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第261节

  李和有点尴尬,不过还是义正言辞的说道,“现在不抽了,正准备戒烟呢,这两天还是有点不习惯。”

  他知道她是最讨厌烟味的,既然她刚回来,为什么就不能哄着点呢?

  张婉婷笑着道,“抽吧,你是戒不了烟的。”

  “真的不抽。”不能刚说出的话这会儿就反悔,不抽烟又不会死人。为了表示决心,他还把口袋的烟掏出来扔到了垃圾桶里,“平常朋友过来,我总要口袋备点烟,他们都抽烟,口袋没烟也不好。”

  她又轻轻的抿了几口茶,才问道,“我听说你不在学校里了?”

  李和道,“学校能有什么前途,一个月那点工资都不够我烟...油钱,就我昨天开过去的那车,你也看见了,吃油的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不是。”

  他可不想把他那些破事说给媳妇听,他李老二也是讲究脸面的人。

  张婉婷道,“哎,你就这样子,好好的事情到你这都能变坏事。”

  他见她不高兴,立马改口说道,“我现在在做生意,我在香港、美国、新加坡、马来西亚都有投资,这辈子咱们吃喝不愁了,你放心,一定不会让你吃苦的。”

  他已经计划在新加坡、马来西亚和郭冬云合伙做投资了,主要集中在加油站项目。

  张婉婷叹口气道,“你真是一丁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个样子。”

  他嘿嘿笑道,“我要是变了,不就不是我了嘛。”

  “你脚怎么伤了?”

  “没事,没事,晨练的时候拉伤了,过几天就好了。”她突然这样一关心他,让他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

  “整天毛手毛脚的。坐着吧,还在那站着干嘛。”

  “哎。”刚要屁颠屁颠的坐到她身边,才想起来家里什么准备都没有,“我去买菜,不知道你口味变了没有,你喜欢吃什么,我去买,这个菜场很大,什么都有,不像以前咱们在望儿山的时候想吃个海鲜都困难。”

  他真的好久好久没有吃过媳妇做过的菜了。

  她却微微的摇了下头,“不用麻烦了,我是请假过来的,要回去上班呢,你也知道...”

  “哦,知道,我知道,那没事,没事。”他又迫不及待的抢下了话。

  “那我就先走了。”她茶碗松下,就站了起来。

  “那我送你吧。我有车,很快的。”

  “你腿上有伤,休息着吧。我到门口打出租车就行,有的是车。”

  两个人刚到门口,就遇到了正在跟小威谈话的赵永奇。

  李和道,“你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我就顺路过来看看。”赵永奇又对张婉婷道,“上次开会差点没认出你,原来真的是你。”

  她笑着伸出手道,“你好,赵科长,又遇见你了。”

  赵永奇也笑着伸出手道,“叫的见外了,都是熟人,喊老赵就成。”

  李和也在旁边附和道,“对,对,喊老赵就成。”

  张婉婷撑起手里的太阳伞,然后道,“那你们先聊,我这有事,先走了。”

  “我送你。”他一瘸一拐的跟在她的身后。

  赵永奇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

  午后的时候,层层乌云压境,先是细细的毛毛雨,紧接是豆大的“珍珠”,随后而来的便是狂风骤雨。雷轰隆隆地响着,雨哗啦啦地下着。

  他不放心媳妇马金彩去接孩子,“我来去吧。”

  马金彩道,“你下班就歇会。平常没你还不都一样。”

  他道,“路上车来车往,就你那眼神不成,人看不见车,车看不见人的,我不放心。”再说,他媳妇个子小,这风大雨大,要是举起伞,说不准就刮跑了呢。

  在学校门口跟一大群家长一样自行车棚子底下避雨,还没等到孩子,却是好巧不巧的遇到了刚从教学楼里出来的何芳。

  他举着伞匆忙几步迎过去,“你在这做什么呢?”

  何芳笑着道,“我现在在资产处,这里的校舍修缮我就来看看。你这接孩子,嫂子没来?”

  “这么大雨我可不放心。她一直说要请你吃个饭呢,要是没你孩子上学就困难了。”

  何芳笑着道,“咱还能不能在一起处了,说这种骚我的话。”两个人以前在一起做维修室的时候关系就不错,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我上午去了小李子那里。”赵永奇最终还是忍不住把事情说了,“我是说不好,有些话我也不好跟他说。”

  何芳很不自然的笑道,“我也好长时间没有看见他了。”

  叮铃铃,学校的电铃打响了,许多学生不顾大雨从教学楼涌了出来

  老赵指着冲在最前面的一个身影道,“不跟你说了,我家那熊孩子都淋成什么玩意了。”

  不等何芳回话,就急匆匆的过去把儿子拦在了怀里。

  何芳也转过头出了学校,她大踏步的走,旁若无人的走,路上不闪不避。地上到处都是雨水、脏水,她也没避着,袜子和脚全湿了。风刮的也大了,手里的伞随风摇摆,她也没扶正,不知不觉中就雨就打湿了她的衣服。

  一辆出租车急刹在她面前,司机打开车窗咒骂道,“臭娘们,不要命了啊!”

  她慌忙说了一声对不起,才匆匆离开。

  无人处她终于忍不住的哭了,她想到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啊,他怎么可以那么卑微,卑微到尘埃里。

  

313、

  

  晚上的时候,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风也刮的越来越大,他突然想起来忘记问媳妇带的衣服够不够,住的地方怎么样,身上的钱还有没有,他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懊恼。

  他早上一起来,就冒着大雨开车去接张婉婷,他认为还是家里住着舒服,还是要把张婉婷给接回来,自己的媳妇住到外面总归还是不好。

  他到了地方,坐在车里,打开车窗,从早上等到下午都没有见到人影,他有点着急了。他冒雨出去找了个电话亭,打电话给老赵,“你帮我去看看行不?老赵麻烦你了。”

  赵永奇犹豫了一下,还是抵不住李和的请求,“行,我打个电话吧。”

  张婉婷打着伞出来了,他慌忙拉开车门不顾滂沱大雨迎了出去,高兴的道,“我在这呢。”

  她嗔怪道,“你也没有拿个雨披。”

  他高兴的道,“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人不知道,身体倍棒着呢,你记得不,以前在望儿山的时候,我冬天一样凉水洗澡呢。”

  她把他罩在伞下,问道,“我听赵永奇说你在这等了一天了,你下次来提前说一声啊,我平常很忙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没你号码。”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猪脑子,忘记问住址,忘记问号码,还忘记关心了她的生活。

  “你还是这个样子,什么都是自我中心,能不能顾虑下别人的感受,我正上班呢,这样突然出来找,人家会怎么想。”

  他慌忙解释道,“我就是想昨天忘记问你住哪里,也怕你身上没钱,给你送点钱,回来都是开销。”

  张婉婷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外面雨大,进车里吧。”丝质轻薄短裙在他的眼前慢悠悠地飘动,他还看见她明亮的双眸,只是嘴角没有了笑,那曾让他旌荡漾的笑。

  她摇了摇头,“过几天,我去找你。”

  他高兴的应了好,然后每天都坐在门槛上,向左或者向右看看,他也不知道她将要从哪个方向突然过来。

  他等了一个星期没有等到,他还是想去找她,可是怕她厌烦,她很忙呢。

  他就把战线搬到了马路上,坐在路口的台阶上,看着马路上匆匆过往的人群,他想着万一她忘记了路呢,刚好可以接着她。雨下的很大,他也没挪位置。

  秦有米揪着小威的耳朵问道,“李老二是不是神经病发作了?”

  “我哥看风景呢。”小威也知道威武不能屈的道理。

  秦有米打着伞蹲李和跟前问道,“你哪根神经不对了?我精神病院有熟人,给你介绍一个?”

  李和没搭理她,他只浑身觉得冰凉,象一层胶状的东西裹着身子,他拎起板凳转身就回了家。

  啪嗒一声插上了门。

  秦有米说,“完了,完了,神经病了。”

  他记不得什么时候吃的饭了,他只是困而已,直接上床睡觉了。

  他早上起床,揉揉脑袋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好像睡了好几年一样。他犹豫着下了床,却找不到拖鞋了,他一般上床的时候拖鞋都是放在床底下的。他还是在努力的想把拖鞋放哪里了,可是想的脑子有点疼,他决定不想了,就光着脚下了地。

  打开门,外面的雨,还是咣当咣当的下着,好像永远不会停的样子。雨滴毫不怜惜的打在槐树叶子上,噼里啪啦的一阵响。

  他终于饿了,锅里烧了点水,水烧开了,发现家里没有面条了,没法烧了。

  穿好衣服和鞋子出了门,小威看到他出来,高兴的道,“哥,你两天没出来了。”

  “哦。”

  他在巷口的一个面馆,点了一个猪头面,酣畅的吃了一碗又一碗,接连三大碗。

  赵永奇又来了。

  李和笑着跟他招呼道,“来迟了,不然给你怼一碗猪头面,好吃的很。”

  赵永奇沉默了半晌,最后才道,“她来找我了。”

  “谁?”

  “张婉婷。”

  李和不自在的笑道,“她找你干什么。”

  “其实我不应该告诉你她回国的。”

  李和不高兴的道,“老赵,你这说的什么话呢。”

  “她本来不想让你知道她回来的。”赵永奇说着说着嗓门不自觉的大了起来,“她已经回来半年了,半年了你懂不懂?”

  “她平常比较忙,这个我知道的。你继续说啊。”

  “你自己问她吧,我还是不做这传声筒了。”

  赵永奇欲言又止,摇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站起来转身就走了。

  李和冲着老赵的背影喊道,“哎,老赵,你神经病啊!”

  “有病的是你!是你自己!你知道不知道!”赵永奇终于回头忍不住的撕了这一嗓子。

  他一连风雨无阻的在家里的门槛上等了好几天,她终于看到她了。这个午后,终于出了太阳,火辣辣的太阳,她从一辆汽车上走了下来,穿着黑色的裙子,走到了李和家的屋檐下。

  他从地上蹦起来,“你进来,进来。”

  她淡淡的道,“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什么?”

  “过阶段我就要走了。”

  他心里一惊,“去哪里?”

  “英国。”

  他挤了点笑,“你别闹行不行。”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喜欢开玩笑。

  “可是你要知道,这是公职,使馆科技参赞。”她看着他继续道,“二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回来的时候我真的不想让你知道的,我不想打破你的安宁,不想掺合到你的世界里,你知道吗?”

  “我可以不耽误你工作,我跟你一起去英国,真的,我也可以去英国的。”他知道小孩子发脾气总需要哄得。

  张婉婷哭了,“二和,不是这样的,你不懂嘛。有些话我们说了却做不到,那是我们还年轻。有些事我们做了也没有说,那是渐渐成熟了。我不想说的,二和,我们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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