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它最后“看”了一眼莫尼怀里的阿曼达，似乎是认出了莫尼，对他做了个“照料”和“保护”的手势，然后就仰起头维持着跪姿在那，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在恶鹫和莫尼身后，乔雅站起身来。
她也认出了眼前这个家伙。
欧姆老叔就是死在他手里的，自己母亲在二十年前也是被这家伙出卖的！
她在咬牙切齿中冲上来，从莫尼腰间拔出手枪扑上去抵在了火人的额头上。
后者那双已经没有眼球只剩下火苗跳动的眼眶“看”着气到全身发抖的乔雅，他抬起手，扣住了乔雅的手枪，在接触时手指上的火焰散去露出了包裹着黑色血肉残渣的指骨。
他握着枪管，将枪口移动到自己心脏处，那里有一团已经很虚弱的火焰在燃烧。
意思很明显了。
只有打这里，才能杀死他。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乔雅用颤抖的声音问了句，骷髅缓缓摇了摇头。
虽然在“硬件”上已经无法发声，但很显然，他对于他向欧姆和翁雅芬做的那些事并无悔意，真要说后悔的话，大概是自己身为三哥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弟弟和妹妹，才让事情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小雅！”
莫尼在身后喊道：
“他救了你姑姑，他也救过你父亲，他.”
“砰”
枪声打断了莫尼所有的劝解。
在第一颗子弹出膛后并未停止，乔雅扣着扳机直到将所有子弹打空，火人心脏处的火苗在子弹带来的冲击力下飞快消亡，实际上如果他想要反抗，子弹根本不可能伤害到还处于“元素化”的他。
但那团火最终在乔雅的注视中熄灭了。
在它熄灭的那一刻，这具黑色的火焰骷髅也如被风吹散的流沙那样飞快的消散成飞舞的灰烬，在风中打着旋飞向四面八方，最后一团灰烬很调皮的落在昏迷的阿曼达额头，就像是最终的告别。
他要乘着风回去恶土。
在风的带领下前往欧姆的墓前，并在那里最终消散。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一家人最终还是在一起了，勉强算是个“完美”结局吧。
“我还以为你不会开枪呢。”
目睹了这一幕的恶鹫收起魔杖，伸手放在乔雅的肩膀，她说：
“干得好，姑娘，有心结在心里的人是无法拥抱明天的。”
“让你的‘明天’去死吧，傻逼。”
乔雅丢掉了手枪，擦了擦眼睛，搀扶起穆芳，头也不回的说：
“别幼稚了！这个世界早就没有明天可言了，来自天上的大小姐。我只是完成了恶土人的成年礼那片大地不见得多么感恩，但它，从不遗忘仇恨！
不幸的是，你老爹已经惹上我们了！
周柯会去找他的，我们都会找他的！
阿杰死了，我们的朋友死了，凭什么造成这一切的你爹还能在天上享福？”
“唉，我就不该指望我那废物哥哥能隐瞒住这些。”
恶鹫无奈的摘下了舞会面具，露出了自己那张和小阿乔利有七分像的脸，她拨了拨头发，追上乔雅，认真的说：
“等你们去找我老爹报仇的时候，算我一个好不好？”
“嗯？！”
第144章这就是你说的微弱代价？
周柯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自己神清气爽。
他罕见的没有再做那个被“黑白力量”夹击的噩梦，思维很清晰也没有情绪的躁动，全身上下更是仿佛不断涌上根本用不完的力量，躯体的状态更像是被固定在了这具身体能达到的最佳状态中。
成为升华者就是爽啊.JPG。
“但怎么不开灯啊？”
周柯看着四周。
哪怕黑暗已经无法再遮挡他的眼睛，但明明已经黑夜了却没有灯光依然让人不太舒服，尤其是窗外倒影的紫色月光，就像是要把整个世界吞掉一样。
“啪”
打火机的轻响在周柯前方响起。
一团火苗弹出，将很矫情的熏香蜡烛点燃，让这个偌大的房间终于有了一丝光明，也照亮了那个坐在蜡烛旁边的人。
小阿乔利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
他的左腿打了石膏，看起来很窘迫，但实际上这只是因为这家伙不打算使用那些有副作用的治疗药物，也不打算给自己的骨骼中注入一些纳米治疗机器人，否则他那点伤势在这个恶土时代根本就不叫事。
“你醒啦？”
地表执政官露出一丝不爽的笑容。
他张开双臂，任由自己的影子在烛光映衬下于墙壁上化作更庞大的阴影。
“在好奇为什么不开灯吗？来让我帮你解释一下吧。”
小阿乔利拉长声音说：
“因为某个疯子总喜欢在计划外乱搞一些奇奇怪怪的操作，直接导致四五十个旧文明的AI被释放到了城邦区的安全网络中，我的工程师告诉我，它们在进入网络体系的第三秒就撕碎了这里的网络结构。
从底层代码直接塌陷，让城邦区一瞬间从网络时代退化到了前工业时代。
我不开灯不是因为我不愿意，而是我做不到！
城市的供电网络瘫痪了，准确的说，电量控制核心过载了，一切用于操纵管理这个体系的所有程序都失效了，所有数据都没了，发电厂的机器转不起来，哪怕能源装置完好无损。
我们修不好网络的结果就是这样，只能采用最原始的人力检修，现在整个阿乔利财团地表最优秀的工程师们正在那里和渴望香蕉的猴子一样用扳手敲打，尝试把这一切都切换到人工操纵的模式中。”
“唔，听起来太棒了。”
周柯活动着身体从舒适宽大的床铺上坐起来，看了一眼床边放的衣服，也不在意小阿乔利的注视就那么随意穿上，他在身上找来找去，最终还是小阿乔利丢来了一盒雪茄，让周柯满意的叼着那玩意坐在了他对面。
他对小阿乔利说：
“这意味着财团各个部门都需要立刻运转起来。
你们需要找到‘老办法’来维持这座城市和整个城邦区的秩序快速恢复，这意味着空转了三十八年的傻逼体制将被迫进入‘做实事’的阶段，你的下属们必须亲自走访每一个出问题的地方，并且尽可能团结能团结的所有人一起共渡难关。
那些坐在办公室里摸鱼的家伙们要哭死了！
在失去了方便快捷的计算机体系后，他们又得重回纸质文件办公的时代，而那些肚子上都长满了赘肉的主管们也要哭了，他们必须用最笨的办法才有可能重新启动停转的设备。
他们必须做到这一切，在他们被饿死被饿死被自己的排泄物淹死之前！
但你知道最妙的是什么吗？小阿乔利先生。”
“我猜你想说在人力维持这个体系的情况下，现有的财团工作人员根本不够承担起城市里的所有工作。”
小阿乔利揉着额头，叹气说：
“这意味着我们得多招募一些社会成员，赋予他们新的工作和职责。
这意味着那些被恶土剥夺的工作权和尊严，将重新回到那些不干活就会饿死的实诚人手里，毕竟在全网络停机的状态下，食物合成器可没办法自动运行起来。
最坏的情况下，说不定会有很多人饿死呢。
所以，周柯，你不是遇到意外情况所以必须求助于那些AI，你是故意这么做的！
你就想看到城邦区撕去虚伪的和平，让这里的人真正挨饿，从而强迫他们把头从沙坑里拔出来，强迫他们回到社会体系的一环中。
你知道AI的肆虐会让这里沦落到这种地步，你希望看到阿乔利财团真正肩负起作为官方的职责，更现实的方式重构文明你要让我们忙起来，你要让我们体验一下末日求生的真实感觉。”
“对，我是故意的！”
两个男人隔着一盏烛火，在黑暗的房间中看着彼此的眼睛。
周柯这一瞬也不装了，他吐了口烟圈，对明显忍受着某种怒火想要揍他的小阿乔利说：
“还不止上面这些呢。
你看，疯狂的AI撕碎了安全网络，让你们暂时失去了对机械治安官和机械卫士的控制，阿乔利财团在地表世界中压倒性的武装力量最少在城邦区失效了，而财团董事家族的所有高层，所有大人物的数量加起来也不到平民的百分之一。
平民们现在还在期待着财团的帮助，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你们已经失去了镇压他们的手段，那只是过去三十八年的傻逼体制留下的服从惯性，他们还没转过那个危险的弯儿.
但他们不会一直这么迟钝，这么愚蠢，总会有聪明人及时发现这一点，如果你们不能赶在平民们对于财团的印象被打碎之前重整秩序，那么只需要一个恶土点子王使用几秒钟进行一场惊世骇俗的思考然后尝试着行动，那么，很快，一场席卷整个城邦区的疯狂暴乱就会如星火燎原一样蔓延开！
改朝换代
这个词听起来是不是很陌生，皇太子阁下。
但我把已经被你们遗忘的东西带回来了！你想知道在封建时代那些被拉下王位的权贵们是什么吗？你想不想知道，你这颗帅气的脑袋能不能挡住一颗饥饿的子弹？
所以，与其在这里谴责我，辱骂我，我劝你还是赶紧调动你麾下仅剩的力量来维持脆弱的稳定吧，否则或许半个月之后，你就要学着和你妹妹一样在恶土的黄沙中当个废土客了。
不过往好处想想，你那能干的妹妹已经帮你拉起了厉害的队伍，只要你狠下心，很快就能成为恶土一霸，用另一种方式实现你统治这片垃圾堆的幻想！
说真的，这个开局可比我当初遭遇的一切好太多了。
哎呀呀，真是羡慕你啊！
需要我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传授一点未来的新生活的实用小妙招吗？”
房间里的气氛凝滞下来。
在数秒之后，小阿乔利语气干涩的说：
“你知道会死多少人吗？你真的认为那些将知识视作无用之物的人，能在推翻了财团统治之后建立一个更好的时代吗？
让我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暴徒们会最先动起来，他们会劫掠会肆意妄为，在阿乔利财团的控制力彻底消亡时，不堪忍受的民众也会被野心家们裹挟着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割据势力，他们会在中心城以及每一座城市的每一条街道上朝着每一个人胡乱开枪！
根本不会有什么改朝换代！
他们做不到那么伟大的事！
他们只会在你遗憾的注视中，把城邦区变成另一个恶土！而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这里会出现另一个虎邦，或者蛇邦，你期待的东西根本不会到来
你这恶土上能诞生的最踏马的该下地狱的狗操的疯子！！！”
“啊，你真的知道我期待的是什么吗？就敢这么笃定我一定会失望？”
周柯发出了畅快的笑声。
他拍着桌子让烛火跳动，他的笑声持续了整整十秒钟，才在一次呼吸之后戛然而止，他冷静下来，抽了口雪茄，看着双目喷火的小阿乔利，他语气平静，面无表情的说：
“我踏马根本不在乎会死多少人！
我也根本不在乎这里未来会形成多少个割据势力，我对这片恶土的看法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这个世界早就死了，它还在腐烂，但最后一口气也很快会消散。
我想看到的是改变。
未来是好是坏和我没关系，因为我不关心，但这和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