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情况？”中尉回过头来，半片薄如蝉翼的羽毛残片就插在动力外骨骼的肩关节上，羽毛的表面还沾染着一些细碎的血肉。
中尉可以确定，这些血肉不属于自己。
“怎么回事？”军士长翻了个身，仰面朝上躺在地上，“发生什么了？那个猎人呢？！”
“不……不知道啊。”边上的士兵也是一脸懵逼。
“好、好像是天府城方向过来的远程打击！刚刚那声音，是突破音障时的音爆！”中尉突然反应了过来，说道。
“有人看到爆炸的火光了吗？”军士长问道。
边上的几名士兵都摇了摇头。
“这不是那种靠爆炸冲击或是破片杀伤目标的武器，应该是那种轨道炮或者线圈炮发射出来的炮弹，是纯粹的动能武器！”中尉说道，“可是我不记得天府城部署了这种武器啊……”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突然从远处走了过来，在他的手里，还拖着一条畸形的脊椎，脊椎上面甚至还残留着一些新鲜的血肉。
“你是什么人？”哨站和巡逻车队的士兵同时端起了手中的武器，瞄准了这个年轻人。
“天府城注册诡物猎人，孙杭，编号0420。”孙杭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浆和碎肉，“是赶过来支援你们的。”
“猎人？你是来支援我们的猎人？”中尉的表情有些僵硬，“你是……从天府城……飞……飞过来的？”
他可没听说过有什么能把人类当成炮弹发射出去的电磁炮……就算有，那对于“炮弹”的强度要求也太高了，就算是诡物猎人，也不一定能承受住……
难道刚刚他们听到的音爆，是这个叫孙杭的年轻猎人爆发出来的？
“对啊，刚刚没刹住车，飞过头了，好像还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孙杭嘿嘿一笑，“不是说有失控的猎人吗？那个猎人在哪里？”
中尉看了看孙杭一身的血污，又看了看地上那些散落的碎肉糜和羽毛残片……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手指了指孙杭手里拖着的那条脊椎骨，说道：“他……他好像就在你的手里。”
“你是说这个？”孙杭拎起了那条脊椎晃了两下，然后随手丢到了一边，“我还以为只是一只被我创飞的倒霉诡物罢了。”
“他……他的感染进程好像已经突破了危险阈值了。”中尉说道，“已经完全诡化了，所以说是诡物也没错……”
“那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吗？”孙杭挠了挠头。
“没有……呃，有、有的。”中尉下意识说了一句没有，随后又立马改口道，“需要清点伤亡人数和装备损失，还有不少重伤员需要立即送往后方抢救……另外，失控猎人的尸骸也需要仔细收殓……”
中尉看了一眼散落得到处都是“猎人残骸”，说话的声音不由得都小了很多。
他估摸着那名猎人的“碎片”恐怕方圆两公里内随处可见，要将其全部收殓恐怕不是他们这支小队能够胜任的工作。
“另、另外，307号哨所受损严重，得派人进行修缮，驻站人员也需要补充……还需要写一份详细的报告……”
“哦，这些是你的工作，和我没关系。”这个名叫孙杭的年轻猎人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向着一边走去。
中尉抬起头，却正好看到面无表情的傀儡师走到了孙杭面前，从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包餐巾纸，抽出一张，踮起脚尖帮孙杭擦起了沾在脸上的污血。
这两人……认识？
不对，他们不仅认识，关系似乎还很亲密？
尽管中尉的内心很是好奇，但他最终还是压下了八卦的冲动，转身指挥起了剩下的士兵将包括军士长在内的所有伤员逐一搬到车上。
钟苓没有说话，她只是拿着纸巾轻轻地擦拭着孙杭的脸然而在那种速度下，沾在孙杭脸上的血污几乎是瞬间就被吹干了，用干的纸巾极难擦除……钟苓的眉头微微蹙起，手底下的力气更是加大了几分。
“别擦了别擦了，我随便去掬把水洗个脸就好了。”孙杭抓住了钟苓纤细的手腕，把她的手给放了下来，对着中尉的背影喊道，“喂，这儿有自来水吗？”
“自来水？哨站里应该有……你是要……”
“洗把脸。”
“哦哦，那直接用饮用水就好了！”中尉从车上拿了四瓶矿泉水，直接塞给了孙杭。
“谢啦。”孙杭拧开一瓶水，直接仰头往自己的脸上倒了下去。
“应该是我们谢你才对……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恐怕会有更多人死在这里。”
事实上孙杭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能力去除掉身上的污渍，他甚至可以直接用皮肤把这些血迹给吸收进去……不过既然有人愿意帮自己服务，那他还是乐得享受一下的。
孙杭随便拉过了一只箱子垫在了屁股底下，紧贴在他身边的钟苓则是拿沾湿了的纸巾，继续擦拭着孙杭脸上和脖子上的血污。
“我能问一下……你是怎么干掉那名失控猎人的吗？”中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内心最好奇的问题。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就那么直接撞上去了。”孙杭眨了眨眼，故作纳闷地说道，“我还寻思自己撞到了什么东西需不需要赔钱呢……那时候手胡乱一抓，就抓了那么一条脊椎骨捏在手里……我本来还想着等减下速来帮人家装回去然后再赔个不是呢……现在好了，省事儿了。”
“装……装回去？”中尉擦了一下额角溢出来的汗水，愕然道。
“开玩笑啦，其实我老远就看到这个家伙了。”孙杭笑了笑，“那么大一只鸟人悬停在半空中，老显眼了，我还以为要多费几番手脚的，谁知道这家伙竟然这么不耐撞。”
“不耐撞……”
中尉不禁想起了刚刚哨站士兵用机枪扫射黑袍猎人的情景能打穿八十米毫米厚混凝土墙的12.7毫米口径重机枪弹也只能打碎翅膀最外层的羽毛，可眼前这个看上去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猎人，竟是凭借血肉之躯，将黑袍猎人给撞了个稀碎。
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稀碎。
“我、我先去工作了，现场的保障工作就麻烦你了……如果这时候有什么诡物靠近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那是我的活儿，我自然会负责到底的。”孙杭说道。
这名中尉又向着车队跑了过去，孙杭转头看了看和自己贴得如此之近的钟苓，一股淡淡的香味不由得飘进了他的鼻腔里面。
很多人说女性身上的那股香味，其实是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味，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进行剧烈运动、并且出了许多汗的时候，这股香味反而会变得更加浓郁。
这是荷尔蒙的作用……还是说，这些女人都已经被化妆品和护肤品给“腌”入味了？
不对啊……钟苓似乎从来都不用化妆品和护肤品啊……她用的洗发水沐浴露也都是天枢塔配发的无标小白瓶，这种东西没有添加任何香精，是一点气味都没有的。
也就是说，自己闻到的这股味儿……是她的汗味？
孙杭又深吸了一口，他的右手下意识就朝着钟苓的腰肢揽了过去。
可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钟苓的后腰的时候，一股带着凛冽杀意的视线突然从一旁投了过来。
孙杭用眼角的余光一撇，果不其然，一号诡骸正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孙杭瞬间收回了手，老老实实地坐在箱子，任由钟苓擦拭着自己脸上的血迹。
“今天回家吃饭吗？”孙杭问道，“反正这支车队也不可能继续巡逻任务了。”
钟苓：“嗯？”
“感觉泡面没你做的饭好吃。不对，应该是差太远了才对。”孙杭腆着脸说道，“是你把我的口味给养叼了，你得负责。”
第350章 便当
“可能，”钟苓淡淡说道，“我需要回去做笔录。”
“呃……也是。”孙杭挠了挠头，“能不做吗？”
孙杭自己就没打算做……尽管那名失控猎人完全可以算是被他单杀的，但只要他不想做笔录，估计整个天府城里也没人敢逼着他做笔录。
反正哨站、巡逻车队都带着高清记录仪，录像远比那种上来先问名字性别的形式主义要效率多了眼下蜀州这个局面，那些喜欢墨守成规或是喜欢借着墨守成规来牟取利益的人，大多都已经退居二线，所有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效率优先。
之前时空诡影事件救出来的那些官员，有不少都辞去了天府城管理委员的职位，以各种借口带着家人离开了蜀州……至于现在的天府城管理委员会，有将近三分之二的都是新鲜血液。
这些新鲜血液里，有从底下提拔上来的年轻人，也有空降下来经验丰富的实干家这件事杨涟和孙杭提起过不止一次，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现在工作做起来确实要比以前舒服多了”。
“不好。”钟苓摇了摇头，“不过，冰箱里的便当应该还有剩，你可以用微波炉加热一下。”
“便当？”
“我之前做的，是准备给杨绮她们的。”钟苓说道。
“那行……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我跟着车队一起走就行。”钟苓看了他一眼，“你要一起吗？”
“不了，那我先回去了，肚子饿了。”孙杭摆了摆手。
……
……
天府城，诡物猎人专属住宅区。
孙杭打开了冰箱，果不其然，在最上面的那一格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七八个塑料饭盒，这些饭盒外面还都包裹着一层保鲜膜，保鲜膜上贴着标签，写明了便当的内容。
“钟苓这家伙，就算不是能力者，也没有生在那样的家庭里……以她的本事，估计卖盒饭都能走上人生巅峰吧？”孙杭嘟哝道，转头看向坐在餐桌边，望着桌面出神的深田未希，问道，“你要吃什么？”
“有什么能吃的？”深田未希抬起头，反问道。
“呃，我看看……番茄炒蛋加肉末茄子，唐扬鸡块加炒三丁，哦，有一盒里面竟然是一整个酱好的大猪蹄！”
“唐扬鸡块那个吧。”深田未希说道，“对了，你不是要给那个白头发的女人带饭吗？也就是说，等会我们还要再回研究所去？”
“不用，有一个词，叫做‘科技的力量’。”孙杭随便挑了一盒便当塞进一个泡沫盒，走到别墅外面，将泡沫盒挂在了一架无人机下面。
几秒钟后，无人机缓缓升空，随即向着天府城研究所的方向飞了出去。
“无人机送外卖，你应该见过吧？”孙杭笑道，“天府城这种边境城市都有，春明城肯定就更普遍了。”
“不，春明城没有。”深田未希摇了摇头，“春明城对民用无人机管控很严格，所有民间持有的无人机都必须进行登记，每次飞行也都需要向无人机管理局汇报时间、轨迹和用途，禁飞区也有很多……所以根本就没人会拿这东西送外卖。”
“啧……看来春明城还是有不如天府城的地方的嘛……”孙杭说道。
“听口音，你也不像是天府城本地人，为什么看上去你还挺自豪？”深田未希有些疑惑。
“不瞒你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哪里人……不过既然我生活在天府城，那我就是天府人了，也没什么毛病，对吧。”孙杭说道。
“……你没有出生记录？那你父母呢？”深田未希皱起了眉头，“你难道从记事起，就生活在这里？也不对啊……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应该……”
“如果我告诉你，我只有几个月的记忆，你信吗？”孙杭将两盒便当扔进了微波炉，设定好了功率和时间。
“信，为什么不信。”深田未希说道，“这么说来，你失忆了，而且，你还是个‘黑户’，无论是天府城的户籍资料库还是夏州联邦的公民档案库里，都找不到你的信息……对吧。”
“猜得挺准。”孙杭点了点头。
“这不是猜，这是推理，而且是很简单的推理。”深田未希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你的失忆，应该和诡物袭击事件有关吧？”
“推理得挺准。”
“没有身份记录，没有记忆，有着极为变态的能力，失忆和出现还和诡物袭击有关……”深田未希沉吟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要我说，你该不会是一只人形诡物吧？只不过你失去了以前身为诡物的记忆，所以你把自己当人了？”
“我也觉得，但很遗憾，这次错了。”孙杭叹了口气，“天府城诡物研究所给我做过很详细的身体检查……呃，就是那种正规的身体检查，不是宋雅容说的那种……检查结果表明，我就是一个被模因感染的人类，而且感染程度很低，属于那种状态最稳定也最安全的感染者。”
“前面的话暂且不论，最后那句话，你说出来你自己相信吗？”深田未希质疑道，“对于感染者来说，稳定和安全这两个词，就是强大的反义词……越强的诡物猎人，他们的模因就越危险，感染进程就越接近安全阈值。以你的实力，没有被常年封在永冻棺里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今天刚刚解决掉了一个失控的猎人，他的感染进程就突破了安全阈值，但他也没多强啊。”孙杭说道。
“感染程度高的猎人不一定强，但强的猎人，感染程度一定高。”深田未希很笃定地说道，“你接触过的猎人，可比你要多太多了，再加上我的能力……那些猎人都是什么样的货色，我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不是说我在你眼里，就是一颗所有地方硬度都完全一致的鸡蛋吗？”
“那只是一个比喻！那属于极端情况。”深田未希辩解道，“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理论层面上，现实之中它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尤其是人，哪怕是你的坐姿出现了一点点细微的变化，你身上的破绽也会随之变化……而一个完全不存在破绽的人，这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可你的确没在我身上看到破绽啊。”孙杭很无辜地说道，“照你这么说，我这个人岂不是都不应该存在？”
“我怀疑……是你身上的某种能力会对我的眼睛形成干扰。”深田未希思索道，“那天你来牡丹坡，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多到几乎数不过来……可当我看第二眼的时候，那些破绽就全都消失了……”
深田未希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过了一小会，她才轻轻地敲了一下桌面：“我怀疑，出问题的不是你，而是我的眼睛。”
“那可不太妙……你是杀虫剂计划最关键的一环，如果你的眼睛出了问题，那整个杀虫剂计划都要完蛋。”孙杭耸了耸肩道。
“可是我只有在看你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情况，看别的东西，都是正常的。”
“那你看过奇美拉十七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