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得了，您老别给我来这套了，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还忆苦思甜呢？咱们现在的境遇就已经够苦了。”小王不由得抱怨道。
刘宇把头转了回去，没有继续说下去。
“哎，我就纳闷，他们天府城自己的外勤部门是打光了还是怎么的？这么重要的活儿竟然都推给了咱们，飞机刚一落地，我都还没分清楚东南西北呢，就被扔到这最前线来了……真是晦气！”背着高高一摞箱子的小王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刘宇的身边，嘴里的抱怨倒是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
“我听人说，天府城自己的外勤部门的确死伤惨重。”刘宇沉声道，“现在都是一些新招的菜鸟，让那些菜鸟来干这种活，的确不合适。”
“不是吧？天府城好说歹说也是蜀州的首府，本地研究所外勤部门至少百来号人，连四个老手都凑不出来？”小王咋舌道。
“喏，都是拜这玩意所赐。”刘宇将视线移动到了那个发光的巨物之上。
……
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两人的情绪也逐渐开始变得焦虑了起来。
“刘哥……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小王瞥了一眼投影屏上的时间，“我们……还继续等吗？”
“等。”刘宇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认识老李十几年了，以他的谨慎程度和本事，不可能出事的。”
“老马也有失前蹄的时候……”
“你他妈的能不能闭上你的鸟嘴？”刘宇转头瞪了小王一眼，“等老李回来，他要知道你这么咒他，他非得揍得你三天下不来床。”
“可是，后面的人已经在催了……”小王面露难色道，“我们拖延太久了，再拖下去，我们都不用去一号观察哨了，可以直接撤到二号三号那边去了。”
“那等会就撤到二号三号去！”刘宇不耐烦地说道。
“可是，上面已经通知我们，直接撤离……”
“老子也戴着耳机，上面的通知老子也能听到。”刘宇心头突然冒起了一股无名火，“要撤你先撤，我要留下来等他们！”
他这句话刚说完，远处的雨幕渐渐浮现出了两道颠簸的光源，在缓缓朝着这个方向靠近。
“总算来了！”刘宇轻轻拍了拍一下小王的头盔，“我就说老李他们不可能出事的！”
“好好好，那咱们现在能撤了吗？”小王无奈地应道。
“急什么？十分钟都等下来，还差这几十秒吗？”刘宇说道，“他们两个走起来好像有点吃力，我上去看看，指不定是有人受伤了。”
“需要医疗箱吗？”小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背后的货架。
“这地方用不了，就算有人受伤了，也得送到后方去才能进行处理。”刘宇说完，便操纵着动力装甲迈开双腿，推开前方缓缓涌来的泥浆，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雨越来越大了。
地面上堆积的淤泥已经足以将动力装甲的膝关节都给吞没进去了这还是动力装甲比人要高出一截的效果，要是把动力装甲脱掉，直接踩进这片沼泽地的话，淤泥估计都能漫到大腿根的位置了。
这地方本来就是一片稻田，四月初种下的那一茬早稻都还没来得及收，永夜便降临在了蜀州。在这些漆黑的淤泥之中，甚至偶尔还能看到棕黄色的稻穗混在其中。
“老李？彭威？”刘宇一边往前走，一边在通讯频道里喊道。
然而除了小王的声音和电流声之外，相距不到百米的另外两个人却是一点声响都没有。
“难道是通讯设备坏了？”刘宇思索道，“也是……如果不是通讯设备出故障的话，他们肯定早就给我发消息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另一个方向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另外两具橘黄色的动力装甲在雨幕之中艰难跋涉着，和只有腰部以下沾满淤泥的刘宇和小王不同，这两具动力装甲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泥浆，就好像是在泥地里面摔过好几个跟头似的。
“怎么回事？搞得这么狼狈？”刘宇轻轻调整了一下探照灯的角度，将灯光直射向走过来的两人。
虽然动力装甲的表面涂满了污泥，但前胸处用白色油漆刷上去的名字和编号还是能辨认出来的，朝着刘宇走来的两人正是另一组的外勤干员李一民和彭威。
“你们俩，没人受伤吧？”对方的通讯设备受损，刘宇只能大声地喊道，同时用力地挥舞胳膊怎奈雨声实在是太大，他的喊声连一米距离都传不出去，就被雨滴裹住拍进了地上的烂泥里面。
“没用的刘哥，他们听不见。”小王在一旁支招道，“想和他们说话，你得把面罩贴着面罩才行，用固体去传导声音，这样说不定还能听得清楚一些。”
“妈的。”刘宇骂了一句脏话，可就在他打算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心跳却像是突然漏了一拍似的，让他整个人都在原地僵立了半秒钟。
作为一名执行过几十次任务的资深外勤干员，刘宇能活到现在，虽然和他的运气以及能力脱不开关系，但最主要的就是他对于危险的预知能力同事们甚至半开玩笑地说刘宇也是一名异能者，而他的异能，就是在危险即将来临，会有一种十分明显的感觉。
刘宇只觉得自己背后的汗毛根根倒立了起来，他并没有继续往前，反而是开始后退。
“小王，有点不对劲。”刘宇压低声音说道。
“啊？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我……我看不到他们的脸。”刘宇说道。
他和归来的两人之间距离只剩下了不到二十米，可探照灯的灯光打在两人的头盔面罩上，却只能看到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两人的面庞。
“刘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刘宇这么说，小王也没由来地打了个寒战，“你……你别吓我啊刘哥……你知道的，我这人口无遮拦，有时候想到什么说什么……刘哥你别用这种办法来报复我啊……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玩。”
“往后退，退到帐篷后面去。”刘宇一边退一边说道，“准备好武器……”
“武器？”小王一愣，“我们的动力装甲没有配置武器啊？”
“打开主要菜单，备用工具那一栏，自定义辅助工具，输入代码FN097。”刘宇说道，“能够解你锁机械臂装着上电焊枪的功率限制，这玩意就是你的武器。”
“哦……哦，可是它警告我这是危险操作，不允许我解锁啊！”小王的声线明显有些慌乱。
“重复三次就行了。”刘宇继续往后退，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另一组的那两个人步伐明显变快了许多，他们和刘宇之间的距离也在不断地缩短着。
“好、好了……话说，刘哥，你真的确定老李他们有问题吗？”小王继续问道，“会不会……会不会只是他们的面罩被弄脏了，所以你看不到他们的脸？”
刘宇没有回话，而是控制着自己背包右侧的那条机械臂举了起来，模拟人类手指结构的四根机械钳爪向内收拢，做了一个掌心向前的握拳动作。
在通用战术动作里，这个手势是“停止前进”的意思。
然而两人却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默不作声地朝着刘宇走了过来。
刘宇顿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和李一民认识了十几年，两人合作的任务没有三十次也有二十次，平日里更是经常会在一起训练……对于这个老搭档，刘宇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用稍微夸张点的话来说，那就是哪怕李一民烧成了灰，刘宇都能把他给认出来。
可现在，这具胸口上写着李一民三个大字的动力装甲，却给了刘宇一种极度陌生的感觉。
感冒稍微好了点，但咳嗽咳得停不下来，吃了两粒阿斯美都不太顶用……
第287章 行动提前
“老李？是你吗？”刘宇沉声问道。
他又往后退了一步，但在泥浆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绊住了动力装甲的足部，令他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仰面朝天摔倒了下去。
“草！”
刘宇暗骂一声，伸手想要去支撑住地面爬起来，可无论是他自己的手臂还是动力装甲背包上附加的机械臂，在滑腻的泥浆里都完全找不到一个可以受力的点，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将身体给撑起来。
身上印着李一民和彭威两人名字的动力装甲缓缓走到了刘宇的面前，低头向刘宇看来。
“老李？彭威？”刘宇的心中还抱着最后的一丝幻想可他心里也清楚，如果眼前这具动力装甲里的人真是李一民的话，对方早就已经伸手把自己拉起来了，而是就这么看着自己在泥浆里面挣扎。
刘宇内心的恐惧已经膨胀到了极点，隐约间，他似乎能看到对面的面罩后面，有着一对苍白的眼眸，在直勾勾地注视着自己。
不对，不止一对眼眸！
刘宇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在对方逼近到只剩下不到半米距离的时候，他终于是看到了那张隐藏在面罩阴影后面的脸庞。
这张脸就好像是被强酸腐蚀过了一样，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坑洞，而在这些坑洞的底部，看上去就像是眼珠子一样的东西在滴溜溜地转着。
而现在，“李一民”脸上大大小小上百颗眼珠子都将视线集中在了刘宇的脸上。
刘宇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刘哥？刘哥你没事吧？”小王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你能自己爬起来吗？需不需要我过来搭把手？”
刘宇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穿着李一民装甲的怪物推开了面罩，它张开了嘴，一大簇如同海葵一般的触手从它的喉咙里伸了出来。
“跑！快跑！！”刘宇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道。
……
……
天府城，综合人才培训基地工地。
尽管整座天府城都进入了戒严的状态，但工地并没有因此停工，高流明的大灯将整片工地映照得宛若白昼，百米高的塔吊起起落落，像搭积木一样将模块化的部件拼接到一起，再由工人手动将接合处的锁固装置锁死，将混凝土灌入中空的承重钢柱之中。
一片规模远大于天府城诡物研究所的建筑群雏形已经出现，就连建在地宫上方的“临时研究所”，也被替换成了一座坚固的堡垒式建筑。
孙杭把车在指定的位置停好，刚锁上车门，兜里的手机便再一次响了起来。
“是杨绮。”熟悉的专属铃声让孙杭都不用去看手机的屏幕就能确定来电者的身份，他掏出手机，直接接通了电话，“喂？刚刚还有什么事情没交代完吗？”
“奇美拉十七号那边有异常情况发生！”杨绮的语速很是急促，“零号到六号观察哨全部失联，无人机监测到奇美拉十七号本体的模因强度上升速度陡然加快，现在我们剩下的时间不是四十一天了……根据最新的数据，奇美拉十七号的‘破茧日’恐怕要提前一个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只有十一天了？”
“是的。”
“十一天，连模因逆向工程都无法完成吧？”孙杭问道，“我记得你不是在会上说过，完成70%的模因逆向工程，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吗？”
“我刚刚和逆向工程团队进行了沟通，他们告诉我，只要取得的模因样本足够完整，十天时间有希望完成百分之五十的逆向工程……虽然百分之五十的‘杀虫剂’药效会大打折扣，但仍然能够大幅削弱奇美拉十七号的实力。”
“那你的意思是，打算让我们现在就出发？”
“没错，一来是调查奇美拉十七号突发异变的原因；二来，模因样本采集工作，必须立即展开……我们真的没有时间了！”
“万一不小心刺激到了奇美拉十七号，它的‘破茧日’又提前了怎么办？”
“那就大家一起等死吧！”杨绮没好气地说道，“按照灾害对策委员会的安排，所有参与行动的猎人在天府城北城门集合，会有载具送你们过去……对了，除了奇美拉十七号的本体之外，我们还监测到了一部分有着独立频率的模因波动，这就意味着，在奇美拉十七号附近，还存在着其他诡物。”
“是那家伙的小弟？”
“单纯从模因相似度上看的话，这些诡物和奇美拉十七号之间并无联系。”杨绮说道，“但我觉得，它们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奇美拉十七号附近，绝非偶然。”
……
……
一个半小时后。
距离奇美拉十七号40公里处。
“毕方Ⅲ型”大型军用运输直升机，高度200米。
“这天气，也太糟糕了。”叶九扒拉着直升机的舱门往外望去，“自从永夜降临之后，蜀州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了吧？”
正如叶九所说的那样，此时此刻外面的雨水就像是用一只无比巨大的盆从空中倾倒下来一般……他们所搭乘的这架直升机完全不像是在两百米的高空之中，而像是在一个巨大的瀑布底下，要不是烛龙用自己的能力隔开了雨幕，否则的话机舱里恐怕早就已经灌满了这些含有辐射污染的雨水。
“这雨不是自然现象。”坐在机舱最内侧、膝盖上放着一台军用笔记本电脑的叶萱说道，她伸手调整了一下脸上的防毒面罩，继续说道，“根据无人机的观测结果，在奇美拉十七号的正上方，存在着一个巨大的‘吸水力场’，这个力场会将四周的水汽全部汇聚起来，形成大面积的积雨云……”
“我一件事想不明白。”机舱里另一名孙杭并不认识的猎人问道，“蜀州地区的平均气温不是都降到零下了吗？为啥这下的是雨而不是雪或者冰雹之类的东西呢？”
“这些雨水的温度可不低。”叶萱沉声道，“奇美拉十七号正上方凝聚的水汽温度超过一百摄氏度，这里距离稍远，但雨水降落至地面时的温度也有三十多度……如果你不戴任何防护器具站在雨里的话，你会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雨水是温热的。”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这个汇聚水汽然后再降雨的过程，很像是一个巨大的散热系统。”孙杭说道。
“不是很像，是就是。”叶萱沉声道，“自从军方对奇美拉十七号进行过第一轮的核打击之后，奇美拉十七号的‘孵化模式’就发生了剧变……从目前收集到的数据来看，奇美拉十七号现在就相当于是一个超大功率的核裂变反应堆。”
“这算是……在学习吗？”孙杭嘟哝道。
“什么学习？”叶九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解道。
“因为这家伙被核弹炸了，所以学会了通过核裂变的方式来获得能源……那要是我们用氢弹炸它，一旦没炸死的话，那它恐怕要直接变成一个聚变反应堆了。”孙杭咂吧了一下嘴唇，“啧，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任何杀不死我的东西，都将使我变得更强’……用在奇美拉十七号身上，倒是挺贴切的。”
“那要是‘杀虫剂’不起效怎么办？”先前说话的那个陌生猎人问道，“要是让诡物掌握了模因的逆向编辑能力，那还不翻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