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公里外，盘旋在云层下的无人机，屏幕上代表信号干扰的信号格开始变满。
之前的雪花点跟条纹也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被炸得只剩一截扭曲车架的猫猫车残骸里，一个不起眼的黑色盒子闪烁起明灭不定的红光，顽强地朝天空发送着定位信号。
几分钟后，在爆炸核心圈外，一具亡灵骷髅的眼眶中忽然亮起一抹幽蓝色的光焰。
光焰如同有生命般，迅速在这具骸骨上蔓延。
冰晶与风雪凭空出现，将骸骨包裹，枯槁的，如同冰雪般的血肉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一件冰霜凝结的盔甲覆盖其上，背后缓缓生成一柄晶莹剔透的冰剑。
这正是刚才被炸得粉身碎骨的亡灵法师首领。
他借着一具普通亡灵的尸骸，完成了复活。
只是，此刻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光芒比之前暗淡了许多，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翳。
显然，这次死亡让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随着他的重生，刚刚平息的风雪再次呼啸而起，并且以更快的速度朝着远方扩散。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最后定格在车架残骸上那个闪烁的红点。
他抬起手，指向那个定位器。
旁边一具亡灵骷髅眼眶中蓝光一闪，得到指令，迈开僵硬的步伐，走到定位器前。
抬脚。
狠狠踩下。
“咔嚓！”
红光熄灭，信号戛然而止。
做完这一切，重生的亡灵法师首领深深地看了一眼南方，似乎要将这个方向牢牢记住。
随后，他转过身，带着残余的亡灵，头也不回地向着更北的极寒之地走去。
二百公里外，一处被重兵把守的无人机移动操控车内。
秦龙龙撕开一包魔芋爽，辣油的香气瞬间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他刚塞了一根进嘴里，就听见身旁的张师兄发出一声轻咦。
“咋了张哥，看见好看的亡灵妹子了？”
“别贫。”张师兄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屏幕，“信号，你看信号！”
秦龙龙探头过去，屏幕上原本到了异世界很少满的信号格全慢。
并且布满了雪花点的摄像头，画面清晰度也大幅度提升。
“我靠，怎么一下就高清无码了？”秦龙龙嘴里的魔芋爽都忘了嚼。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张师兄没有理会他的玩笑，手指在操控台上迅速操作，让无人机在原地盘旋了一圈，“刚才这片区域的电磁干扰强得跟堵墙一样，怎么会突然没了？”
他尝试着将无人机朝更北的禁区飞去，想测试一下这台新改装无人机的极限性能。
就在同一时间，分布在漫长战线上的各个无人机小组，几乎都发现了这诡异的一幕。
指挥中心，负责战区通讯调度的穆翰飞正盯着眼前一排排闪烁的屏幕，耳机里传来各单位嘈杂的汇报声。
忽然，主监控屏幕的东北角，一个代表极北之地的地图上，冷不丁地冒出了一个微弱的绿色光点。
AI迅速解析出来。
是一辆雪地猫猫车！
“奇怪！极北之地怎么会有咱们的装甲车信号？”
他旁边的战友闻声凑了过来：“啥玩意儿？你看花眼了吧，那边除了亡灵就是冰疙瘩。”
“真有！坐标……”穆翰飞手指在屏幕上迅速划动，试图锁定那个信号源，“是猫猫车的识别码……哎！没了！”
光点只闪烁了不到三秒，就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紧接着，那片区域刚刚转好的通讯信号，也瞬间被打回了原形，再次变得断断续续。
“信号又变差了！”
“那边是不是哪个小队有新发现了？”
“不知道，我问问。”
穆翰飞立刻拨通了最靠近极北之地的空中侦察打击部队的通讯，得到的回复却是否定的。
刚才那边除了信号诡异地变好了一小会儿，什么异常都没发现，更没有消灭任何有价值的目标。
“除了信号抽风，什么也没发生？”
穆翰飞挠了挠头，想不通个所以然，先将这件怪事记录到「特殊异常」备忘录，等待上级审核。
毕竟，在和异世界的对抗中，解释不清的怪事多了去。之前大战的时候，他们投放了上千个通讯热气球，有的跑到极北之地五百多公里外还能偶尔传来信号。
两个小时后。
负责监控生态界线的观察员界线的景色变化，挠了挠头，继续观看。
很快，他就发现了部队。
他死死地盯着卫星勘测画面，瞳孔放大。声音都有些变调。
“报告！界线！绿色界线在向北移动！”
“什么往北方移动？”
“界线，南北分界的界线。这是两个小时前的，这个是现在的。”
这话一出，整个观察室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连忙调动视频信息，满旅长则走过去观看。
两个小时前的存档影像对比后，众人都确定了景色变化。
看到了这个，满旅长眉头紧皱，随后舒缓。
一位观察员眼睛瞪大：“冰雪后退了吗？绿色森林……绿色森林往北推进了至少五十米！”
“把无人机往咱们炸人脸树的地方飞！”
“好！”
很快，无人机就传回来了新的信号。
“被我们摧毁过人脸树的那些区域的绿意也蔓延了，不过蔓延的最慢！只有几米！”
“但是的确在蔓延。”
这消息如同重磅炸弹，瞬间引爆了整个指挥中心。
当报告递交到苏明瑾手上时，这位前线总负责人也愣住了。
她立刻召集了各部门主管，问询最近有没有发生战斗之类的。
但得到的反馈却让她非常困惑。
过去数个小时内，没有任何部队主动发起过攻击，工程队没有测试新武器，开采队也没有挖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可偏偏，那条困扰了人类许久，被认为是魔法伟力划分出的界线，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自己向后退了。
这不合常理的好事，让心眼少的人兴奋，但苏明瑾却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苏明瑾看着地图上那条被重新标注的、向北凹陷进去一小块的绿色曲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是谁？
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用他们不知道的方式，给了亡灵一族沉重一击？
遥远的西部海岸线，赵负责的173号营地里，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粗犷的号子声混成一片。
战士们正和一群身材高大的冰河部落土著混在一起，手把手地教他们如何砌墙、如何打地基。
“嘿！让你看线！看线！你这墙都砌到邻居家去了！”一个老班长气得直跳脚，对着一个牛高马大的土著战士比划。
那土著挠了挠头，露出一口烂了的黄牙，嘿嘿傻笑，显然没搞懂那根细细的麻线有什么用。
余启文呼出一口白气，搓了搓冻得快没知觉的手指。
这鬼天气冻得骨头缝都疼，他一个南方人，要是不找点活干，感觉浑身的血都能给冻住。
他看到那个砌歪了墙的土著，走了过去，从工具包里拿出一个水平仪，放在刚砌好的石砖上。
他用土著语，配合着手势，言简意赅地说道：“看，水泡，歪了。”
然后他撬动石砖，让气泡回到正中，再次开口：“中间，正了。”
那个土著战士愣愣地看着那个小小的气泡，又看看余启文，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原来如此”的光芒。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说了句：“懂，谢谢。”
旁边的班长啧啧称奇：“余教授，您的鸟语越来越溜了。”
余启文笑了笑，没接话。
帮助完战士后，余启文就离开了。
这几天的接触，他已经摸清了冰河部落的底细。
这是一个将“物竞天择”刻在骨子里的部族。
他们崇拜强者，畏惧着统治北方的寒神与亡灵法师。
为了生存，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年迈的族人遗弃在风雪里，用最血腥的方式让首领变成亡灵。
这些习俗，在文明社会看来野蛮到令人发指。
可余启文却能理解他们那套残酷逻辑下的无奈。在这片绝望的冰原上，不对自己狠，就只能被亡灵和严寒吞噬。
所以，想让他们归心，光给吃的和住的是不够的。
还得让他们看到一种新的、更强大的“生存方式”。
一阵风吹来，食堂的饭菜香气裹挟而至，不少干活的土著都猛地咽了下口水，手里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食物和温暖的石头房子是最好的诱饵。
但余启文知道，真正能让他们彻底倒向人类的，是人类能对抗他们所畏惧的亡灵。
只要恩威并施，保持基本尊重，给予严苛的律法，多杀鸡骇猴几次，绝对能驯服对方。
风，还在吹。
等等……
余启文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风里那股子刺骨的、仿佛能钻进灵魂深处的阴冷，似乎……淡了一点？
…………
赵开着那辆被土著们称为“神的钢铁地龙”的卡车返回营地，扬起一阵干燥的雪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