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第26节

  等待这些青春无匹、风华正茂的少男少女们告别校园,就会成为社会的中坚力量。

  这个时候的科研条件落后,学习条件落后,许多学校一分钱经费没有,好一点的也只有一条一台试验台,平摊到每个班级,一学期只有一两次实验。

  比如这个时候的华清计算机专业,给每人发一张硬纸壳作的模拟键位,有凹凸,在寝室自己背诵键盘位置。

  没有网络,没有搜索引擎,一切全靠记忆,所以程序调试出错时主要靠记忆来翻书,不熟悉工具书是不行的,就这样也很高兴了,觉得不用背诵,能记住在哪本书哪类章节就行。

  一切收获都需要有人去努力,而且还需要大批的天才肯去努力。“拼搏精神”和“落后就要挨打”的深刻教训,时时不敢忘怀。

  李和记得曾经一个同事毕业于国防科大,是能背得出电路板上万个焊点,试验查错时可以准确判断出哪一个焊点的天才,想起这些李和唏嘘了很久。

  包括许多老知识分子其实也算中国发展的一个缩影,虽然在某个时期受过不公正对待,但依然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他们耐的住清贫,守得了寂寞,默默奉献,不求回报。

  近代很屈辱,很凄惨,但是中国人也真的横着脖子不低头,人才一辈一辈出,血一代一代的流,抗日抗美,生生把差距咬回来,放在别的大国亡国灭种多少次的灾难,中国都挺过来了。

  买好书,李和不经意间又走到未名湖。

  ”在刚刚告别的那个诗的暗夜里,我们的诗也和世界隔绝了.....“深情朗诵的那个人弱小的身个上顶着一个大头,一圈怒发和络腮胡子围住天生的娃娃脸....

  李和不懂什么诗歌,也没有什么艺术细胞,谈不上见到名人的欣喜,只是替这个人可惜而已。

  上辈子没有交集,只是后来这个人卧轨的时候,朋友圈里未免感叹了一番。

  在改革开放的社会背景下,一场浩劫之后,兴起了一场思想解放的风暴。狂飙突进式的创作热情席卷了整个社会,许多大学校园的诗歌、文学创作堪称如火如荼、此起彼伏,当然不可避免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思潮、混乱价值观让年轻人迷失方向。

  禁锢和开放的碰撞产生出一代人对于精神世界的狂热。

  李和又听到一个好像醉酒的人喊道“诗人?中国哪有什么诗人?喂,你们说,中国有诗人吗?”

  看见旁边一直站着不动的李和,冲着喊道,”这位同学,有兴趣加入我们吗“

  李和看下周围,发现盯着的是自己,慌忙摆手“抱歉,打扰你们了。我学的是物理学,是个粗人,不懂什么文学,什么诗歌,就觉得你们讨论的有趣而已”

  “学物理,物理有什么用,知道中国缺的是什么?缺的是精神,我们需要去唤醒这个社会,而不是让更多的人沉沦”刺鼻的酒气差点冲到李和脸上。

  李和颇有点不高兴,觉得这帮子五六个人莫名其妙的。

  旁边的娃娃脸忙走到李和跟前道“对不起,他喝了点酒,有点心思,我叫扎海生,法律系的。他叫罗二合,是语言文学系的。我们组成了一个诗社,就没事这里交流下”

  “没事,我叫李和,不该站旁边干扰你们的”李和笑着对扎海生道,又看了一眼罗二合继续道“我不知道什么叫唤醒,我只知道每一个人在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的事,这个国家总有一天会走向富强”

  “你那叫麻木,你根本不配作为一个大学生,一个富有朝气的年轻人,应该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志”罗二合这种激烈的言辞,让旁边他的几个朋友,脸色难看,赶紧上去拉住他。

  李和被这样躺枪,极度不爽,“我知道怎么样去做一个中国人,不管别人怎么样蔑视,不管别人诋毁,不管他现在怎么落后,我相信,而且坚信,他总有一天会重新走向富强。如果你只看一部分历史,总会对那部分历史不解甚至愤怒,但如果历史连贯起来看,一般还是很平衡的。我们辉煌了五千年,不能因为落后一百多年,你就去否定所有。”

  李和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不顾扎海生的劝阻,越说越有点火气,同时也希望他们不要这么偏激,他们也影响着更多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同学,你先想想你为这个国家,这个社会做了什么,你才能要求什么,经济都没独立,就跟我谈思想独立,你不觉的好笑吗?不要多觉的读了几本所谓思想的书,就觉得有金刚不坏之身,这些书忽悠迎合你们这些愤懑的二傻子呢。历史终会有定论,多走走,多看看,这个社会日新月异,多看优点,少抓着阴暗处不放,你心里才能敞亮。”

  几个人傻愣愣的看着李和,反应过来就要反驳,李和人已经走了。

  李和心里一叹,历史思想碰撞的暗流,从这里才开始正式开始。

  不管是否得志,知识分子总是工具,他们见识了外面更多的花花世界,与外部世界一对比,收入还不及人家一个零头。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越来越多的人产生怀疑,愤懑,错觉,于是囫囵接受了西方的观念,否定现状,希望走向所谓的“真正的富强”。

  最终苏联老大哥的轰然倒下,给中国人上了生动的一堂课,才让人恍然惊醒,这场思想争论落幕。

  

52 何芳回来了

  

  瓶瓶罐罐的古董继续开始收,住的地方已经装不下了,李和重新租了三间屋子,就在现在的宅子不远,把家里大件的紫檀、红木家具都移了过去。

  这些东西和苏明一起一件件挪过去,费了不少功夫,家里只留下了一些值钱的小件,玉器翡翠,古籍珍本。

  李和躺卧室椅子上拿着抹布对着一块田黄石不断的哈气然后使劲擦,自是珍惜的不得了。

  对待这些东西不敢大意,有一块紫玉今天翻来看时,已是纹裂四出。惨不忍睹。

  不知道是缺水,还是缺爱,还是做工不好,震出内伤,然后就自然而然裂开,李和心疼的中午饭都没吃下去。

  又把一块羊脂玉弥勒佛擦干净,然后串上红线,递给了在旁边看书的张婉婷,“媳妇,自己戴上,可不能弄丢了,老值钱了”

  张婉婷看的好笑,“说的也太夸张了”

  李和白白眼,“你信不信?这么个小玩意,将来没个几百万,想都不用一想。知道什么叫金银有价玉无价吗?古代就曾有一块很出名的玉石叫做和氏璧,秦始皇他爹秦昭王同学想买,人家不卖,最后逼得老秦家一直加价到十五座城池去换这一块玉也没换着。人家就是任性,就是不卖”。

  “懒得听你胡说,别打扰我看书”,张婉婷虽然这样说,可是接过那白玉挂件一看,玉质洁白无瑕,触手温润,笑开花的弥勒佛,雕工朴拙中带着细腻,即使不是行家也能看出这是一块上佳的美玉。贴实的挂在了脖子上,理好领口,小心翼翼的折叠好,放入心口中。

  突然,砰砰砰,外面有人敲门,李和看了一眼张婉婷,看她没动,就无奈自己站起来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是何芳,跟里年前穿着相比简直就是大变样了。

  何芳回东北,正赶上腊月春节,那个冷!刚从严冬大雪里钻出的洞熊,毛厚皮重,特怕寒,所以全副武装地抗寒。

  是里三层外三层,武装得连眉毛都找不到了,裹得比阿拉伯妇女还严实。

  身架子本来就不像东北人,纤细瘦弱,又套得密不透风,感觉都快给棉袄压垮了。拎着大包小袋,滴里嘟噜得腰都直不起来。

  “大妹子!我来!把你的包给我吧!”,李和赶紧接过来。

  “不错啊!你这么个懒人也会收拾屋子了啊。饿死脱了!要吃红烧肉!有什么好吃的赶紧给姐呈上来”,一进堂屋,何芳把包往地上一扔,点着一根烟,就开始四下仔细打量。

  张婉婷听见声音从卧室进了堂屋,一进门看着何芳抽烟凶狠的劲头,吓了一跳。

  何芳也是心里一凉,疑惑的看了一眼李和。

  “这我对象,张婉婷,外语学院的”,李和把张婉婷拉到身边又指着何芳道,“这是我的同班同学,又是我们班的班长,何芳,一直像老大姐一样照顾我”

  何芳不知道心里被什么揪了一把,隐隐作痛,看了一眼张婉婷,故作兴奋的对李和说:“你小子行啊!这么标致的一个媳妇,又俊又疼人儿,你可不能慢待了人家,我不答应啊!我中意!”。

  “你好,刚从老家来吗?累了吧,先喝点水,我去买菜吧。整点好吃的,你别客气,先坐会”,张婉婷给何芳客气的倒了杯水。

  “不用客气,我就顺路过来看看,从老家带来了一点特产,有袍子肉,野猪肉,给你们尝尝。都是干的。”何芳开始拆出大包小袋,把给李和的东西归置利落,自己的东西就重新塞进包里去,“我还要回宿舍,洗漱,整理床被,明天就上课了”。

  李和能感觉到空气中不一样的味道,何芳的话听在其他耳中,是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看着已经跨出门槛的何芳,李和也没有去拦,”等过两天,赵永奇他们都回来了,我在家烧饭,一起聚聚“。

  何芳勉强欢笑的道,”那成啊,到时候通知我就成,我要赶紧回去洗个澡,哎呀,两天的火车,身上都发臭了“

  何芳出了门,绷住发酸的眼角,紧走几步,躲在在人看不见的墙角呜咽的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为什么要哭呢,明明应该替他开心的,希望他找到一个好的。

  他时而冷静时而热情,时而风趣时而严谨,与他说话时也不需要扭捏作态。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年轻的脸,以前她从来没有这样去注意过一张男孩子的脸。那张既不一张成熟的男人气十足的脸,也不是一和张幼稚的孩子气十足的脸,而是介于二者之间,那么生所气勃勃,书卷气里扬着坏笑……

  ”李和,你信一见钟情吗?“

  ”不要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因为你不能一眼看出对方挣多少钱。“

  ”小李子,你这人好贪财啊“

  “如果有钱也是一种错,那我情愿一错再错。”

  “你怎么这么无赖“。

  ”大妹子,我们产生一点小分歧:我希望你把粪土变黄金,你希望我视黄金如粪土!“

  .................

  张婉婷也许是女人多了份敏感,于是问李和,”你们真是同学?“。

  李和把何芳留下的袋子拆开,发现张婉婷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急忙道,”千真万确,不信等苏明来了,你问他。晚上吃野猪肉,你做还是我做?“。

  张婉婷没搭理,直接一个人回卧室,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李和这么一愣,身子就僵了,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动说什么了。

  刚打开收音机,准备泡杯茶,大门又砰砰的想起来了,李和厌烦的起来开门。

  ”哥,你开门咋这么慢啊“,苏明最近被李和逼着上夜校,看书学会计,初中学历学起来本来就比较吃力,怕李和抽查拷问,来的倒是比较少。

  ”你倒是闲得慌“,李和转身进了屋子,没好气的道。

  苏明嘿嘿一笑,”哥,我刚看到何姐哭了,咋得了?等我过去,人已经坐公交走了“。

  李和一惊,”怎么会哭呢,是不是这边有人不开眼,惹着她了?”

  “我看从你家出来,就没遇着别人”,苏明又屋里看了一眼,“嫂子呢?”

  李和想难道心疼那野猪肉,那不能吧?

  “哥,我发现西单来了好多大洋马,那身材,皮肤,那模样,滋滋,杠杠的”,苏明淫笑着又在胸口用比划着,“哥,要不一起去看看,那白花花的都漏出来了”。

  “那就等你以后有钱了,娶个洋妞,也不是稀罕事”。

  苏明一听这话,两眼放光,“不就怕牙签搅大缸,小虾米逛西湖,给祖国丢人嘛?”

  李和没好气的道“,你还是处男吧?电线杆子大,你怎么不给自己装个电线杆子。想的太多了,一个不知深浅,一个不知长短,自信很重要,牙签也能捅死人。努力磨练技术,为国争光,大小不重要,会用和配合最重要”

  苏明兴奋的道,“哥,你跟我说,到哪找?我将来一定要娶个那种大长腿翘屁股大洋马,想想都老带劲了”

  李和叹口气,这也是西风东渐,思想碰撞啊,许多中国人第一次看见年轻火辣的洋妞,他们馋涎的眼神都在出卖他们,尤其是金发的,高挑,白皙,脸蛋轮廓精美的洋妞,让中国人开始隐隐躁动。

  拥有大长腿翘屁股,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女人谁不喜欢啊。

  李和继续道,”会有机会的,前提是你口袋银子够响亮。娶个洋妞好啊,下一代不用为学外语发愁“。

  

53、信任

  

  开学以后,李和基本也就是住在宿舍了,偶尔休息会带着张婉婷回望儿山的小家打打牙祭,吃一顿有荤菜的饭,学校食堂清汤寡水,见不着油腥,嘴巴都开裂了。

  不要说李和受不了,就是现在张婉婷口味都有点被养叼了,吃不了多少食堂饭菜。

  每次下厨都会做些好菜,泡椒鸡爪、口水鸡、豆豉蒸鱼、米分蒸牛肉,虽然都算得上家常菜,但单看卖相就知道,那水平可不是家常能比的。

  李和也算得上是个吃货,只是口味偏重,不大喜欢清淡的美食。而张婉婷做的饭,麻辣显然是对了他的口味的。

  偶尔一把的二人世界过得有滋有味,有时张婉婷来了亲戚,李和必定要恼怒的撞墙。

  每个月都会在小本本上记下张婉婷的姨妈造访时间,然后在姨妈要来的两三天前,给张婉婷做个提醒。

  对于李和这种温馨乖巧的举动,张婉婷并没有领情,每次都会翻一个赞赏的白眼,气若洪钟的骂上一句:死变态……

  痛经的时候李和都是哄着,什么老公抱啊;老公陪啊;老公给你唱歌啊;老公给你熬红糖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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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婉婷这么大姑娘对于生理知识的了解有时近乎于零,李和要在后面手把手的教,什么叫月经周期、排卵期,怎么样计算安全期,怎么样做好生理卫生。

  以至于张婉婷疑惑的瞪着眼睛问“你怎么知道?”

  李和假装委屈道“这些课外书,生理书都有,平常让你看,你都说功课紧张,没时间看。我帮你看了,你还没让我落着好,俺真是个命苦”

  进入夏季的京城,更加闷热,火辣的太阳透过树丛洒在那些毫不起眼的破旧平房上,可能是当年的名流住宅;那些杂乱不堪的荒园大院,也可能是昔日的王府侯门。

  汗水怎么也抹不干净,李和费了劲倒腾了一个挂房顶的吊扇,也没什么大用。

  “我长了一颗痘痘!”把脸凑在镜子前看了最起码超过半小时的张婉婷,最后她就冒出这样的一句话。

  “哦,说明你还年轻。”李和把脸从水中探出来,脸上满是水,眼睛眯着,大概从里面才能找到凉爽的感觉

  “是痘痘,不是青春。”张婉婷委屈的说道。

  李和仰头,抹了一把脸,觉得这老娘们青春期真是难缠,会撒娇,会卖萌,完全是跟上一辈子不同的感觉。

  “痘痘问题很重要?”李和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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