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海生呆了呆道,“你真的没学过法学?”
李和点了头,肯定的道,“没学过,倒是看过一点那方面的闲书。还有就是,必须旗帜鲜明的列出你的观点,与宪法协调一致,四项基本原则是宪法的总的指导思想,坚持社会主义制度,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
扎海生为难的道,“可我觉得孟德斯鸠的理论是对的啊,分立监督,怎么就不适合中国了?”
李和气的一拍扎海生脑袋,“孟德斯鸠在《论法的精神》一书中还说中国人是世界上最会骗人的民族,也是最喜欢骗人的民族,这话你也信?”
李和倒是有点强词夺理了,可他也懒得去多解释,看扎海生不说话,继续道,“总之我们是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你主题思想要是没了这个,写的再好都没用,听不听随你自己了”
扎海生又受了打击,闷闷不乐的道,“你不去学法学真可惜了”
李和瘪瘪嘴,数学老师还说自己不去转数学系可惜了呢。
69、指点江山
两人聊得差不多了,李和看了下时间,也有四点钟了,站起来道,“我要走了,有时间我再过来看你“
扎海生客气的要留着请客吃饭,“平常都是你请我,今天不能走了,必须让我请你一顿”
“谁要请客啊,可不能落下我”,打开门,进来的男人有三十岁,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大额头,“海生,你要请客?那好事啊”
扎海生看见来人,笑着对李和介绍道,“李哥,这我学长,也姓李,李若古,年底就能拿到法学硕士学位了。公派那普什么大学?,反正拿到学位就去美国了”
李若古笑着接话道,“翻译成中文名,叫普林斯顿,反正有点拗口,老外都是这顿,那顿,牛顿,马其顿,这有这普,那普的”
李和看到名人已经麻木了,基本都是各领域学科的奠基人,各行业的大拿,这位后面也是银行业的二把手。
当然也有出国的,自己同班同学,后来不少都是美帝的终生教授。
普里斯顿那不就跟汪雨那小姑娘是一个学校。
李和也乐意结善缘,“走吧,我请你们,海生你带头,去哪吃?我们跟着你“
一个隐蔽的巷口,扎海生带头进去,跟饭店老板打了声招呼,就直接找了个桌子,招呼两个人坐下,“这里有个菜单,你俩自己点”
李若古推辞道,“这位兄弟远来是客,这位兄弟点“
李和没看菜单,直接对饭店老板说,”直接上硬菜,红烧肉,水煮鱼,再来个拍黄瓜。酒水有什么好的,给我瞅瞅?“
又对两人说道,”你看你俩还要加啥不?“
两人摆手够吃了。
饭店老板笑着道,“哥几个,我这有松辽啤酒,长春啤酒厂的,你们要再多加几个菜,我卖你一箱”
扎海生问道,“多少钱一瓶”
饭店老板竖起三根手指头,“我给你们算便宜,三毛一瓶”
李若古道,“你这老板,卖的也太贵了吧,别家可是2毛3”
饭店老板笑着道,“那副食商店散卖可是一碗冰镇啤酒都要2毛,我这是一瓶呢”
李和也知道这玩意也算是稀缺,不过夏天喝白酒,也有点受不了,摆摆手道,“先搬上来吧,我们先喝着”
啤酒上来,李和用筷子抵住啤酒盖,啪嗒一声,啤酒盖落地,一人面前放了一瓶啤酒,“咱先喝上,慢慢等菜”
这手漂亮的姿势,倒是把两人看的目瞪口呆。
三人边吃边聊,无非就是一些当下的话题。
扎海生酒量还不错,一碗直接灌了下去,道,“古哥,马上你出国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见面呢”
李若古笑着道,“又不是说不回来,我家里人都在国内,金窝银窝还是不如自家狗窝”
李和举起碗,“兄弟,你这话实在,还是家里好”
李若古也客气的和李和碰了碗,“海生啊,你这娃有灵性,以后机会也多,千万别把事情想左了,你才多大,以后的路长着呢,别天天多愁善感的”
“他呀,应该去学文学的,学什么法学,整的跟文人似得”,李和接着李若古的话道。
扎海生气呼呼的道,“那你们老是拿我当小孩子,我成年了好吧”
两人看他赌气样子,分明就是小孩子,两人又哈哈大笑。
李若古突然问,“我让你写的稿子写好了吗?那编辑是我同学,只要你差不多就能过。司法部下面的报纸,你露个脸,以后对你有好处。要不是我马上要出国,这机会,我可就不给你留了。关键稿费还不低”
扎海生看了一眼李和,看李和没反对,就把李和对稿子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想按照李哥的想法,回去改改就差不多了”
李若古看了一眼李和,太稀奇了,思路清晰,逻辑也正常,就是一般的法学专业也没这独到见解,抿了一口酒道,“李兄弟真是让人豁然开朗,特别是苏联法理学这个见解,我以前也觉得法理学教程上哪里有问题,可是还觉察不出来。阶级斗争为纲,还是苏联教材的通病,我们借鉴了苏联教材,受的影响太大了,也跟不上当前形势了”
李和笑着道,“旁观者清罢了,再说十一届三中全会就明确从以阶级斗争为纲转变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思想路线,我也就是鹦鹉学舌,拾人牙慧而已,那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感情深,一口闷,三人喝酒,没一个酒量差的,一箱啤酒喝完,还意犹未尽。
李和喊老板,“再搬来一箱”
老板支支吾吾,道“啤酒没了,要不拿瓶白酒?”
李和不想掺酒喝,直接掏出一张10块大团结,“这不用找钱了,另外搬一箱过来,你这老板好不爽气”
老板欢天喜地的接了,把啤酒搬了过来,“哥们,这盘五香花生米,送你的”
李若古,不好意思的道,“兄弟,怎就让你破费了,多不好意思”
李和每人面前又开了瓶啤酒,“钱是王八蛋,没了再存,我每个月的补贴不用寄回家里,手里子弹比你们多,不用这么客气”
“若古哥,他是大户,不用不好意思,你看我早就吃习惯了”,扎海生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事情,“我昨天看报纸,华北军事大演习,小平同志去检阅的,该不会还要打仗吧,这越南反击战不是结束了吗?”。
李若古想着自己马上要出国了,就怕中美关系有变化,自己就要白高兴一场了,“是啊,就怕争端影响经济建设啊”
李和信心满满的道,“起码50年内中国不会动兵了,朝鲜战场把老美打的灰头土脸,他可能不服。可美国佬自己打越南,死伤三十万,又灰溜溜撤军。这不,后面我们就把越南人给揍了,也算是交了投名状。一方面是告诉美国佬,我们帮你报了仇,我们是一派的。另一方面,也是让美国佬掂量着办,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美国佬呢,正跟苏联军备竞赛,当然也要拉拢中国,所以现在是妥妥的中美蜜月期。”
“你没去做军事评论家真是屈才了,还一套一套的,不过你这话确实在理”,李若古也有点喝大了,拿出了年轻人指点江山的架势,“苏联也好,美国佬也好,就觉着法西斯抗日是他们功劳,没他们好像中国人要亡国灭种一样。之前对中国人颐指气使,真觉得中国人是软柿子啊,想捏就捏。朝鲜战争,中印战争,珍宝岛反击战,越南反击战,就是告诉这群洋鬼子,没他们我们照样把日苯鬼子赶到太平洋喂王八,时间早晚而已。只是可恨反动派无能而已”
李和倒是惊奇了,自己也就是马后炮晃荡两句,这李若古却能在简单的历史脉络中,分析出这么多,确实是个牛人。
他更加有心相交,几个人杯中来杯中去,喝的越发随性。
李若古拍着李和肩旁道,“你这兄弟我认了,好久没吹牛吹的这么开心了”
这场酒直喝到七八点钟,三个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李和扶着自行车出了黑乎乎的村子,才敢顺着路灯骑。
走一路骑一路,黑乎乎的地段差点迷路。
到家拍门,张婉婷开门,看喝的晕乎乎的李和,道,“你这么晚,在哪喝的?我给你倒杯水”
李和进门看见已经凉了的饭菜,摆好的两个空碗,张婉婷自己还没吃,心里一阵愧疚,“对不起,下次一定提前通知你”
70、白高兴一场
早上起来,李和买好菜,又去邮局书刊门市部,拿了两份报纸。
一份人民日报、一份新华日报,都在重点报道世界杯亚洲预选赛中国战胜了RB队。
这个时候报纸才4版,能花一个版面来突出介绍,可以看出重返世界体坛,让中国人很兴奋。
对于82年的世界杯,后来酒桌饭局上,大家也没少提,这场球是中国人向足球交的第一笔学费,也是大部分中国人看的第一场球,在一片懊悔中结束。
亚足联坑人不商量,赛程极不合理,中国队在踢完所有比赛后,新西兰队还有2场比赛没有踢,分别是对科威特和沙特,新西兰对科威特那场比赛时,科威特已经提前出线了,但幸好双方踢平,不然最后一场沙特只放水一个,中国连附加赛资格都没有了。
果真,沙特故意输新西兰,联手把中国队做了,最后中国队没料到附加赛,又不懂规则,甚至什么是主场都没闹明白,准备不足,冤枉的输给输新西兰,含恨出局。
这一届亚洲出线的是科威特,当时大家当时的想法是,中国好像是赢了科威特,所以大家认为中国队的实力也很强。
打开国门,思想解放的年代,中国人希望获得世界认可的迫切心理使得体育竞技成了第一个突破口。
一恍惚间,李和好像抓住了什么,可是就是想不起来。
回到家,把菜篮子往地上一扔,到屋里找出笔和纸。
开始写写画画,西德、法国、意大利和波兰晋级四强,这个自己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可冠军队是谁呢?
马拉多纳,罗西,舒马赫,吉雷瑟,费舍尔.........
一连串的一连串的名字被写在纸头上。
张婉婷进屋,道“你在那写啥呢,垃圾池那边垃圾都堆满了,垃圾都刮到咱门口了,咋就没人收呢?”
这个时候处理垃圾很简单,一个居住区修一个垃圾池,感觉冒尖了,四周都是垃圾了,再倒就影响走路了,这个时候才有人来拉走。
因为这个是敞开式垃圾集中区,冬夏雨雪时候污水横流,春秋刮风时候垃圾满天飞。
李和道“只能勤快点,咱自己多扫扫门槛了,不然咱也没辙。”
张婉婷就去看书了,李和继续闷头苦想,最后只剩下闷头苦笑了,相隔好多年,记忆不是那么靠谱。
笔头在罗西这个名字上,划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李和一咬牙,就他了,罗西,金球奖,意大利。
李和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越发确定是意大利。
李和的赌性上来了,赌还是不赌?
可所有的比分,赔率,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如果只是单纯的猜胜负,在欧盘,不管是威廉姆斯还是平博,都开不出太多的赔率。
除非两支球队强弱悬殊较大时,才有大的悬殊赔率。
这里面只有一个波兰是冷门,可是小组赛怎么分的,就算从广播电视得到即时的消息,也没法电话下注。
再去让李若古或者汪雨在美国帮着下注怎么都不靠谱。
他们都是老实的学生,哪里懂这里的道道。
李和无奈的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想到的发财大计,就这么黄了,只得又坐到门口的躺椅上唉声叹气。
眼下他维持现状都不会让自己过得太差,可他发现自己已经收不了手了,他的目的不是赚多少钱,是想看看自己的能耐到底有多大,换句话说,就是野心在无限膨胀中,致使他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当然,这个时代,只要在原地呆着不动,就是退步,当自己原地踏步的时候,总有一些人在不停歇的往前跑。
有一天,当大家再次相遇的时候,别觉得人家在跟你炫富,别觉得人家都在装逼,那是他们那个层次里最普通不过的生活。
李和两辈子也是深有体悟。
苏明的妹妹苏小妹正趴在堂屋的桌子上让张婉婷帮着补习英语,这丫头跟家里老四倒是一般大,正上初一,也是聪明的紧的。
张婉婷在李和的鼓励下,继续学起了英语,本来就有高中的底子,现在无非就是增加词汇量。没有教材,只是拿了本英语版《双城记》,每天早上都要背诵上一章,这本反映资本主义压迫和剥削的书,在外文书店里基本都有卖。
英文版书平装334页、45章,张婉婷硬是用一年的时间不知不觉背完了大部分。
现在写的英语作文地道平实,长短句贴切,李和都挑不出刺。
李和当然也大吃一惊,忙问怎么做到的,张婉婷傲气的道“英语背诵几遍语感就来了,语法没什么讲究。俄语就要蒙死我了,名词变格、动词变位,我学了这么时间,连篇像样作文都写不出来。你说哪个简单?”
所以李和现在也不担心张婉婷误人子弟,苏小妹反正也是天天跟在张婉婷后面背初一的课本,偶尔不认识的单词,会问几句。
苏小妹和张婉婷处的熟了,两个人有说有笑。
只听苏小妹道,“我妈早上让我洗衣服,我没干就说在看书。然后她说,读书有什么用,你看那隔壁赵丫头,没读书,照样二级工,每个月38块,不知道多好。我就顶了句,那我也不读书了。我妈骂着说,你再说一句试试…………我才不怕她呢,我就说我不想再读书了。结果你猜我妈怎么说?”
张婉婷好奇的问道,“你妈怎么说?那就不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