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杭没有动弹,他就那么定定地站在原地,任由那张菌丝大网落在自己的身上。
看似轻柔无力的菌丝,一接触到孙杭的皮肤,立马变得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直接切开了表皮组织,朝着血肉深处陷了进去,渗着血珠的网格状切痕出现在了孙杭的脸上至于他上半身的衣物,则是已经化作了无数边缘平整的菱形切片,散落到了地上。
但就在这些菌丝陷入血肉之后,它们竟是直接消失在了孙杭的体内,就像是被直接溶化了一样,瞬间无影无踪。
孙杭身上的切痕转眼间就愈合如初,就连那些渗出来的小血珠都被皮肤吸收了回去。
那两名信徒顿时跌坐了在地上,浑身抽搐了起来。
他们的皮肤开始溶解,血淋淋的皮下组织直接暴露在了空气之中,肌肉内部传来了一阵阵密集的气泡炸裂声……前后不到五秒钟,这两人便已经化作了两具僵硬的尸体,横倒在了孙杭的脚边。
“呃……看来你真的没骗我,把寄生在人体内的‘太岁’强行剥离,的确很痛苦。”孙杭认真地对圣徒说道。
圣徒原本脸上镇定自若的表情早就已经不翼而飞,他双眼圆瞪,死死地盯着孙杭,喃喃道:“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做了你们让他们打算对我做的事啊……只可惜,这点分量太少了,连塞牙缝都不够。”孙杭往前走了两步,“告诉我,‘太岁’的本体,在哪里?”
“怪物!你是怪物!”圣徒尖声惊叫起来,“你不可能是联邦的猎人!像你这样的怪物,联邦不可能容得下你!!”
那些坐在蒲团上的信徒也已经没法保持原先的淡定了,孙杭每往前走一步,他们都纷纷后退一步,没一会儿,三十几个人就全部都挤到了墙根处。
“我最后再问一遍,‘太岁’的本体在哪?”孙杭压低了声音,“我现在肚子很饿,所以很烦躁,我不想再和你浪费时间了。”
可谁知道,圣徒似乎是被吓破了胆,像是根本听不到孙杭的问话一样,一直在那边默默地重复着“怪物”这两个字。
“聒噪。”孙杭抬起手,一枪打爆了圣徒的脑袋。
圣徒体内寄生的“太岁”是这群人之中“质量”最好的,但依旧无法消除孙杭的饥饿感。
不仅如此,孙杭还发现,在自己“首次”吞噬掉其他诡物之后,就像是吃下了一道开胃菜,饥饿感非但没有得到缓解,还变得越发强烈了。
他看了一眼那群所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信徒,心中不由得暗道了一声侥幸。
邪教组织对于他们的洗脑还不算彻底至少,他们还知道怕死。
“你们之中,有谁知道‘太岁’的本体在哪?”孙杭问道,“带我去,我可以保证你活命。”
这些信徒体内的“太岁”质量参差不齐,最差的甚至还不如那个出门采买早餐的小女孩,而最好也和圣徒差着一大截距离……只要能找到“太岁”的本体,这些蚊子肉对孙杭来说其实可有可无。
最好的处理方法大概就是把他们统统交给调查局和研究所的人……当然,那得在孙杭把“太岁”本体给吞噬掉之后。
他并没有打算瞒着这件事,但在向公家汇报之前,他得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我知道太岁爷在哪儿!”一个柔弱之中带着一丝怯意的女声响了起来,孙杭望了过去,正是刚刚那个被“圣徒”当成靠垫的那个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身上只披着一件薄薄的白袍,刚刚慌乱之中半件袍子都被扯落了下来,露出了大片大片如雪般的肌肤在她发现孙杭的视线望过来的时候,只是犹豫了片刻,就把遮挡在胸前的双臂给放了下来。
“把衣服穿好。”孙杭摆了摆手里的枪,“我对接盘没有兴趣,只要能找‘太岁’的本体,你们都不用死。”
“圣徒之前带着我去割过太岁爷的肉!”年轻女子急忙说道,“太岁爷就埋在这栋楼的地底下!”
“地底下?”孙杭微微一怔,如果“太岁”的本体就埋在地下的话,为什么自己刚刚靠近这栋楼的时候,完全没有感应呢?
“真的,我没说谎!”年轻女子急得都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就在两个月前,这栋楼背阴面的那块空地,把土掘开的就能看到太岁爷!”
“把土掘开就能看到?太岁埋得很浅吗?”
“好……好像就只有十几公分深。”女子回忆道,“那天圣徒就拿着一把铁锹掘了几下,太岁爷的肉就露出来了……割肉也是他亲自动的手,他不让我们靠近,只允许我们捧着罐子候在远处。在他割完肉,把土填回去之后,才准许我们上前,把割下来的肉块捡到罐子里面。”
“你们……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在场?”孙杭问道。
年轻女子指了指那两个最早嗝屁的信徒。
“除了他们呢?还有谁见过‘太岁’的本体?”孙杭再一次发问。
“我……我也见过。”说话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她说的没错,太岁爷的确就埋在这栋楼的地底下,但真正近距离接触过太岁的就只有圣徒一人,我们都只能在远处看着。”
“太岁的体积,有多大?”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妇人摇了摇头,“我只能看到泥土被掘开,露出开一片白白的、像是头皮一样的东西……”
第36章 渗血的土壤
听着对方的描述,孙杭只觉得脑海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那是刚刚从圣徒三人身上吸收到的记忆碎片,只不过第一时间就已经被孙杭给强行封锁住了。
光是那个女孩的记忆碎片就已经弄得他有些精神恍惚了,这要是三个人的记忆片段同时涌上来,那种错乱感和迷失感对于孙杭的自我认知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
孙杭原本“属于自己”的记忆就少之又少,现在再加上一大堆来自别人、却又无比真实的记忆,这很容易就让他产生自我怀疑……
“我”究竟是谁?孙杭?韩莹??“圣徒”?还是某个信仰“太岁爷”的邪教成员?
与其面对这种风险,孙杭宁可选择将这些记忆片段都封存起来……等到自我认知足够稳固之后,再进行接触。
“你们两个,还有,你们两个。”孙杭又点了两个身形比较壮硕的信徒,“拿上工具,跟我下楼。”
……
这栋居民楼的背后,有着一块大约两百平的空地,这本来是小区内的绿化带,但由于工程的烂尾,别说绿植了,就连最基本的排水系统都没有做好,原本供人通行的小径早就被泥土所覆盖,孙杭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下雨天的时候这地方能变得多么狼藉。
“圣徒上次掘土的位置在哪里?”孙杭问向两个女人。
两人不约而同地指向了空地正中的位置。
像这种廉价小区,地皮面积十分紧张,楼与楼之间的距离也被压缩到了极致,这块被夹在两栋居民楼之间几乎照不到什么阳光,泥地的表面和两栋楼的墙根都覆盖上了一层厚薄不均的青苔,唯独两人指着的位置泥土表面很是干净,的确像是最近翻动过的样子。
“你们两个,把那儿的土去掘开。”孙杭指挥起了另外两个拿着铁锹的男信徒。
“我……我们不敢啊……”两名男信徒苦着脸摇头道,“只有圣徒大人能和太岁爷沟通,我们其他人都没那个本事,这万一要是触怒了太岁爷……恐怕、恐怕……”
“你们很害怕‘太岁’?”孙杭问道。
不仅是这两个男人,边上两个女的也连连点头:“以前有个信徒,治好了病就想脱离教派,还威胁圣徒,说如果不让他走,他的家人就会立马去举报……”
“后来呢?”
“圣徒说让他走,他走出去没两步,就一脸惊恐地走了回来,然后自己推开窗,跳了出去……他就是在这片空地上摔死的。”一名男信徒说道,“圣徒没让我们去收殓他的尸体……但到了第二天,尸体就莫名其妙消失了,就连血迹都没了。”
“是被‘太岁爷’给吃了……”另一个男信徒小声说道,“圣徒说过……那叫‘献祭’。”
“所以,你们到底挖不挖?”孙杭再一次问道。
“可是……”
“我就问你们一句,你们是觉得‘太岁爷’更可怕,还是……我?”
两名男信徒顿时回想起了刚刚在楼上发生的那些事情,脸色顿时惨白如纸,其中一人当即点头如捣蒜:“挖!我们挖!但是,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说。”
“要是‘太岁爷’生气了,您能不能保我们一命?”他恳求道。
“我尽量。”孙杭微微颌首。
两人拎着铲子磨磨蹭蹭地走到了那处没有被青苔所覆盖的土地前,刚刚那个求孙杭保护的男人深吸一口气,举起铁锹,斜着朝地里铲了下去。
铁锹的前端只是刚刚陷入泥土,这个男人的脸色就突然一变,他的身体僵在了那里,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我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你别吓我!”另一个男人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你碰到啥了?”
“好……好……好像铲进了肉里……”那人看了一眼孙杭,颤声道,“我能不能把铲子抽出来……再看看?”
孙杭点了点头。
男人屏住呼吸,将铲头一点一点地从泥土里拔了出来。
铲头前端除了沾上了一些碎土之外,并没有任何异常,可就在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股像是血一样的液体突然从土里渗了出来,一下子就把铲口附近的土壤都给染成了暗红色。
“啊!”男人顿时大惊失色,扔掉了手里的铁锹,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
那两个女人更是发出了一声尖叫,吓得退出去了十几米远。
孙杭皱了皱眉,走上去,将跌倒的男人拎了起来,又捡起了地上的铁锹。
从土里渗出来的“血”并不多,仅仅只是染红了一块巴掌大的区域,便不再扩散了。
“你们以前看圣徒割太岁肉的时候,出过血吗?”孙杭回头看向远处的两个女人,问道。
两女当即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太……太……太岁爷……应……应该……”那个年轻女人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这么浅……”
“太岁这玩意,它自己会动吗?”
“……不知道。”女人还是摇头,“完整的太岁爷长什么样……其实我们都没见过。”
“既然寄生在你们体内的太岁都能利用菌丝去攻击他人,那太岁的本体,应该不是一块任人宰割的烂肉吧。”孙杭回想起七年前的档案,那个临时编号为“戊一七九”的肉团并不具备攻击能力至少在调查局的档案里,写的是“未发现攻击性,威胁等级低”。
邪教组织用来饲喂肉团的都是不会动的尸体,如果是将一个行动没有受限的活人被扔进鱼缸的话,他完全能够轻松挣脱那些缠绕上来的菌丝,踩着那个肉团逃出鱼缸。
假设“太岁”和那个肉团是同一类诡物的话,七年的时间,它又能“进化”到什么程度呢?
孙杭示意两名男信徒后退,自己拎着铁锹走上前去,用铲头垂直对准了那个渗血的口子,一脚跺了下去。
“噗哧。”
正如那名男信徒刚刚说的那样,铲头前端传来的触感并不像是破开的土壤松软的土壤或是板结成块的土壤都不像而像是切进了一块坚韧的皮革之中。
第37章 破土而出
孙杭双臂发力,将铁锹从土里拔了出来。
这一次,那血一样的液体不再是缓慢地渗出来,而是像喷泉一样从泥土里飙射了出来。
两个女人再度尖叫了起来。
“出血量这么大?”孙杭没有多做犹豫,再一次将铁锹铲进了土了,然后以自己的大腿为杠杆支点,掀开了最上面的那一层土。
一团胀白的腐肉出现在了孙杭的眼前。
它的表面有着一道和铁锹形状吻合的切口,在切口的内侧,有着像是血清一样、拉丝的粘稠的物质,还有着不断从组织断面上渗出的小血珠,纤细的菌丝从组织深处钻出,如同穿针引线一样将被切开的部分拉扯到一起……短短五六秒钟,这道切口就已经愈合,只在腐肉的表面留下了一道微微凸起的疤痕。
然而,让孙杭有些讶异的是,这“太岁”明明都已经暴露在了空气之中,距离自己距离近到只有几十公分,可他却依旧没有感受到任何“属于食物”的“气息”。
在他潜意识的认知里,这团胀白的腐肉已经被打上了“不可食用”的标签。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那些人体内寄生的‘太岁’,都是可以吃的啊?”孙杭心中充满了疑惑。
在稍远一点的地方,那两男两女已经跪倒在了地上,连连向土里的腐肉磕头道:“太岁爷莫怪!太岁爷饶命!太岁爷……”
“你们怕什么?这就是一团不会动的烂肉而已……”
孙杭话音未落,这四人便齐齐抽搐了起来,他们在地上来回翻滚着,大张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珠暴突的就仿佛要从眼眶里挤出来一样……那种痛苦的神情,靠演是绝对演不出来的。
孙杭立马朝离他最近的那名男信徒跑过去,可还没跑到近前,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突然从他的胸口处破体而出,“啪叽”一声掉在地上,随后飞快地钻进了土里。
胸膛被穿出一个大洞的男人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孙杭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一只手刚抬到身前,整个人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其他三人也是一样,当那团东西离体之后,生命力在短短几秒之内便流失殆尽,变成了一具尸体。
这画面,不由得让孙杭想起了经典恐怖电影《异形》里孵化完成的异形幼体从宿主体内钻出来时的情形……
“咦……奇怪,我是什么时候看过这部电影的?”孙杭愣了一下,可随即涌来的却是大量并不属于他的记忆,他赶紧止住了回忆的念头,将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