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大了,他得有自己的圈子,老是闷着也不好,谁不是这么年轻过来的呢。”何芳意识到这辈子能陪她走到人生尽头的只有李和了,孩子早晚要成家立业,早晚有自己的家庭。
“看开点就行,”李和笑着道,“咱们上大学的时候,不也是疯的不得了,一喝到兴头就是没日没夜的喝酒划拳。”
“哦,对了,刚刚回来的时候,在车上我听见段梅说了,过几天是咱爸本命年,要不要给办个寿宴?让他高兴高兴?”何芳突然想起来这茬。
“我来问问他吧。”不管什么事,李和还是得先问李兆坤,不然肯定是好心办坏事,落不了好。
老俩口在屋里看电视,李和走进去扯了点闲话,然后直接点明了自己的意思,只是想不到遭到了王玉兰的强烈反对。
王玉兰道,“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不办,不办。”李兆坤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这是好事啊,你不是说老四老五他们在外面都不回来,过年也不热闹,趁着你办大寿,我把他们都喊回来,你孙子外孙满堂,你看着也高兴。”李和想不明白老俩口为什么会不同意。
“你们回来就回来了,还折腾他们干嘛,看年底吧,年底能回来就回来,不能回来就等抽空再回来。”王玉兰嘟哝道,“还办什么寿宴,不要搞这些幺蛾子事了。”
“虽然都说忙,可哪里不能抽出点空回来了,你放心这事我来操办,不需要你们操心。”李和以为老娘怕麻烦,是以极力宽慰。
“老子说不办就是不办,你啰嗦个什么!”李兆坤气呼呼的道,“你是嫌弃老子福太多是吧,想让我死的更快点?”
“说的什么跟什么,谁盼着你死了?”李和一脸无辜。
“办寿宴是折福气的,咱家福气可不够损。”王玉兰叹口气道,“消停消停吧。”
“阿娘,你想什么呢,现在我们不缺钱又缺势,你们又是子孙满堂,怎么没福气呢?”
要是没有福气,他老子哪里能像如今这么逍遥自在。
“咱们家以前就是小门小户,吃了上顿没下顿,没帮衬过谁,来个讨饭的,都得骂走,”王玉兰把电视机声音调小了,继续道,“没攒下多少福,你爸年轻会东奔西跑的,还少着人家的呢。”
积善积德是福气的来源,她王玉兰这辈子没做过缺德的事情,可是保不准她男人没有啊!她算过命的,人家法师就说过,她男人放纵自己的贪嗔痴而耗损自己的福报,本就不多,安安稳稳的最好。
眼下,她的儿女们事业有成,有家有业,她已经够庆幸,不敢再瞎折腾了!万一不知足,耗点福报,出了事情,她哭都没地方去。
“不能的,咱们不信这些,办个寿宴没什么的。”李和还是想坚持一下。
“这福报都是有定数的。”李兆坤没好气的道,“这老天爷说给多少他就是多少!”
婚丧嫁娶的事情,他给人办了一辈子,这里面的道道他比任何人都懂。
办寿宴是喜庆事,这不假,可是喜庆事是得看什么事,比如结婚,这是接受祝福,得可劲乐呵。
可寿宴是纳福,来给他贺喜的肯定都是比他小辈分或者少年龄的,虽然都会说一箩筐好话,但是他得把福气散出去!
这种亏本的买卖,他李兆坤是决计不愿意做的,他不是祥瑞,不是金鸡,不是瑞虎,更不是钟馗!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年轻会虽然没做过坏事,可也没做过什么好事。
他们家可不是积善人家。
电视剧看多了,他都能总结出一个经验的,那些地主老财、乡绅,大多都是在寿宴上被气死的,被枪击的,被刺杀的,或者受了打击的,没有几个能活过多久。
盛极而衰,这个成语他不会说。
但是,他明白,什么叫好事过头。
“那随便你们吧。”老俩口既然不愿意办,李和也不再愿意多说。
回了屋,和何芳唠叨了几句。
“还有这么个说法?”何芳笑着道,“真没听说过。”
“老头子对红白喜事的规矩门清,就当他说的是对的吧。”李和上了床,叹口气道,“他不愿意办,还给咱们省了事,随便他吧。”
“其实说的有点道理,看电视上动不动就说什么‘大爷金安、给大爷纳福’,原来是这么回事。”何芳一边划拉手机一边笑着道,“哎,这屋里信号可真不好,我发个信息,半天都出不去。”
“明天给他们移动公司打电话,让他们在这附近多建几个基站。”李和嫌弃热,要去开风扇,刚起身,又想起何芳体寒,则又作罢。
70、茶王
“要开风扇就开吧,别对着我吹就可以,你对着脚吹,也别直接对着头。”何芳点上一盘蚊香,在屋子里翻拾了一番,接着道,“明天要是没事就再收拾一遍吧,乱糟糟的。”
“好,再买点家具吧。”李和没去打开电风扇,听何芳这么一说,就去把衣柜门给打开了,“完了,这里面老鼠过窝了。”
衣柜的底层是木屑,一看就是老鼠啃咬下来的,厚厚的一层。
他们每次回来都是住在二楼,但是住的时间很短,缺了人气,老鼠蟑螂就嚣张了,撒欢似得在屋子里祸害。
王玉兰老俩口虽然常年在家,但是王玉兰年事已高,爬楼很费力气,要是没事,她是不会往楼上来的,顶多就是偶尔上来给擦擦灰,晒晒被子,至于李兆坤,横竖是从来不会问事的。
所以,何芳每次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的屋里打扫卫生。
何芳问,“你要是打算在家里长住,你爷俩一起把这些家具给扔了,换新的,用榆树木,不要刷油漆的,一股味,我都受不了。”
“多大个事,明天该扔的全扔。”李和笑着应了。
第二天一早,他吃完早饭,就把刘善和刘佳伟几个孩子给拉过来,让他们帮着给抬家具,除了留了一张床,剩下的梳妆柜到衣柜,全部扔到柴垛子那边,留着劈了当柴烧。
“昨个晚上谁赢钱了啊?”李和抱着茶壶笑呵呵的问。
“以后再也不和李览玩了,太会算计了。”刘善耷拉着脑袋,他们昨晚打牌一直打到凌晨三点钟,输钱不说,大早上的还要顶着熊猫眼来给李老二搬家具,睡眠严重不足啊!
“愿赌服输,又没赢你几个钱,你在这里抱屈什么。”李览递给他一个毛巾,让他把身上落下的灰擦擦。
“赢了我1万多,还叫没几个钱?”刘善在水龙头底下抄了一把水,随意洗了一把脸,接过李览的毛巾,“我们这些人加一起输给你了3万多好不好!”
“哎,以后再也不跟你打牌了,”刘佳伟哭丧着脸,心里很痛,他昨晚也输了一万多,“我这个月得吃土啊。”
“来,辛苦你们了,”李览把泡好的茶端到他们跟前,“喝点茶。”
“好好品,这可是茶王。”潘应笑着道,“可别如牛饮水。”
“说的好像我不没喝过茶似得。”刘善瞅瞅碧绿的茶水,不以为意,当然知道李家的茶喝,可认为他老子的茶也不会茶多少。
他老子喜欢喝茶,家里的茶叶自然没有差的。
“这是信阳毛尖中的茶王,就你这么一小杯就是几万块,”潘应挤兑道,“你们家的茶叶都是跟我家一样的,我还能不知道?”
“几万块?”刘佳伟端杯子的手一哆嗦,一副你别骗我的表情,万把块一瓶红酒他不稀奇,可是万把块一杯茶?
那这一两茶得值多少钱?
“估计得几十万吧。”刘善闻了闻杯子,“真相。”
“那这一年喝下来....”刘佳伟要掰着手指头算。
“我李叔一年的茶叶钱就是2000多万。”潘应大笑,她乐意看他们吃瘪的样子。
这种事情她也是无意间听她老子说的,开始以为是胡扯,谁能舍得这么喝啊?
最后,她脑子一抽,居然找李柯求证,李柯自然鄙视了她一番,没见识。
她惊呼,茶叶居然可以比咖啡还贵的离谱!
李柯当场松给她一句李老二的原话:咖啡是穷人才喝的。
“那我真好好尝尝。”刘善抱着茶杯,待茶水稍微温和了一点,抿了一口,一会儿拧眉头,一会儿沉思,好半天都没反应。
李柯笑着问,“品出来什么花头没有?”
“感觉跟我家的茶叶没多大区别啊?”刘善实话实说。
“我也是这么觉得,品不出好坏。”刘佳伟也是急忙附和,原来没有品味的不止自己一个,转过头问潘应,“你不能也觉得好喝吧?”
李柯笑着道,“别问了,我俩跟你们一样,喝什么茶都感觉差不多。”
“我跟你们差不多。”李览耸耸肩。他老子硬是把喝茶整成了一门玄学,他也是十分的无奈。
潘广才的轿车停在自己的门口,从车上下来,没先进家门,还是走过来和在水渠边喂鸭子的李和打招呼。
“你回来的刚好,”李和把手里的簸箕往地上一放,然后道,“走吧,你开拖拉机,陪我去镇上选点家具。”
潘广才道,“现在人家都开车送,不需要自己拉,只要自己去选好了就行。”
“不是,我不要那种成品家具,我去镇上的蒋木匠家,他家现在还在做吧?”李和问。
“你姐夫没回来啊,要不然让他给你打一套就是。”
“他估计要月底才能回来。”李和连他大姐李梅的影子都没见着,何况是杨学文。
潘广才想了想道,“蒋木匠还在做,就是没什么花样,桌椅板凳都是老样子,没得选择,要不我让人给他打个电话,直接送过来得了。”
“那就直接送吧。”既然选和不选是一个样子,李和就没有必要再去了,“桑永波他哥俩呢?都在省城?”
“不在,”潘广才笑着道,“昨个还打电话呢,桑永波在深圳,桑永阳好像在浦江吧,你还为他们跟那什么卢波的事?”
“我这一没注意,他们又掐上了,要死要活的,据说还在广洲打起了价格战,哎,”李和叹口气道,“你说,我这怎么调解?”
本来之前两家就有龌蹉,他出面说和了一次,可是这刚好起来没半年,就又继续做起来了对手。
“要我说就别管,”潘广才淡淡的道,“目前全国呢,市场阵地都是在沿海,市场就那么大,现在超市竞争又那么激烈,退了一步,就得退第二步。
上次桑永波也和我说了,超市是连锁,不是一地经营,如果双方都有心在全国扩展,相互肯定是没法退让的。”
“随便他们吧。”李和本来就不想管。
71、体验
潘广才继而道,“这种事情谁对谁错,本来就说不清,就拿咱们省城来说,目前林林总总的上规模的大超市最少有十五六家,还都分属于不同的公司,外资超市在行业中占据着重要龙头位置,家乐福,沃尔玛等大型外资集团在市场占据着半部分的市场份额。
桑家哥俩搞价格战,针对的是这些外资的超市,这个姓卢的超市就在同城,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
他要是怪桑家兄弟,那真没得怪,这火都烧起来了,谁还能管三七二十一,想灭都灭不了。”
“总结起来,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李和笑着道,“卢波的主业是商场百货,在超市这一块的投入本来就不多,心思也不在上面,也好,这一次就让桑家兄弟逼他一把吧。”
他不再多说,听几个孩子在那聊茶叶的事情。
“别管多少钱,你李叔的茶叶可从来都不是自己花钱买的,都是人家给送的。”潘广才笑着道,“刘善,喝茶就喝茶,品上面品,管他什么滋味,喝到自己肚子里就是自己的。”
“反正我是分不出好坏。”刘善讪笑,“齿间、味蕾、喉咙,只是感觉好喝,但是不觉得比我爸那个平常喝的茶好多少。”
“信阳毛尖主要优点是醇香,你们学过物理都知道,香气是一种挥发性物质,”李和现身说法,“所谓的茶王就是香气上比普通的毛尖要突出一点,茶香高扬且持久,没有杂味,还有就是这口感又是与众不同,你要说为了这点香味和口感花这么多钱值不值,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就好比买有的人是看性价比,价格更低、空间最大、外形更华丽、内饰更豪华、电子设备多多,有的人却只追求驾驶体验,所以花高价买低配。
驾驶体验是玄学,但是却是能感受到的。
跟喝茶是一个道理,好与坏,大多数情况下没法子量化,全靠自己体验。
“喝了又不能成仙...”李览不软不硬的顶了一句。
他偶尔挺看不惯他老子,时而奢侈的要命,时而小气的令人发指。
“你懂个甚?”被儿子当众落面子,李老二的脸上自然是挂不住。
“一天到晚,除了吃吃喝喝,你还能做些什么?”李兆坤义正言辞的教训儿子。
他现在不烟不酒,又是安分守己,自然有这个资格。
刘善朝刘佳伟暗地里使个眼色,赶紧的麻溜走人,事实证明,凡是见过李老二窘相的,最后都没什么好结果,最后肯定要被穿小鞋。
“爷,”李怡看到大伯涨红的面皮,想笑又没好意思笑,拉拉李兆坤的胳膊,“你不是说电视机频道又调乱了嘛,我再给你调调。”
“本来在3上,现在不是了。”李兆坤这才冷哼一声进了屋子。他喜欢看一些县级电视台的小曲节目,按照一般人的品味,自然是粗俗不堪的,但是耐不住他李兆坤喜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