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希望你能多给我点时间呢,老阿乔利的女儿。”
一声长叹中,之前周柯等人多次遇到过的白胡子老头瓦尔森克教授拄着时光旅行者的手杖自他们身后的入口阴影中走出。
这个家伙理论上说只能存在于那些扭曲的时间线里,毕竟他把自己的核心力量都用在了之前帮瞬光组织擦屁股以及制作世界切片上,但怎么说呢,既然这个研究所所在的区域本身就是一个稳态的时间迷宫,那么这里自然也属于迷时者的领域了。
在看到瓦尔森克教授出现之后,乔雅原本艰难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喜悦放松下来。
只有真正知道这个老头的来历有多可怕,才能理解他此时出现在这里能给己方带来多夸张的增幅。
“是的是的。”
老头子似乎意识到了其他人心中的好奇与期待,他捻着胡须,笑眯眯的说:
“这一次或许也是我这个曾铸成大错的老家伙的最后一次记录了,你们只管往前冲就行,有我在,死亡对你们而言就是个‘伪概念’,这也是我能给你们的最后强化。
啊,我来此是为了完成一本书。
那本书就是我的人生,它会在这最后一页记录下一场拯救,亦或者一场毁灭,但不管哪一种,老头子我这恶迹斑斑又痛苦不堪的一生.
总算是可以结束了。”
“我还以为你会缺席呢,毕竟我和导师都已经做好了你临阵脱逃的准备。”
在研究所三层的实验室里,韩斌亲自为周柯连接上了一系列设备,让他躺在一个约束器一样的区域中。
阿斌语气随意的说:
“虽然逃避可耻,但在你拥有特权的情况下,选择扔下这个烂摊子去享受自己的人生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你流鼻血了.
看来你强化自我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你的躯体承受的极限,你肯定使用了一些很危险的方式来强化自我的力量,从其中我能看到你的决心。
但遗憾的是,你我都很清楚,我们所在的处境已经不是单纯的力量可以处理的绝境了。”
“我的身体怎么样我很清楚,所以还是麻烦你别废话了,阿斌。”
周柯撇了撇嘴,说:
“赶紧抽出我精神力的‘杂质’,那枚隐藏起来的观察样本,然后让我们三方联手一起暴打从那个傻逼月亮里分娩出的怪胎。”
“你知道,我和导师这边是不可能帮助你彻底解决掉那个危险的生物的吧?”
韩斌转身在背后的控制台上输入一行指令。
他说:
“我们从身上要拿到的只有第七枚永恒碎片,这并不需要杀死才能获得,而且对我们而言在这里杀死没有意义,它已经在‘过去’孕育,就一定会在‘未来’诞生,你在这里杀死也只是完成了故事的结尾。
但故事的开端已经完成了书写,它就一定会自己延续下去。
除非,你真的下定决心要成为终焉的‘使者’,以的名义斩杀混沌的邪祟,但这意味着你身为‘永恒奇点’的尝试彻底失败,你会永远的归于终焉的冰冷光芒中,成为的麾下爪牙。
我很好奇
以你的性格,你真的会允许自己落入这样一个凄惨的窘境中吗?
我觉得对你而言,生命和死亡没什么太特别的区分,你显然是那种追求‘意义’的家伙。所以,我断定你不会在这两种结局里进行选择。
我只是很好奇,你要拿出什么样的办法来让自己离开泥潭呢?”
“好奇是吧?”
周柯看了一眼窗外的粉色月亮,他说:
“既然好奇就睁大眼睛吧,你会亲眼看到的。虽然我已经失去了劝说你的兴趣,但在这个要告别的时候,我还是得多说一句,阿斌,在你有机会做选择的时候.
为你的女儿想想,或者询问一下她的意见吧。”
第244章需要用一整个世界的苦难来孕育的魔物啊,你可真香
伊甸园的拆解如期完工。
当第三环的最后一个舱段也从伊甸园的主体脱离,在反推火箭的启动中离开基座并被星体重力捕获,如此前的所有舱段一样开始向恶土的大气层滑落时,只剩下了最核心处内部两环的伊甸园终于回归到了一个研究型空间站基地应有的规模里。
最内环研究所中的瞬光成员们按照计划将伊甸园主体所有的能量全部倒向研究所,用以支撑神圣基准仪的开机与预热。
能够对一个世界在时间线层面进行一系列操作的仪器肯定不会袖珍到哪去,实际上,整个伊甸园的一环整体都可以视作神圣基准仪的框架和主体所在。
当然,这地方在二十六年前被炸了一次,后续不断的修复也只是完成了最重要部件的维修。
不过在老阿乔利使用自己精湛的“自我分身”能力实现了夸张的数百倍乃至千倍效率的研究总结与改进之后,这台目前可以被称之为“神圣基准仪Pro”的升级版时间机器已经不再需要那过于夸张的体积和内部构造才能顺利运行了。
此时在研究所的最高处,神圣基准仪的操作台上,数百个老阿乔利正在这里的各部分进行着最后的调试。
说是调试,其实就是做一点整备,甚至简单打扫一下这个简洁平台的卫生。
毕竟以这个项目恐怖的构架和内容而言,就算现在真发现了什么问题,那也不是老阿乔利一个人就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全部修改的事了。
他只是“永恒七人”之一。
他不是神。
实际上如果他真是一个有求必应且无所不能的神的话,那问题反而简单了不少。
“导师,周柯体内的观察样本已经抽取完成,我为您带来了!”
韩斌的声音从入口处响起,他对眼前数百个忙碌着不同事物的老阿乔利熟视无睹,手里捧着一个机械封印盒的他大步走入宽敞到有些空旷的操纵平台中,从数百个一模一样的人影中准确的找到了老阿乔利本体的位置,并将盒子递给了他。
正站在那里面对着前方那个巨型天空穹顶,注视着正在发生变化的胎动之月的老阿乔利点了点头。
他打开了盒子,里面那不规则如水晶一般的永恒碎片让他长出了一口气,随着其他“自己”启动程序,操纵台上升起机械展柜般的结构,在那旋转的布满插槽的结构上已经插入了五枚不同形态甚至连颜色都不同的永恒碎片。
老阿乔利将手中的第六枚碎片插入正确的位置,又轻轻将这个转轮结构拨动让它顺利嵌入,在很有科技感的嗡鸣中,整个操纵台周遭都有灯光亮起。
代表着神圣基准仪的第六个外接样本已顺利归位。
“这台仪器在启动后突破‘绝对时间点’的成功率又提升了一截。”
韩斌说:
“现在只差最后一枚了。”
“十六分钟!”
老阿乔利答非所问的说了句,韩斌点了点头,说:
“所有设备均已准备完毕,反物质撕裂器也已校准到了正确的区域,可以确保那头邪神被孕育出的瞬间就遭受我们的饱和火力打击。
按照我们对亚空间阴影进行的观察和计算,那东西的损伤度突破30%时与亚空间的联络就会被削弱,届时我们就可以尝试着从体内抽取最后一枚信仰碎片了。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最多三十五分钟后,我们就可以启动神圣基准仪打开那扇门了。”
“嗯,和以前一样,在灾难追上我们的最后一刻,打开一扇门躲入过去的时间中,然后沿着同样的道路重新再来一次。”
老阿乔利语气平静的说:
“但反复做着同样的事却期待得到不同的结果,韩斌,这难道不是疯癫的表现吗?”
韩斌沉默着。
他不怎么想回答这个问题。
这显然是他的导师在点他,如周柯所说,眼下这个时刻三方皆已明牌,再遮遮掩掩的也没什么意思了。
于是在数秒之后,韩斌伸手摘下了眼镜,他说:
“两个已经死去二十六年的鬼,还在徒劳的试图完成一个已经被证明是失败的项目按照您的说法,这岂不是病入膏肓的表现?
导师,我们两个游荡在这个早已不属于我们的世界里,依然坚持着过去的目标并将更多人拖了进来。
有时候我在独处时也会询问自己,我关于过去那多么次失败的回忆是否被您亲手清理掉?
在过去的漫长时光中,在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后,我是否也曾和高桥那样失去所有信心,最终选择堕入一手引发了这一切的混沌阴影里?
我是否也向我们的敌人投降过呢?
就如您是否也一直这么坚定的相信这扇将被您开启的时间之门,就一定能带着我们和那些被我们辜负过无数次的生命,一起回到过去那田园牧歌的美好时代,回到那个一切灾难都尚未发生的时代里?
最重要的是,即便我们跨越过了绝对时间点,即便我们确实回到了永恒尚未降临,永恒七人尚未诞生,我们的文明尚未在黄昏中走入黑夜的时代里,那就代表着一切都安全了吗?”
韩斌看着自己的导师,他说:
“永恒在见证了我们的努力与胜利之后,真的就会放弃对我们的侵扰吗?如果连永恒在过去的降临都可以被视作命运的一环.那么我们这一次可能胜利也可能失败的拯救,是否也早已记录在那冷酷的时间之中呢?”
“所以,你现在开始相信命运了吗?还是说你变成了一个可悲的虚无主义者?”
老阿乔利诧异的看向自己最出色的弟子,他说:
“你从何时起拥有了这种软弱的心思?居然会被这样的哲学问题困扰?还是说,你其实已经在自己的调查里得知了真相.孩子,你关于过去那么多次失败尝试的记忆并非我为你洗刷,实际上我没有动用过任何手段来遮蔽你们的记忆。
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在高桥和罗杰启动了基准仪,将破碎的伊甸园内环重塑为完整形态并将你我这样的‘鬼’带回人间时,是你自己对自己疲惫不堪又充满了太多次失败的记忆做了切割和洗刷。
你亲口告诉我,你已经失去了再继续下去的信心,并希望以最初也是最热忱的姿态尝试最后一次。
是你告诉我,你不希望过去那个因为经历失败而暮气沉沉的自己给你身旁的‘韩楚儿’带来影响,你希望把自己最温和最光明的那一面留给你的孩子。
你用这样的理由说服了我,然而事实证明,即便没有了过去的牵绊,韩斌,当你在面对这个你已经面对过无数次的选择时,你依然会做出和以前一样的决定。”
老阿乔利停了停。
这个被永恒赋予“灵感”特性的老科学家那充斥着疲惫的眼神中罕见的出现了一抹无奈与温和,他拍了拍韩斌的肩膀,说:
“在世界、未来和生命的选择中,你总是会选择最后一项。
你总认为若没有了人,那么留下世界也不会有未来可言,你不愿意在事关‘人’的问题上冒险,就如你明确知道哪怕这一次你击败了我,将这个世界从终点之前带回了那个尚处于黄金时代的主时间线里,你也无法确保因你而活下来的人能否看到希望。
最重要的是,你明确的知道在那扇门打开的时候,当你跨过去的那一瞬,扭曲的时间赋予你的保护就会消散。
我的弟子,即便你从我这里夺走了决定权,你也一样救不了自己。
唉,你让我想起了神话中的普罗米修斯,你知道吗?
你的牺牲欲有时候真的会吓到我,即便在这种我们明确只剩下了最后一次尝试机会的时候,你还是会固执的将选择权留给‘人类’。
但你试过很多次了。
他们每一次都无法让你得到那个你希望看到的结果。
所以,不妨自私一次吧。”
老阿乔利收回手掌,看着眼前头顶上已经“裂开”的胎动之月,他说:
“你给过他们很多次机会了,但他们没有能依靠自己找到答案,所以这一次就让他们按照我们的判断来吧。
既然只剩下了最后一次机会,而以前的无数次失败帮我们排除了其他错误选项时,就只能押注于那个一开始就被讨论却从来都没有被实践过的冒险了。
我知道成功率不是100%。
但我们必须尝试着越过绝对时间点,我们必须尝试着回到那个永恒之影尚未污染我们的时代里,唯有在那时候才能找到希望。
也唯有在‘过去’迎战‘未来’,才有获胜的可能。
要诞生了.
我在这里都能听到刺耳的笑声,那是托特的笑声,可惜托特从来不会那样笑你知道吗?韩斌,永恒七人其实还隐瞒了一个很可怕的真相。”
“托特不是自愿堕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