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龙,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潘广才尽管是笑着的,可是那脸上的肌肉抖抖没抖。
“我一老头子...”王大龙讪笑,被潘广才盯着看,有点发毛。
“我最欣赏你这不要脸的劲,那个劲我这辈子都学不来,”潘广才讥笑道,“是,都是做父母的,我理解,可你这一心扑在儿子身上,你不心疼着点丫头,一碗水端平也就算了,哪里还能这么想着法子从姑娘身上抠巴?
丫头可是一点都不欠着你啊。”
“是我欠他,我两口子对不起她,可我这...”王大龙哭丧着脸道,“不是没办法嘛,我不求告她对我老俩口怎么样,可那怎么说是她弟弟,我想着她们姐弟互相拉扯一把,都有个照应。”
“呵呵...你那儿子....”潘广才都不稀罕多说,“话呢,我是说到这了,你自己看着办,要是再这么没完没了,咱们老哥俩就真什么都没的说了...”
“那你们忙。”一无所获,王大龙悻悻得走了。
“什么玩意。”潘广才对着他的背影,小声的啐了一口,转身对李和道,“就那丫头心好,不听人劝,早说了,不要搭理他们,给他们个梯子,他们就能顺着爬,没脸没皮的。”
“毕竟是亲生父母,要是看不见还好,可是关键是看见了啊,看着过那恓惶样子,不管不问,她熬不过良心那一关吧。”李和倒是挺理解吴悠的,“她也只是接济一下他们,不算相认吧。”
“关键这帮人不知足啊,也不想想,他们之前过得是什么日子,拼命生儿子,然后再拼老命交罚款,好家伙,数遍洪河桥,没比他们家更困难的了,吴驼子当初带吴悠回去,我也是跟着过去的,五口人,挤在两件茅屋里,饭碗都没一个整齐的,”潘广才瘪瘪嘴,冷笑道,“驼子实在看不下去,临走时候给丢了2000块钱。”
“他家我听说过是很穷,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吗?”李和对王家不是太了解。
“穷没什么,就怕没志气,他家老大儿子,只比吴悠小一岁,有好些年头了吧,手脚不干净,在浦江被抓了个正着,桐城蹲了一年大监。”
74、孩子和女人
语气里多是不屑和不满。
“是挺丢人的。”李和无奈的摇摇头。
“要不是吴悠那丫头给跑前跑后,还得判的更长,”潘广才把鸭舍的门打开,一群鸭子轰隆一下,迫不及待的从鸭舍里跑出来,窜进了鱼塘里,“好下办好事,结果呢,没落着好,这老大一出狱就直奔广洲,把她给缠上了。
她没忍心,给租了房,给找了工作,他不长进,没有一样工作能超过一个月的,伸手要钱多简单啊,做工多累。
吴悠被折腾的累,索性不再给,他家这老大倒是不依不饶了,威胁说要找记者,报道出来,说他姐姐为富不仁,这把吴悠给气的不轻。
后来,我跟李隆去广洲,给遇着了一回,你老弟当场就给扇了大耳刮子,整的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就跟他说了,不想活的话,那渣土场有的是埋人的地方,不差他那位置。
李隆又踹上几脚,才让他滚蛋的。”
“怎么会是这种货色?”李和决然没有想到,“就这还能找到对象?”
“找了个厂子里上班的外地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忽悠回来的,反正那姑娘也是眼睛睁不开,好模好样的,非找这种玩意,跟着受罪,挺着大肚子还下河里洗衣服呢,头胎是个丫头,还没推出生产室,就被婆婆堵着门骂,什么难听话都有。
当天出了医院,连个红糖水都没喝上,想想够可怜的。”潘广才同李和一起上了河提,“人家亲爹妈知道了,指不定得多难受。这要是我闺女受这种委屈,我非活埋了他全家!”
“死他全家恐怕都不解气。”他李老二也是有闺女的人,将来谁试着给他闺女一点气看看?
他非活剥了他们不可!
太阳挂的老高,毒辣辣的扎人,李和索性脱了衬衫挂在光溜溜的肩膀上。
一群孩子从河坡下跑过来,三下五除二扒了裤子,眼看就要往河里冲。
“都想挨揍是吧,我看谁敢下!”李和立马出声呵斥。
正是雨季,淮河水位高涨,水势很急,河底下密布沙坑,一下小心就要水窝被裹进去,大人都不敢轻易下,何况是这群不足一米二的崽子。
每年的暑假,总会发生一些令人扼腕叹息的惨剧,父母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何况,水面上经常飘浮着一些死猪、死牲口,一点也不卫生。
潘广才小跑过去,揪着带头孩子的耳朵问,“你老子呢,没人管了是吧?”
“伯,我们不跑深,就在边稍上,”被揪着耳朵,孩子只能踮着脚尖,侧着脑袋,好让自己不那么疼。
“滚回去,”潘广才朝着孩子的小腿肚子踢了一脚,“别跟我废话。”
他作势要打,这群孩子才做鸟散散。
“让村里的大广播喊一遍,孩子看紧点。”李和皱着眉头,很是忧心。
“有毛用,小崽子哪个肯长记性?”潘广才道,“大中午的,趁着家里人都午睡,自己偷偷溜出来,非得反着来。”
“那就再叮嘱一遍吧。”李和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大人中午睡觉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不要让孩子出来。”
眼瞅着气温升到了三十六七度,蝉鸣都是有气无力。
这天下午,潘广才家门口停下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潘广才拉开车门,先是抱下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接着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从车上下来,五官虽然简单,但是线条明朗,留白多,很是耐看。
所谓美女,在骨不在皮。
“潘庾这犊子,真不知道想什么呢,这姑娘配他,那是绰绰有余啊。”李辉靠在李家门口的墙上,大大咧咧的道,“不过,老潘这子是真小狠心了,潘庾还不得跳脚?”
“身在福中不知福,”李和的手指一直在身上搓来搓去,搓一咎,弹一咎,很是有成就感,“你看吧,明天就得回来。”
“咱们去看看?”李辉作势就要把衬衫重新穿上。
“别去了,你没看人家已经很紧张了,别添乱了,让她们娘们去凑凑热闹吧。”李和摆手,一群大老爷们围观人家上门媳妇,算怎么回事?
“也是。”李辉把衬衫重新搭在肩膀上,低声笑道,“昨晚大壮把佳伟给揍惨了,皮带抡的,脸挂血了,那小子现在都没敢出门见人。”
“因为什么事,给下这么狠手?”李和笑着问。
“佳伟也谈了个对象,昨个对象给打电话,怀上了...”李辉说完就止不住的想笑,“这小子也是傻不愣登的,急吼吼的和他老子说了,你说不抽他抽谁?”
“这事我操心不来啊...”李和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王玉兰和段梅从潘家出来,都忍不住夸赞那孩子的好。
“别看年龄不大哦,可懂事了,我递了个桃子给他,他还说谢谢呢,”王玉兰笑着道,“老潘家这是得着了。”
“关键孩子妈教的好,”段梅附和道,“这女人呢,真是个实在的人,潘庾找了那么多货色,我都见过两个,有哪个能比得了这个的?
也不晓得脑子进了什么水。”
“那明天上坟?”李辉好奇的问。
“明天,”王玉兰道,“已经打电话让镇上送菜送肉了,你们都跑不了,要帮衬点忙。”
李辉道,“这是一定的。”
潘庾回来之快,比大家料想中的要快许多,女人和孩子前脚进门,他的车子就停在了那辆黑色轿车的后面。
“哥,你回来了。”潘应招呼。
“她们人呢?”潘庾阴沉着脸。
“里面呢。”潘应朝着屋里努努嘴。
潘庾点着一根烟,刚抬起头,就看到了朝着这边看的李和同李辉。
“二和叔,辉叔。”他径直走过去,而没有先进家门。
“回来了?”李和摆手,没有接他的烟,“早就戒烟了。”
“前面还说呢,你这小子好福气,不声不响,有了这么大的儿子。”李辉接过烟,调侃道,“能耐啊,以前小看你了。”潘庾讪笑,他可以和他老子顶撞,但是绝不敢和李辉以及李和等人置气,甚至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他老子能惯着他,外人可不能,甚至肯和他说话,都是看在他老子的面子上。
ps:求票...
75、定论
“辉叔,你又取笑我,”潘庾笑的很勉强,“我爸这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了,瞧这事情闹的。”
又希冀的看着李和,“二和叔,你要不帮我说说,我都这么大年龄了,不能没有一点自由啊。”
尽管知道希望渺茫,但是他还是想努力寻求一点支持,哪怕是在他老子面前随便说一句,也顶的上他说一百句!
“你们的家务事我可不掺和,”李和笑着道,“再怎么样,那也是你儿子,你不亏啊,别和孩子计较,你这好好培养,后继有人了。”
“这不着急啊...”潘庾欲哭无泪,他才三十来岁,精彩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找接班人?
这着的哪门子急啊?
简直是开国际玩笑!
“你啊,还是好好和你老子说一说,”李辉笑嘻嘻的道,“你老子只是暂时在气头上。”
“希望如此吧。”潘庾把烟头往地上狠狠一踩,刚想转身就走,才想起来这是李老二家的门口,赶紧弯腰捡起烟头,攥在手里,往自己家去。
潘广才站在门口,冷冷的瞅了他一眼。
“呦呵,我以为你就不回来了呢。”
“爸,我是儿子是不是?”潘庾脸上由阴转晴,笑嘻嘻的道,“我又没招你惹你。”
既然是父子,他就明白他老子的性格,吃软不吃硬,所以他采取的策略只能是: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只是陡然看见屋子里的那个女人的时候,他的脸上立马就不淡定了。
“妈妈,我要喝水。”被女人牵在手里的小男孩突然开口了。
“喝水啊,奶奶给你弄。”潘广才老婆殷勤的去了厨房。
女人任由老太太把小男孩领走,死死的盯着潘庾。
“来了就找个地方坐着,别在那傻站着。”潘庾的语气很是生硬。
“有你说话的地方没有?”潘广才立马就不乐意了,“要是不高兴,现在就给我滚蛋。”
潘庾身子一哆嗦,深吸一气,还是立在了那里。
潘广才没再搭理他,转身回了屋。
太阳已经落下,火辣辣的光没了,可是空气越发的闷热。
“活不了了啊,”李和光着膀子,拿一把蒲扇,摇的胳膊都脱力了,“往年也没这么热啊。”
“空调吹的人发虚,可不能再吹了。”李辉把衬衫拿在手里,一个劲的抹脸上的汗,“年龄大了,真不服输不行,上月跟了半天货车,整个人直不起来,年轻会一跑就是一天,也没这么怂啊。”
“以前打牌打麻将,我能熬夜呢,现在就不行了。”一到中午,他就不自觉的犯困,他以前中午虽然也午睡,可是是极少,不像现在,几乎每天都是午睡。
“这小子有点出息啊,还能挺的住?”李辉朝着潘家的门口望了望,低声道,“要是按以往,哪里能受得了他老子这么排挤?”
“老潘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李和笑着道,“最后怎么安排,都说不准。”
毕竟那孩子还小着呢,从另一方面来说,潘庾还年轻,还能下崽,许多事情都不能下结论。
在潘家办完酒席,上完坟的第二天,何舟回来了。
屋里有空调,他不愿意出门,刘佳伟跑他这里寻求安慰,他懒洋洋的都没有多少话。
“我征求你意见呢。”刘佳伟急了。
“我也给不出意见啊,关键是你自己怎么想,如果你做好承担家庭责任的准备了,你大胆把孩子生下来就是,当然,你也得征求下她的意见,因为她还有学业,挺着肚子在学校里过来过往,能不能受的住非议。”何舟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丢给他,“别丧气啊,就你这熊样,你女朋友看到了,还不知道怎么样想呢,她现在压力估计比你还大呢。”
“我这不脑子乱嘛,来找你是问你意见的,可不是让你来批评我的。”刘佳伟涨红着脸道,“我现在跟没头苍蝇似得呢。”
“你爸怎么说的?”何舟灌口水,然后问,“不能就这么把你打完就了事了吧?”
“我爸说我自己决定,只要我不后悔就行。”刘佳伟耷拉着脑袋,叹口气道,“乱糟糟的,我这心。”
“那你女朋友是怎么想的?你们俩商量了没有?”何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