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第109节

  盲人摸象,以偏概全,无法描述这个特殊的时代。

  如果说开放,看书写诗、弹琴跳舞,也并不完全算是开放,也算是全盘否定加思想上的无所适从,大部分人狂热的吸收国外文化,甚至有的路边摊都有成人的杂志卖。

  后面基本演变成和美国60年代差不多,free啪啪,peace,love.学校里对眼了谈个有啪啪的恋爱,也不是稀奇事,郊游都是野战部队,每周舞会就是海天盛宴前奏……

  就连犯罪分子都与时俱进,学习国外电影中先进的作案方式。

  如果说激情,这个国家还有占七成七的农民刚刚处在温饱线上,他们都是在拼命的熬啊熬。这种所谓的激情,可能会在知识分子的笔杆子里,现实中不多见的。

  还有一种存在于ccav中的艰苦朴素,某某劳模掌握独门绝技,全国仅几人,然而这样一位一堆赞词的人,却生活在简陋的房子里,过着清贫的生活。靠心灵鸡汤忽悠,指望社会中最优秀的人无私奉献,就国家意识形态方面来说,贫穷是道德,是政治正确。

  其实李和更多感受的是渴望。

  不管是社会底层,还是社会精英,他们总归是普通人,既有普通人的生活,也有普通人的梦想。

  渴望个人生活的富裕,渴望个人命运的改变,渴望这个国家早日走向富强。

  进入站台,李和再一次麻溜的先把包袱扔进车窗,见有人拿起他包袱,他立马跳脚骂,“哎,那个大胡子,你要是敢扔下来,我非揍死你”。

  李和这两年虽然没长个,可肩膀宽了,身上也长肉了,有了点骨架,也慢慢展现出了一点成熟男人的气势。

  大胡子犹豫了一下,只得又把包袱放下了。

  李和爬过车窗,把包袱捡起来,狠狠的瞪了一眼大胡子,才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因为雪大,火车比以往又慢的多了,回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还好没有下雪,路面都很干燥。

  回到家的时候,李和第一眼看到是李兆坤。

  李兆坤怀里正抱着李沛在炉子上烤馒头片呢。

  李和本来想跟李兆坤说话,可看到他那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李和脾气上来,也就没搭理李兆坤,直接把带回来的包给了老五,只逗弄了下李沛。

  李兆坤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李和,然后嘟囔了一句,“王八犊子”。

  老五把李和的包摆在桌子上,就开始扒拉了,吃的要挑出来,对其他的一律没有兴趣。

  家里新盖了三间瓦房,原来他睡的土屋已经拆了。

  李隆在电报里说,梅雨季的时候,墙根塌了,才重新扒了重盖的。

  村里有不少人家都新盖了砖瓦房,但是只是在墙根的部分才奢侈的用了几块砖,上面还是照样土坯,旁边的潘广才家的三间大瓦房就是今年新盖的。

  李和进屋仔细瞧了瞧,发现比前面的那几间屋子阔气,房梁更高,屋子更宽敞,地面都高标号水泥,屋里的家具都是新作的。看来老三是用了心思的。

  

52、学习成绩

  

  李和把老五的成绩本拿在手里,左右看了几遍,这成绩简直没法看,这让他有点恼了,“我说,你出门丢人不?怎么就没一门能及格的?”。

  成绩最重要的方面在于直观粗暴地展现前一段学习的学习状态和成果。

  成绩很好确实并非人人都能做到,成绩不好也并不丢脸,人毕竟各有所长。

  很多人会说自己很有能力,成绩一般但能力很强的人还是挺多的。借口不适应应试教育,说实在的,能力真的行考个过得去的分数并不难吧。做不到的要么懒,要么没想学,要么学不明白。

  无论是哪种,都不属于有能力但不适应应试教育的情况。教育资源极其匮乏的不在讨论范围内。

  怕的就是成绩不好,别的也不好——如果尚未发现自己有其他特长,那还是好好拼命学习吧,直到你发现自己真正特长的那一天。

  老五不服,“我体育100分呢,你怎么不说?”。

  她已经10岁了,个子长的也快,天又冷又比较干燥,脸上红扑扑的,甚至有点皲裂,只是不愿意擦雪花膏之类的东西,嫌弃油乎乎的。说话俨然是个小大人了,伶牙俐齿。

  性格是调皮居多,又爱贪玩,非常乐观,哪怕前一分钟刚挨了顿训,下一分钟也可以继续,平常又没人管,早就野惯了。

  思路也清楚,说话一板一眼,但还是有点小孩子的幼稚,床单往身上一披,整个王国就此诞生。

  孩子什么都懂,只是家长以为孩子还不懂。

  李和没好气的道,“行,你这是偏科比较严重。可你这都三年级了,怎就不能把语文数学弄及格?”。

  打骂苛责如果有用的话,李和就关起门来一天到晚的打就是了,但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想想当年的自己,在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懂得作弊,就懂得欺负别人,就懂得自己用拙劣的方式改试卷上的分数......

  可也好歹能及格啊。

  在李和的认知中,小学成绩是非常重要的,在物理学上有一个词叫惯性,在经济学上有两个术语,叫预期和粘性。

  当你习惯于某一种状态的时候,即便你意识到了环境发生变化,也不会立刻改变自己的状态。因为你习惯于这种状态的时候,这种状态就成为了你的预期。而预期一旦形成,改变起来是非常困难的。

  无所以无论学习成绩处于上行阶段还是下行阶段,都有惯性,都不易停止下来,更不要说掉转头来向相反方向运行。

  小学的学习看起来和后来的学习没有什么关联。实际上却是小孩子对自己定位形成预期的关键时期。如果某小学生在小学的头几次考试中成绩优秀,他就会形成自己是个好学生的预期。当后来发现实际情况出现偏差,就会主动努力学习试图回归自己的预期。这就是预期的粘性。

  除非长时间的努力没有收到回报,要不然普通小孩子是绝对不会主动修改自己的预期的。

  那些嚷着“成绩不重要”的人,这样给孩子吧啦吧啦的,很容易把他变成鸵鸟,最后到了高考的大草原,只会成为狮子老虎的美餐。更糟糕的是他这个不能正视问题只会找借口的习惯毁的不仅仅是他的学生时代。

  李和当然也会给老四或者老五找条退路,比如送到新加坡或者香港的学校,但是如果学习态度不端正,其实在哪里都是一样。

  “小胖挂鸭蛋呢,他爹还说早上拌稀饭吃呢”,老五说的小胖是潘广才的儿子,

  “你怎么就不好成绩好的比呢?年前年后哪里都不许去,在家给我好好看书,你要是敢哭,我今天非让你屁股开花,让你哭个够”,李和见老五挂着脸,似乎要哭,又转头对旁边看热闹的老四说,“你也别闲着,给她好好补习。好好盯紧了她,要是敢乱跑,给我揍,我说的,不用客气”。

  老五脑子还是机灵的很,就是没什么耐心,性子太过好动,不来硬的,很难奏效。

  老四笑嘻嘻的得了差事,对老五道,“听见没有,好好看书,让你一天到晚瞎跑”。

  老五气嘟嘟的道,“要你管”。

  “大哥让我管得,我还能揍你呢”。

  李和懒得听这两个丫头磨牙,又对老四道,“你的成绩单呢,拿来,都别想跑”。

  李兆坤或者王玉兰能对她俩的学习横竖是不问的,想问也是插不上手。

  大多数父母个人精力上的短缺和个人阅历知识层次上的短缺,往往父母会缺少必要的对孩子的行为规范,甚至自己本身就是一个问题的示范者。对孩子教育很少有帮助,似乎更多的依赖于孩子的天赋和个人能力。

  老四早就有了准备,随手就把成绩单递给了李和,“在这呢,我可不是老五,怂瓜蛋子”。

  老四长的愈发出落了,比大姐李梅还高了一个头,可能学校里时间待长了,也不怎么下地了,皮肤变白了不少。

  李和看到老四的成绩,终于心里有了安慰,数学、物理、化学基本都是接近满分,英语虽然差点,但是还在能接受的范围,摸了摸老四的头,高兴的说,“可以,继续加油。明天带你去县城,要买啥都行”。

  “好,说话算话”。

  李和看了一脸不乐意的老五,“别挂脸,你要是有能耐,也是这待遇”。

  李和看着在院子里逗弄孩子的李兆坤,问老四,“啥时候回来的?”。

  老四说,“回来两个多月了”。

  “没闹腾吧?”。

  “不知道,我天天都在学校”。

  李沛已经三岁了,已经可以迈着小短腿可劲跑了。

  李和一把把他抱到怀里,也不见他怕人了,只一个劲的盯着李和瞅,还不时用手挠李和的头发。

  李和自己从井里打了点水,也不怕冷,在院子里从头到尾冲了澡,浑身发抖的换了衣服。

  晚上的时候,李隆把小丫头也抱过来了,李和喜欢的不得了,一直抱到小丫头睡着,才放下。

  王玉兰问李和,“你这多大了?你有入眼的没?你看看你弟这都俩了,你什么时候啊”。

  亲妈就是亲妈,永远都是自己的娃好,不会问李和有没有入人家姑娘眼,而是直接问,有没有入李和眼的。

  李和说,“我这刚刚参加工作,还没稳定下来,等我稳定下来也不急。你这都俩个孙子了,暂时够你抱了。你也别操心了”。

  李兆坤突然说,“我以为你多能耐呢,结果毕业了什么没落上,到头来还做了个破老师。当个老师能有什么出息”。

  

53、小轿车

  

  最让李和“受欺负”的吵架就是和李兆坤,因为无论他对你说的话有多难听,打你的时候有多疼。他都不能潇洒的说出一句“去你娘的!”,然后潇洒的转身摔门而去再也不回头。

  其实每次吵架开始李和都会尽量平静,尝试好好沟通。

  但是!

  一切都是浮云,道理是什么,道理就是他是老爹,不容进犯他,忤逆他,否则上升到李和不孝的高度,接着开始飙脏话。

  李和努力的控制了下情绪,不让自己爆发,但是说话也不再留情面,直接问道,“那你说什么叫有出息,像你那样天天游手好闲?”。

  李兆坤腾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李和鼻子骂道,“老子游手好闲?老子游手好闲,也没见把你们几个饿死,一个个还不是活蹦乱跳”。

  王玉兰慌忙把李兆坤的手打下去,对李和道,“怎这么说你爹呢,赶紧洗洗去睡觉”。

  李隆也站起来道,“都八点钟了,睡觉吧,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和段梅一个人抱着一个孩子就走了,他看到李兆坤那张黑脸,心里隐隐感觉到了一丝痛快。

  老四看形势不对,也赶紧把不肯走的老五拉走了。

  李和平复了下心情,进了自己的屋子,啪嗒一声关上了门,就一句话没说,不是想摆脸子给谁看,而是他头一次感到心累,甚至是有些茫然的。

  他甚至懦弱的想,等老四老五都成家立业了,他使命应该是要到头了,他甚至有种想放弃,什么也不干了的想法,让他们自己去闯荡,自己去扑腾吧!

  “老子怎生了这么个玩意,早知道直接掐死拉倒”。

  李和在屋里依然能听见李兆坤喋喋不休的骂声。

  懒得想其他,直接上床睡觉了,他简直给自己自寻烦恼,两辈子了还跟他亲爹计较,就没意思了。

  早上起来,王玉兰忙活着做早饭,做了一锅的白面馍馍。

  还特意给李和煮了两个咸鸭蛋。

  李和起来,洗了把脸,喝了两碗稀饭,吃了两个大馒头。

  李兆坤还没有起床,还呼噜响呢。

  李和对老四道,“去问你三哥,去县里不,等会我们去县里”。

  老四腾腾的去了,然后又腾腾的跑回来,“他不去”。

  李和说,“那咱俩去吧,你把自行车推着”。

  李和也没坐公车,就骑着自行车带着老四去了县城。

  老四一直在县城上学,对县城已经没啥新鲜感了。

  百货公司重新做了粉刷,外面也做了装修,清一色的大理石台阶,光可鉴人。

  还是熟门熟路的在县百货公司找到了边梅,笑着道,“不会麻烦你吧”。

  边梅说,“什么话,咱俩说不准将来说不准有谁用得着谁的时候呢。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给你拿票”。

  李和听的好笑,又是那套关系学,不过确实听着实在不虚伪。

  边梅想到李和去年的大爆买,还特意多拿了一些出来,交代道,“别一次性买,太扎眼了,领导知道了,我没法做人了”。

  李和道,“没事,我就多买点糖果,其他的没啥需要,你要是有事就先忙吧”。

  边梅看了一眼李和的穿着,上身灰色的夹克,下身牛子裤,脚上是黑色的皮鞋,捏了捏李和的夹克领口,“老大,你混的不赖啊,你这可是最新款的飞行夹克,我记得马龙白兰度就是穿的就是这款螺纹圆领领口的,没个五百块想都不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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