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大概是人生中第一次如此粗鄙说话的小阿乔利回味着这种“当人面说脏话”的新奇体验,带着笑容大步离开。
在他身后,在仆人的尖叫声中,老芬德喷出的血将一整张桌子都染了大半,让一群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们一脸嫌弃的起身躲闪。
咦,早知道这么恶心,刚才就和翁三太爷一起去钓鱼了。
欧芙女士说的对。
这老冤种真踏马晦气!
“别怕,丫头,老夫请你过来只是聊几句。”
宴会边缘区域靠近人工湖边的垂钓台上,已经甩了一杆的翁三太爷语气温和的对身旁一脸警惕的乔雅说:
“把你怀里的水果刀放下,好孩子不该玩这个。”
“这就是集团掌舵人‘邀请’人的方式吗?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乔雅非常不满的看着自己身旁站立的那个面无表情的女保镖,又看了一眼更远处正被两个女保镖“护卫”在中间的穆芳。
她咬牙切齿的对眼前这个钓鱼的老头说: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和小芳没关系!你先让她离开!”
“倒是讲义气,像个恶土人。”
头上都没几根头发却非要把发型梳的极好的翁三太爷瞥了这姑娘一眼,摇头说:
“就是脑子不太好用,一点都没继承芬丫头的聪明劲哈,眼睛瞪这么大干什么?真以为老夫我眼睛瞎了耳朵聋了,连自己的外孙女都认不出来了?
老夫说了,请你过来只是聊几句,而且不带恶意。
我想要在你东打听西打听,把你的身份露给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人’们之前,帮你遮掩住这个现在还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
除非你愿意年纪轻轻再遭遇一次和帕尼斯家族的小子们一样的事,你见过翁明月了,对吧?”
“我还知道是你派人炸了他的飞行器!”
乔雅眼见自己身份暴露,干脆也不装了,她盯着翁三太爷,说:
“你可太坏了,完美符合那些儿童故事里的大反派的形象。”
“所以,你也这么认为吗?”
三太爷倒是不恼,只是认真盯着自己手里的鱼竿和水面上的鱼漂,他语气温和的说:
“合着刚才老夫给你说的那几句话都白说了,果然,老头子看人就是准,芬丫头的聪明劲你是一点都没继承,下次说话前好好动动脑子,再给你一分钟好好想一想,否则,老夫就要请你回去了!
之后再想见面可就没这么容易咯。
家里的事乱糟糟,老夫我呀,每天都要被烦死了,难得清静一天,你这小姑娘最好让我开心点。
我要是生了气,多的是人今晚要失眠。”
乔雅好歹也是跟着周柯学过一段时间的姑娘,她很快就品味出了翁三太爷几句话中的深意,于是带着一丝狐疑,小声说:
“你的意思是,翁明月的事不是你做的?就像是莫尼遭遇的情况一样,是翁家其他人故意栽赃给你的?但你为什么不解释呢?翁明月性子软,他不打算追究了。
他对于家主位置本来就没兴趣,但翁美玉可是恨你恨得牙痒痒。”
“这个问题的水平老夫只能给你三分,多给一分还是看在你这丫头从小过得苦没人教的份上。”
翁三太爷摇头说:
“你养过鱼吗?丫头。”
“我从小在恶土长大。”
乔雅板着脸回了句。
这个回答让三太爷哑然失笑,他笑的前仰后合,叹气说:
“好吧好吧,那鬼地方连条河都没有,你肯定没养过鱼,甚至没见过鱼,自然不懂钓鱼的乐趣,可怜哟。
不过你爷爷我今天就教你点东西。
你看呀,这养鱼也是一门学问,比如要给它们换缸的时候,不能直接换水,娇贵的鱼儿适应不了就会生病甚至一命呜呼,再比如长途转移的时候,鱼儿总会出这样那样的问题,想要让它们保持活力就得丢几条鲶鱼或者泥鳅进去。
不是为了吃。
只是闹腾两下让它们有事可做,不至于在一潭死水里腐烂掉。”
“所以,你是钓鱼的,而翁美玉就是那条鲶鱼?”
乔雅试探性的说:
“你故意不解释,由着翁美玉在外面闹腾,就是为了让翁家不至于因为内斗而分裂?情况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了吗?”
“唉,这个回答老夫只能给你五分,扣一分是因为你这姑娘的关注点总是不对。”
三太爷好像失去了打机锋的兴趣,他带着一股不满,说:
“翁家只剩个空壳了,姑娘。连这个事实都看不清的人就算再怎么闹也只是丑人多作怪,就像是个一潭死水的鱼缸,若再找不到一个会养鱼的人,这鱼缸也就要臭掉了。
老夫我不敢自夸,但也勉强算个钓者。
翁美玉嘛,原本只有三成火候,若不是实在无人可用,老夫也不会任由她因为一件破事折腾这么多年,但最近两个月,那本该在泥沙里刨食的笨东西就像是一下子被人点出了灵气,不但有了锦鲤之相还有股子咋咋呼呼跃龙门的架势。
她肯定不是突然开窍了,自诩为钓者的老夫我肯定要多关注几眼,结果这一看就让我看到了一个灵气满满的小鱼苗。”
翁家掌舵人回过头,笑眯眯的看着乔雅。
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盯着她。
但小雅明显能感觉到三太爷的目光越过了她,仿佛在看她身后的人,又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过去,眼中满是怀念和孤寂。
“芬丫头不是我闺女,但我把她当成闺女养的,我一生红颜很多,但在旧文明崩溃前的风雨飘摇中就对开枝散叶失去了兴趣。自个眼看着就要下地狱了,何苦把孩子们也坑进去?”
三太爷轻声说:
“但看着芬丫头一天天长大,老夫从未有过膝下无子的孤独,老夫钓了一辈子鱼,所见之人里唯有芬丫头有一股子化龙之气!结果你猜怎么着?
就在她要跃龙门的时候,一甩尾巴跳出了池子,就那么抛家舍业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是看不懂她为何这么做,但我依然认为芬丫头自有她的道理。
因为芬丫头的事,翁家被剐了一层皮,连带着脊梁骨都被抽了,现在看着风光也就是倒驴不倒架。
老夫我啊,早些年就该走了,硬是和没皮没脸的活死人一样撑到现在,唯有想法希望把手里这根钓竿留给拿得起的后人。走错了路浪费太多时间的翁美玉差得远,但她已经是老夫在过去十多年里唯一的选择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这位掌舵人笑了笑,对乔雅说:
“老夫是不知道翁美玉给你许了什么诺言,让你和她如此亲近,但老夫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可就要掀了你们这层桌布了。
你听好了,姑娘!
翁家在伊甸园的那张票已经没了!
就是因为芬丫头当年那事的牵连,这事只有老头子我和财团当家的几人知道,是个不能被公开的秘密,这个家当初就该散掉,可是在最危急的时候有贵人伸手拉了一把。
老夫不知道人家为什么帮忙,老夫也不敢问,只能这么稀里糊涂的撑到现在,但老夫知道那份人情不是给翁家的,是芬丫头给我们挣来的。
这份人情是要还的。
唔,这么说也不准确,倒更像是个‘请柬’,你若想要拿到请柬就得自己去找。
不过在走上芬丫头的老路之前,爷爷我有个请求,你不妨听一听。
姑娘,和骗了你们的翁美玉斗一斗吧!
让爷爷在死之前看看当年没能看到的事,替你母亲跳过龙门,重振家业或者去做她没能做完的事。”
他笑眯眯的将手里的鱼竿放在乔雅眼前,说:
“这可是好宝贝,几百年了才传到老夫手里,你稀罕不?”
“破鱼竿谁爱要谁要!”
乔雅这会已经怒不可遏。
她站起身,对翁三太爷说:
“我这就去找翁美玉问个清楚!如果这是真的,我就亲手掐死她那个小婊子!”
“好,有这股劲就好,去吧。”
翁三太爷摆着手说:
“别打扰老夫钓鱼了,需要借几个人手给你吗?”
“不必,自己人用起来更顺手。”
乔雅用周柯曾回答莫尼的话回答了翁三太爷,她大步走到那两个保镖身前,一把将吓得脸色煞白的穆芳薅了出来,随后带着她大步走向会场区域。
在靠近时乔山和醉醺醺的阿曼达就凑了过来,还有几名端着托盘,女仆打扮的姑娘也跟在她身后。
这一幕被口口声声说要钓鱼,结果拿着个望远镜窥视的翁三太爷看在眼里。
老头子是越看越欢喜,连连说道:
“好好好!和芬丫头不是一个路子,但一样异于庸人,够大胆,够潇洒,够狠心,若是个男儿身还有翁美玉什么事啊,好好好,总算是见到个能成材的了。”
“主人,鱼跑了!”
旁边的女保镖小声提醒道:
“您的鱼拖着线跑了。”
“胡说!”
三太爷吹胡子瞪眼的骂道:
“鱼不是上钩了吗?怎么能说跑了,晦不晦气啊?”
翁美玉这会还在小阿乔利身旁拍马屁呢。
她倒也不是尬吹彩虹屁,主要是小阿乔利刚才把老芬德那个棺材板子气吐血的行动太帅了。
她真是少见小阿乔利如此霸道的时候。
而就在老板一脸得意的起身去换衣服的当口,翁美玉一回头就看到脸色阴沉的乔雅带着乔山朝她走来。
在看到乔雅的表情时,翁美玉心中一突,一股不好的预感突然浮上心头。
“我问你件事。”
乔雅看着她,说:
“你之前是不是答应周柯说,在事成之后,你会把翁家在伊甸园的门票让给我们?”
“对呀。”
翁美玉脸色不变的回答道:
“这是说好的协议内容。”
“好,告诉我,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乔雅又问道:
“谨慎回答这个问题,翁美玉,我提醒你,眼下这个时候,在利益和信任面前你只能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