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李老二,不要小瞧人”,老四学着边梅的口气对李和表示不满。
“行了,我知道了,好好考就是了。我让你三哥明天给你送钱了,缺什么尽管跟他提。电话给你边梅姐吧”。
“李二和,说好的啊,回来请我吃饭,账先记着”,边梅提着嗓门道。
李和道,“真是谢谢你了,你老辛苦了,尽瞎耽误你事情了。以后有用得上在下的,你尽管吩咐就是了,在下静候差遣”。
“行,算你说了人话”。
穆岩几个人回来,一副虚脱样。
李和朝孟建国身上闻闻,然后说,“这不像日理万机了啊”。
孟建国道,“奶奶个熊,拿咱几个做壮劳力用了,不是毕业了嘛,帮着搬宿舍了”。
化学老师张悦道,“姓穆的,你让咱跟后面白跑了一趟,你说怎么办吧”。
数学老师胡援朝道,“人家关键还是有对象的,这找咱算什么事啊”。
穆岩说了一句让李和感慨至死的话,“这帮姑娘够狠啊,自己的对象不舍得用,别人的对象用得倒起劲”。
159、教辅
李和的职称上去了,本来高高兴兴的,结果穆岩几个人没事就喊他李副教授,在“副”这个字上还故意拖长音。
副职一般都是不能掌握大权,比较清闲的。你比方说副驾,什么事不用做,干坐着。在体制里,副职一般都是背黑锅专用职位,正职一般是抓大方向,掌握权力核心的,都是发表一些绝对不会出错的看法和指示的。
那么这个副职就会按照这个指示去办,怎么去办,办到什么程度,深浅都由着掌握。
比如开会了,正职领导说,我们要严抓安全生产,然后出份文件,这个正职的指示是不会错的。但是要是出了安全事故,都是副职的事情了,因为你没按照指示精神办好。
当然在学校里他这个副教授没有什么背锅的问题。
教授与副教授的差距主要是地位上的、收入上的,而且正教授一般都是学科带头人。做正教授李和觉得自己真不够格,所以评个副教授当然也能心满意足,可是不代表他乐意被人喊“副教授”啊。一般的规矩是在称呼上都是不带“副”字。
大学里的称呼学,其实是受了官场的影响。
六十年代中央下发了好几份称呼问题的通知,要求今后对担任党内职务的所有人员,一律互称同志。
但最后都没坚持下来。
大多时候,对于称呼的琢磨主要是出于对符合特定场合的考虑,这其实是一种对他人尊重的考虑。比如人家堂堂一局长,要是不开眼喊人家副局长,人家不给你穿小鞋,才叫没天理。
李和说,“你们嫉妒吧,嫉妒你们直说”。
孟建国道,“不是嫉妒,绝对不是嫉妒,我只是想打死你。你那骚包样太招人狠了”。
他好像已经走出了失恋的影响,人又开始活跃起来。
李和道,“你这样说话会没朋友的,你知道不知道”。
刘乙博道,“晚上必须宰你一顿,四海饭店吧”。
穆岩和李科等人都随声符合,必须请客。
李和道,“那你们喊声李教授听听,不但请吃饭,电影票我都给你们包了,请你们看电影”。
“士可杀不可辱,李副教授,你自己乐呵吧”,孟建国坚决不低头,想到他三十多岁了,学校也混了这么多年,结果跟李和一对比,悲从中来。
“那行,哥几个,都挺有骨气,一边凉快吧”,李和转身要走。
刘乙博一把把他拉住,“李教授,吃乃人生幸事”。
“李教授,咱赶紧去吧,去晚了可就没位置了”,穆岩为了吃,节操也可以丢的。
“李教授,真的不能耽误了,都是快六点钟了”,李科更是无所谓了。
李和乐呵呵的看向孟建国,“你在家看书吧,我就不侮辱你了,咱几个去吃饭吧”。
“呸,想的美,今天非吃穷你,谁不知道你李教授有钱不差钱”,孟建国最终还是屁颠屁颠的跟上了大队伍。受李和的影响,这帮人现在说话都是一嘴的新鲜词。
都知道李和不差钱,也都知道他做了点小生意,赚了点钱。
从饭店吃完饭回来,每个人都差不多喝了有二三两酒。
穆岩趁着酒劲,去了李和的宿舍,然后问道,“你说你能做生意,我能不能做?”。
李和想不到穆岩能提这茬,“缺钱了?要用钱我这有,我拿给你”。
穆岩摆摆手,“我不能一直借下去啊。我得自己想点折了。我父母、弟弟妹妹都还在老家,弟弟这马上就到结婚的年龄了,都指望着我呢,想着毕竟我是城里端铁饭碗的,可他们哪里知道,我一个月就这么点死工资。你也知道,我又喜欢买书,每个月根本剩不下钱,还得到处拉饥荒,可这窟窿是越拉越大,都快堵不住了。我甚至都想着出去带点家教活了或者找个兼职也行,你脑子活,给我想想”。
李和道,“什么生意都能做,我就怕你拉不下这个脸”。
“都要饿死了,还要脸做什么”,穆岩都有点跃跃欲试,想着问这生意怎么做,清高固然有点清高,可失节事小,饿死事大,谁也跟钱没仇啊。
这群人里除了刘乙博家里条件好点,哪个不是靠着那点工资过日子,甚至每个月还要想办法往老家寄钱,居京大不易,当然是钱越多越好。
再说以前是没对比,大家都一样穷,穷呵呵过呗,甚至还有点自我感觉良好,但是人就怕对比,一和李和对比这伤害值就高了。
而且每个月手头紧的时候,穆岩、孟建国几个先不说,这单身楼里缺钱的老师都会忍不住找李和借钱,李和已经是这单身楼里公认的大债权人。
这两年做生意的越发多了,阔佬也多,这帮老师更受刺激,做老师的果然是不如卖茶叶蛋的。
李和想不到穆岩有这么急迫,沉吟了一下道,“倒是有一门生意可以做,不过你一个人不一定做得起来,你最好拉点人”。
“什么生意?你先说,人不够,我拉人就是了”。
“做辅导教材,初中的,高中的都可以做”,李和本来想让何芳做这个的,可何芳是个小富即安的人,在物质上没什么大追求。这个想法他只能一直搁在了肚子里,再说他自己也看不上这三瓜两枣,让穆岩他们做就挺合适。
“辅导书?咱校办的出版社就在做,也没做出什么花头啊”,穆岩有点怀疑的说道。
李和道,“那是因为他们做的方式不对,那些教辅资料都是生硬的很,没什么新鲜花样,对学生的效果也有限,再说现在做教辅的出版社,大部分根本就没用心思去做”。
穆岩道,“恩,这个是对的,那些教辅做的确实很差。你这样一说,确实可以做。我只懂历史,编历史教辅肯定比他们好。但是其他科目呢?”。
“简直是太可以做了,所以要做你一个人肯定是做不来的。你多拉几个人啊,文科的科目咱这楼上就够了。理科的科目找楼底下的老师,比如胡援朝老师,他就是胡建的高考状元,数学单科第一,这样的名头打出去,哪个学生家长学生能不买账?咱单身楼老师里面最不差就是状元。再说,你看看市面上,大部分教材辅导都是一些附中的高中老师编的,有几本书是教授编的?咱楼里还有不少老师都是教授职称呢”。
李和说的激动,穆岩听的更是火热,不过没几分钟脑袋又耷拉了下来,“这要不少本钱吧?像胡援朝比我还穷呢,让他投钱他肯定也没啊”。
李和道,“你要是愿意做,我来投本钱。像胡援朝老师他们,你可以直接给钱,后面卖的好再加点分红”。
“让你投本钱不是太好吧,我自己想办法就是了”。
李和道,“肯定不会亏钱,赚钱的买卖我当然要投了。你赶紧去找人吧,看都有谁愿意”。
穆岩也就不再磨蹭,楼上楼下挨个寝室敲门,搞串联,大部分老师都是点头同意的,不过只愿意做个编著人拿个稿费,都没做合伙人的想法。
最后合伙人只有孟建国、穆岩和李和。
屋子里聊天,李科说,“你们这个名不正言不顺啊”。
李和说,“确实是,要不以外面生理化教研室的名义来弄?”。
孟建国道,“要不用我们教育工会的名义也行”。
“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穆岩对李科道,“我们明天成立一个中学教育研究中心,你给我们批了就是了”。
李科笑着道,“这个没有问题”。
这就叫有熟人好办事。
李和想确实没有比以社团名义更好的方式了,干干净净的,既没有牵绊,也没有牵扯。
这帮老师平常看着都不咋的,可是一调动起身边资源来,这做事情就顺了。
穆岩从高三的教辅先开始做,一大早就和孟建国拿了李和的钱去买教科书,并且买了一大堆的教辅用来参考。
160、研讨会
李和那间小宿舍满满当当的坐了十五个宿舍楼单身的老师,既然做教辅的想法是他提出来的,自然就由他来说思路。
一本教辅出来,穆岩答应了给500块另外加分红,大家心里当然是高兴,没有几个能拒绝得了这种腐蚀。
“小平同志提出,全党全国都要重视教育。我国的教育事业掀开了新的一页,蓬勃发展起来。我们作为一名老师,服务教育,为教育事业的发展提供有力的支持,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所以做教辅是非常意义的事,这也是为我国社会主义教育事业添砖加瓦”。
他开口就是大空话,虽然大家做教辅的实际目的是赚钱,但是千万不能这么无遮拦的谈钱,对大部分老师来说,答应来做教辅本来就是挺勉强的一件事,有点掉身份,铜臭也是臭啊。
此时李和站在上面帮着大家找点空话遮掩,起码表面看起来中学教育研究中心成立的目的就是服务教育,这么崇高的说辞,大家脸面上都好看,不管这种使命感有谁信,说是一定要说的。
“我们要以‘课程标准’作为编辑指导思想,这个是一定的,我们服务的就是高三学生,高考不考的内容,我们就没有必要编辑。知识点要清晰,练习题的题型、题目,一定也要归类。题目的答案要清晰,也要充分...”。
“我们这套教辅的名字暂定为《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五年高考自然不用说了,主要是最近五年的高考题目。让学生洞悉高考试题及命题规律,主要的工作就是需要大家把答案分析清楚。三年模拟,主要需要大家通过总结高考命题规律,洞察命题思路,研究命题趋势,然后出模拟卷,这是所有工作里最难弄的”。
李和把该说完的都说完了,剩下的就全部交给穆岩统筹了。
因为大家白天都是上课,所有的工作都在晚上做。
穆岩问,“编辑问题不大,咱这么多人呢。印刷咱找学校的印刷厂就是了。可是卖给谁啊”。
他忙和了半个月才终于想到了核心问题。
李和道,“这还不简单,以教育中心的名义办个教辅研讨会,找几个年龄大的老师出面,给点咨询费,咱资历还是浅了点,用学校的场地,布置个会议室,印点请柬,把市里的教育局的领导和各个重点高中的老师请过来,报销食宿,娱乐一体,最好再找个学校的研究室牵头”。
穆岩道,“我有同学在教育局,请个教育局领导倒是没问题,可是许多学校都是外省市,这样大老远的会有老师愿意过来吗?”。
李和笑着道,“相信我,肯定会有人来,请柬主要是发给大城市的重点中学,直接发到学校,希望学校派员参加,报销来回食宿,人家还不抢破头来。而且这些老师来了,咱们就聘请为顾问,答应给他们一些报酬,在教辅上给他们加名字,这样以后就是我们的人了”。
李和这也是学后世的厂商办研讨会,好吃好喝的供着,大家乐呵乐呵,其实就是产品推介会。
穆岩认真琢磨了下,倒是想透了,反而不担心没人来,第一是学校的牌子够响亮,最关键的是这可是来首都的机会,有人报销食宿,没有几个人舍得放弃的,可是这开销就大了,这还一毛钱没挣呢。
“行,你太鸡贼了,这想法好。我先去请几个教育局的领导,那要不要再请几个师范大学的教授?”,穆岩学会举一反三了,想明白了就是这场研讨会就是拼名气,有名气的人越多,效果就越好。
李和道,“你请的到?”。
穆岩笑道,“我请不到,可是楼上有老师能请的到啊,张盛如老师就是师大毕业的,他的研究生导师好像挺有名的”。
李和笑着道,“那更好了,哦,对了,记者有认识的吗,必须找几个记者,提前宣传啊”。
他认识的记者只有一个江映雪,他肯定是不会去找的。
“你说要找十个,还是二十个,都能找得到”,穆岩很有信心的说道。
李和道,“那就更没有问题了,有报纸一宣传,啥事办不成啊”。
“这得要多少钱啊“,穆岩不自觉的又想到了钱的问题。
李和道,“钱不是问题,我等会给你再拿两万块,咱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的大气点”。
“这动静搞大了,看来是瞒不住学校了,我去找电教组的人牵头吧,争取早日印刷出教辅,就在暑期办研讨会”。
穆岩说完也就急匆匆的出去找人拉关系了。
进入七月初学校除了医学部,大部分院系都是已经放假了。
李和先回家了,想到老四这几天就是高考,心里有点烦躁,生怕这丫头考不好。
高考是七号到九号三天时间,他也没往家打电话,等老四考完再说吧。
小威病怏怏的跟在他后面,一点精神都没有。
李和说,“你这缠着我干嘛?我说过的,什么时候长记性了,什么时候再来”。
小威现在除了每个月台球室还有点收入,一点活钱出处都没了,再说出来混最讲究面子,没了平松给他撑腰,他现在是一点面子都没了,都快要哭了,“哥,我错了还不行吧,我真想不到,那帮王八蛋是这么个些东西”。
李和道,“你这么不知深浅,最终落不了好。我是为你爹妈好,不想你爹妈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看,你现在说认错,你还是不知道错在哪里,哪天知道了错在了哪里,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