑟瑟发抖道。
“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敢说？”
“……不记得了。”
孙杭总觉得对方没说实话，可自己既然有言在先，自然也不好采取严刑逼供的手段至少现在不行。
“那给我讲讲你的孩子吧。”
孙杭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对方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幽怨的哭声在院子里回荡着，听上去显得甚是人。
“哦，抱歉，我忘了你刚失去了他们。”孙杭挠了挠头，“不过你也别太伤心，对于你们来说，真正的死亡，不应该是解脱吗？”
“呜呜呜……”
相比起那两个小女孩，这女诡显然要难沟通得多。
它的情绪不仅不稳定，就连神智似乎都不太清醒，即便是那些它愿意回答的问题，回答的内容也是支离破碎的，跟个谜语人似的。
孙杭只能根据这些支离破碎的内容去推测“上下文”，但在信息极为有限的情况下，推测的方向只要稍有偏差，最后的结论可能就会大相径庭……
推测了半天，还不如不推测。
“唉。”孙杭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外面的街上又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梆子声。
“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梆！”
虽然打更人这个职业早就已经被时代淘汰，不过这句熟悉的台词孙杭还是知道的。
听到这句话，代表着现在是戌时，也被称之为“一更”，也就是梆子敲一下。
孙杭掏出手机瞥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两点零三分。
而戌时所代表的时间，换算成现代计时标准的话，应该是晚上十九点到二十一点。
孙杭也不知道是手机的计时功能出现了问题，还是这个地方的时间流速不正常……但根据他自己的感知来说，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流速是没毛病的，掐指一算，从自己进入茂云镇以来，满打满算也就过去了不到两个小时而已。
就在孙杭纠结自己应该找什么东西来作为时间参照物的时候，街上突然又响起了两声梆子声。
“梆！梆！”
“亥时二更，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梆！梆！”
“啊？”孙杭有些无语，几秒钟前还是戌时（19时-21时），怎么现在一下子就变成了亥时（21时-23时）了呢？
这打更人也太不敬业了吧？
还是说，这家伙其实根本就不是职业打更人，只是一个把自己幻想成打更人的精神病，闲着没事干拿着梆子上街乱敲？
那刚刚自己被它给唬住了，岂不是显得很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