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没人和我说过,好像是因为想我姥爷想不开,跳海去了,被我爸给救了,”伍泊雄道,“然后就让我妈嫁给了我爸。”
“然后,华姐就同意了?”杨淮问。
“要是能同意,俩人就不会现在这样子了,”伍泊雄实话实说,“我爸那会刚洗手上岸,手里有钱,我姥爷大概也就贪图这个,才让我妈嫁给我爸。
反正,从小的时候,不管我爸怎么哄我妈,就没见过我妈有过笑脸,俩人一辈子也就这样,哎...”
“都不容易啊。”杨淮以为伍泊雄是为老俩口的命运感慨,但是接下来的话,让他的三观碎了一地。
“要不是我姥爷祸害我老子手里的积蓄,我现在肯定是不差啊....”伍泊雄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也太没骨气了,我姥爷说啥,他就听啥,哎,完全没有一点自己的立场。”
就差说自己老娘是红颜祸水了。
“伍叔有情有义是男人的榜样。”杨淮倒是真佩服伍老头,置身处地,想象一下,换成自己是伍老头,一辈子一心一意的对一个女人好,而这个女人对自己一直是冷眼相待,自己能不能受得了?
最可怕的是,他发现伍老头对老太太还是蜜意满满。
难道这真的是爱情的伟大力量。
“哎,我妈这人吧,是看着和气,从小我兄妹俩要是犯了错,往死里打,我老子是看着凶,可从小到大就没有碰过我们一根手指头,”伍泊雄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复杂,闷完一口啤酒,“要不是他拦着,早就被我家老太太打死了。”
“还真是....”这一点,杨淮深有体会,想到了他太爷和太奶,老头子做一辈子木匠,脾气跟墨线似得,直来直去,又倔又臭,她太奶识文断字,贤良淑德...
不过这些都是表面上的,论揍人最狠的,还是他太奶。
按说他老杨家几代单传,他是千顷地里的一根独苗,怎么呵护,怎么宠都不过分吧?
可是相反,他太奶不揍他就算不错了,一边揍人,还能一边念叨:“好鼓一打就响,好灯一拨就亮”。
他太爷要是拦着,老太太就骂:“老猫炕上睡,一辈传一辈”,太爷就不敢再言语。
“我是看明白了,这男人要是对女人痴心了,绝对没好结果的。”伍泊雄说的很肯定。
“没这么绝对。”
杨淮貌似明白伍泊雄不肯结婚的原因了,这么一个腰大膀粗的大汉,表面上是个整天把女人挂嘴上的乐天派,但是很难想象,居然有过童年阴影,从来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暖,就别指望他对婚姻有期望。
“你懂个屁,来喝酒。”伍泊雄同他碰完一杯,继续道,“我是看出来了,你小子有本事,我这里不一定留得住你,不过有一点,不管你做什么,得算我一份,我一定投本钱。”
“谢谢,雄哥,我敬你一杯。”杨淮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两个人一直喝到夜里11点钟,伍泊雄还要开酒,却听见伍老太太的声音,“少喝点,明天都有事。”
“知道了,妈,你睡吧。”伍泊雄缩缩脖子,乖乖的把酒放回了原位,待听不见了外面的动静,才低声对杨淮道,“今天就这,明天我们去外面喝。”
“没事,我现在也喝多了,没法再喝了。”
杨淮正要走,发现伍泊雄摇摇晃晃的正在收拾桌子,他就顺带帮着收拾,“要不明天收拾?”
这都醉成什么样了,还想着打扫卫生?
“我妈起得早,一起来就要做饭。”伍泊雄强行睁开眼睛,打开水龙头洗碗,见杨淮点着了烟,就道,“给我也点一只。”
“嗯。”杨淮给点着后,见他两只手没空闲,就给塞到了他嘴里,“别呛着。”
他突然对着这个粗犷的家伙生出来了一点同情心。
106、村屋
大大咧咧的外表下是一个脆弱和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心。
“等我有钱了.....”伍泊雄憧憬的道,不注意水槽已经满了,溢了一地的水,他又手忙脚乱的赶忙关了水龙头。
“有钱要怎么样?”杨淮拿起拖布帮着拖了下地。
“我就买个大宅子,家里要有两个厨房,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伍泊雄一脸向往的道,“到时候我想什么时候做饭就什么时候做饭,想什么时候刷碗就什么时候刷碗!”
“雄哥....”杨淮愣了半晌,才哭笑不得的道,“你真是志向远大。”
“我知道你肯定想笑话我,”伍泊雄把烟头往水槽里一吐,然后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没好气的道,“但是我就这一个心愿。”
杨淮笑笑,没再多说,和伍泊雄打了个招呼就出了屋子,去了自己的窝。
找到手机一看,居然有五六条信息,都是宋友喜发过来的。
关上门,拨通了宋友喜的电话。
“杨先生,你看到我给你发的信息了?”宋友喜急忙问。
“看了。”杨淮淡淡的道,“市场上怎么会传出这种无稽之谈的?”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传出万文集团收购中洋置地的风声。
“哎,我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宋友喜犹豫了一下道,“有人说看到你出现在证券公司。”
“是有这么回事。”杨淮没有否认,被人认出来不觉得有多奇怪,香港实在太小了。
“其实中洋置地的资产并不差,主要是因为市场需求状况发生变化,造成企业产品滞销、生产滑坡,他们在内地的玩具工厂我去看过,规模很大,”宋友喜给出了自己的判断,“我们投资有自己的玩具厂,在设计能力上是没法和中洋比,而且他们手中最有价值的部分是好莱坞和日本漫画的品牌授权,可以销售各种衍生品玩具,他们就是依靠生产《终结者》的电子玩具起家的。”
“那就收购吧。”杨淮给了决断。
“杨先生,那我明白了。”宋友喜道,“我会尽快做安排。”
“谢谢。”杨淮挂了电话。
宋友喜是父亲和舅舅给他安排的辅政大臣,完全有资格批评他的行为,并且拒绝他的胡闹,但是事实上,宋友喜并没有这么做,甚至没有一点稽越行为,每次遇到什么事情,都会给出自己专业的建议,至于他做什么样的决定,宋友喜都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执行。
这一点,是他喜欢宋友喜的原因。
中洋置地在第二天和第三天继续大涨,股价突破1.5元,让所有人都兴奋不已,他们继续听从杨淮的建议,坚决不卖!
但是,在第四天,中洋置地突然停牌,却让所有人慌了手脚。
大家一股脑的聚在养鸡场,关老头紧张的问,“这不会出问题吧?”
“停牌原因是重大资产重组,又不是交易所指令停牌,会不会是什么利好消息,等复牌了,一飞冲天?”伍泊雄脸面泛光。
“你啊,想的太简单了,”花姐义务给他普及常识,“大多数公司的停牌原因都是一个样,重大资产重组。
哎,你是没见识过,好多上市公司停牌好几年了,现在都没复牌。”
“我现在就求能保住本钱。”珍姐听了花姐的话后,有点魂不守舍。
“大家要是信我的,就回家好吃好喝的,别操这么多的心。”杨淮信心十足,没有人比他清楚这里面的内幕了。
“淮哥,真没事?”山鸡站的都有点不稳定。
“我说没事就没事。”杨淮摆摆手,尽管忙自己的,不搭理他们。
大家度过了一个胆战心惊的双休日,迎来了周一。
中洋置地发布要约收购报告书,中国纸业巨头巨头万文集团拟通过其下属全资子公司美年玩具以要约方式收购中洋置地不高于3亿股份,占公司总股本的30%,要约收购价格为1.8元/股,要约收购期限为30个自然日。
市场疯了,中洋置地大涨,最新股价1.93元远超要约价1.8元的溢价。
关老头等人这次没有再询问杨淮的意见,一致决定,不到3元不脱手!
“我舅舅曾经送给我一句话:上当不是别人太狡猾,而是自己太贪。”杨淮只对伍泊雄一个人说了。
“我现在就卖!”伍泊雄不傻,这话就是摆明了说自己贪婪啊!
他一带头卖了,关老头却是不淡定了,正要询问大厅其他人意见的时候,发现花、珍姐已经带头卖掉了。
“我很知足的呐,翻了7番!”落袋为安,珍姐是说不出的高兴。
“这又涨了一毛。”盯着盘面,关老头舍不得。
“我请大家吃饭,一起!”山鸡也急忙卖掉了,哪里还管关老头,第一时间提议去庆祝,“买单这种事情不准跟我抢!”
“走,走。”关老头咬咬牙,敲了键盘,动动鼠标,最终也成交了。
急忙追上杨淮等人。
这一次伍泊雄小赚百十万,虽然很高兴,但是没有杨淮预料中的高兴。
“这么点钱还是不够买房啊!”
“地是你自己的,你自己盖两层楼就是了。”杨淮建议道。
香港土地长期以来一直是英女王的私产,这位老佛爷可真不是摆设,更不是空壳子,官地只批租,是有租期限制的。
直到根据中英两国政府关于香港问题的《联合声明》之后成立了中英土地委员会,港府批租用地必须和中英土地委员会协定。
不过不管大层面政策怎么变化,都没有影响到新界、元朗这种乡下,元朗虽然没有新界的丁屋政策,可以申请自建三层小楼,但是却可以在原址翻新或者重建房子。
“你以为我没想过?”伍泊雄叹口气道,“申请的人太多,等地政署审批吗再拿到建屋牌,没个几年可不行,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就买个建好的村屋。”杨淮再次提出建议。
“你也不去打听打听,”伍泊雄瘪瘪嘴,“水岸村9号的齐伯前几天刚放出去自己家的村屋,准备回内地养老,你猜猜多少钱?265万!”
107、至诚至信
“有这么贵?”杨淮对房价的概念还停留在很久以前,他名下虽然有很多房产,但是没有一套是他经手的,哪怕是他在香港的住处,从买入到装修都是他老娘一手包办的。
一想起自己住处的装修,他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大红大紫的家具、百搭的荷花、牡丹、龙纹雕饰,唯一的得分项就是书房,完全高仿他四姨的书房,直到现在,他还想把那个所谓香港的顶尖的设计师给找出来揍一顿,为了奉承他老娘的趣味,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你以为呢,”伍泊雄挠挠头道,“香港住房很紧张的,你信不信啊,哪怕我养鸡场搞不下去破产了,我鸡笼随便收拾,出租出去,一个月也有好几万呢!”
杨淮道,“这个好像还真是。”
香港的生活成本可谓是居于世界首列,特别是在住房上,稍微靠谱点的地段,一个四平方的鸽子笼,每个月就需要好几千。
“知道就行了呗。”伍泊雄突然笑呵呵的道,“要不再给我指点两只牛股?”
“想都别想,”杨淮忙不迭的拒绝,“早就说好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别啊,淮哥,”伍泊雄揽着他的肩膀道,“我这个人不贪心的,我再捞最后一次,保证停手!”
“你真当我是股神了?”杨淮斩钉截铁的道,“以后再和我谈股票,我就跟你绝交。”
有第一次运气,第二次运气,不可能有第三次运气。
“喂....淮哥....”不管伍泊雄怎么深情的召唤,杨淮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关老头等人大赚,晚上的时候,每人都送过来一万或者两万不等的现金,至于之前说好的七三分成,却是没有一个人提了。
“喂,你们这么做可就不地道了啊,”关键时刻,伍泊君替杨淮抱不平,“打发要饭的呢?”
“小君啊,你也知道大家这些年都不容易,一直啊拆东墙补西墙,才能维持维持的生活的样子,”关老头被这么一顶,有点下不来台,“以前留的饥荒太多,得填补回去。”
“既然做不到,当初为什么信誓旦旦的承诺?”伍泊君毫不客气的质问。
“这不是当初欠考虑了嘛....”山鸡作为一个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人面上行的社会人,脸面自然没有关老头那么厚实,一咬牙,“淮哥,我再给你五万块!”
一听这话,本来不打算说话,蒙混过去的珍姐变了脸色,眼轱辘一转,笑着对伍泊君道,“这还没进门呢,就帮着说话了啊?”
“胡说什么呢!”伍泊君羞恼的跺脚而去。
珍姐和阿眉得意的对视一眼。
“行了,就这么着吧。”杨淮把桌子上的钱往怀里一搂,随意的塞进了被单底下,赶苍蝇似得,把他们都撵走了。
然后穿过灌木丛生的小径,跑到了海滩边,看到那个窈窕的身影,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听见脚步声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