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辉等人还在客厅聊天,他不好催促他们走,跟杨淮打声招呼后,一个走路回家。
河湾距离李庄,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好歹有三里地,太阳底下,大汗淋漓。
衬衫甩在肩膀上,光着膀子,一边摇摇晃晃的走,一边大扯着嗓子吼: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嘿嘿,嘿嘿,参北斗哇,生死之交一碗酒哇,说走咱就走哇.....
走到河坡,看着明晃晃的河水,他忍不住想下去游泳。
刚下河坡,听见一个女孩子喊,“喂,姓何的,溺水了,我可救不了你。”
何舟回头,潘应正从鱼塘往河坡上来,他笑着问,“你不是会游泳吗,怎么救不了我?”
潘应道,“你那么重,你也太看得起我这小体格了。怎么,喝多了?”
“喝多?”何舟嗤笑道,“把我喝多得多少。”
潘应瘪瘪嘴道,“听你口气就知道喝的不少了。”
何舟问,“你既然在家你怎么不去?”
潘应道,“我才刚到家,我姑姑没了。”
何舟叹了口气,这个夏季,走的人太多了,“难怪我说你爸接了个电话后酒都没喝完就走了,你姑回乡下来了?”
潘应点点头,“在乡下办葬礼,我开车跟着拉冰棺车屁股后面回来的,哎,想想都发愁,我奶这去还没照顾几天就没了,我奶哭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何舟道,“得病是没办法,能活的好好的,谁想死啊。”
潘应摆手道,“得,不跟你多说了,我拿点东西就去帮忙了,我老表他们还没回来的,我跟我爸得帮着点。”
何舟道,“那你忙去吧,我也走了。”
冲动劲过去,下河的打算也没了,真怕下去出不来。
回到家,门口冷清,没看到老娘的车,他估计老娘是去省城了。
从浦江抱回来的阿拉斯加犬正卧在扫帚上吐着舌头,看到他后,没有像平常一样扑过来,只是有气无力的晃晃尾巴。
赵春芳坐在门口假寐,瞅了瞅何舟后,又继续闭上了眼睛。
何舟道,“姥,你不睡会啊。”
赵春芳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看着干干净净的地面,何舟很不习惯。
他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会不习惯,难道满地瓜子壳才舒服吗?
姥姥明明不搭理他,他还是忍不住道,“姥姥,你吃午饭没有?”
“饿不死我。”赵春芳说话了。
何舟道,“我给你做点吧,好不好?”
以往,他是不肯做这种事情的,他和姥姥一直是不亲近的。
但是,现在,他突然有点同情姥姥,心一下软起来,他想好好的待姥姥。
赵春芳没吭声。
何舟当她默认,顶着酒劲去了厨房。
冰箱里有鸡蛋、肉、鸡蛋、西红柿、辣椒,他做了个西红柿蛋汤后,把昨晚吃剩下的排骨和鱼热了一遍。
搬了一张小板凳在姥姥面前,把菜和米饭放在上面。
赵春芳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和碗,慢慢悠悠的吃着。
何维保老婆从外面探了个头后,又缩了回去。
何舟追出去,一直跟到二姥姥家门口。
笑着问,“二姥,你有事啊?”
老太太道,“进屋,外面热,我就去看看你姥怎么样,中午喊她吃饭,她都没搭理我,真气人。”
何舟进屋后,打开电风扇,对着脑袋吹,“我刚刚给她做饭了,正吃着呢。”
老太太道,“哎,你姥爷在吧,她没在意,现在没啦,估计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何舟道,“我看她脸上也不怎么显得出来。”
他自始至终没见姥姥哭,一滴眼泪都没有。
反正,老俩口一直是吵来吵去的,从他上初中,就见她们要闹离婚,到老也没离成。
老太太道,“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看吧,没一两个,她缓不过来这劲。像我,这过去也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何舟笑着道,“那看情况吧。”
老太太问,“你喝酒了吧?喝酒了就回去睡觉去。”
何舟道,“潘应她老姑也没了。”
老太太问,“你怎么知道的?”
何舟道,“刚刚回来看到潘应了,她跟我说的,本来她奶是在县里照顾她老姑的。”
老太太道,“哟,明天也得去,咱还少人家人情呢,你二姥爷那天,人家也是来了的。”
何舟道,“嗯,我明早开车送你。”
老太太道,“你歇着吧,可不想没事给自己找事。”
虽然赵春芳没空管家里事,万一等以后清醒了,秋后算账,总归是个理亏处,吵架都没理。
何舟陪着随意聊两句之后,回去躺沙发上就睡着了。
醒来后,已经是五点多钟,太阳尚未落下,依然烤人。
招娣在那摘空心菜,对着他道,“要是饿了,那边有大饼子。”
何舟一边揉眼睛,一边道,“我不饿。你不是去省城了吗?”
晃晃暖水壶,空的,开始烧水。
招娣道,“谁跟你说我去省城了?我去处理你老舅那点破事了。”
他趁着烧水的功夫,把茶杯给洗了,加了茶叶后,才有时间问道,“老舅怎么了?”
他看向的是姥姥,姥姥好像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要是以往,老儿子的一点儿小事都是老太太的大事。
招娣道,“回来没几天,又赌上了,现在欠了一屁股债跑了,不我得去还钱嘛,一天到晚没个好,我跟他们说了,以后谁敢带他赌钱,我找谁麻烦。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你要是敢嗜赌,我非敲断你一条腿,当没你这个儿子了。”
水开了,何舟泡上茶,撇撇嘴道,“你也忒小瞧人了。”
他不可能学他老舅的,一次才几万块输赢,小打小闹,没出息。
他
虽然口袋空空。
但身为知名富二代,没个几千万上下的局,别指望他上赌桌,他可是要立志做赌神的男人!
穿风衣,戴墨镜,嚼巧克力,挺酷的。
老太太还是一句话没有。
招娣端起何舟泡好的茶抿了一口,然后吐了出来,没好气的道,“放这么多茶叶干什么,苦死了。”
“因为不用钱啊。”何舟如实答道。
招娣白了他一眼道,“趁着现在不热了,把菜园子给我浇了,别浇多浇死。”
何舟道,“我办事你放心。”
菜园子在门口,旁边是一条水渠。
他拿着一把长勺舀子,盛满水后,卯足力气泼水。
他水泼到哪里,阿拉斯加犬就追到哪里,辣椒秧,西红柿架被撞的东倒西歪。
他气愤的大叫,“滚出去!不要让我数到三。”
阿拉斯加犬愣了愣,依然不管不顾的在园子里横冲直撞。
何舟气的朝着它泼了一瓢水。
它甩了甩毛发上的水,还没来得及甩干净,又被撒了一身水。
它以为何舟要和它玩,兴奋的朝着何舟扑过去。
何舟大叫,“卧槽!你别过来!”
这货身上不是泥巴就是水,浑身脏兮兮的!
他吓得一面挥着长舀阻挡,一面连连后退。
水渠的边缘是蓬松的黏土,靠着短短的根系连接着,底下是空的,他脚一踩,一下子踏空了,嘭嗵一声,整个人仰栽在水渠里。
接着又是一声噗通。
何舟鼻腔里,嘴里全是水,还没挣脱开水面冒出脑袋,就又被从空扑下来的阿拉斯加犬摁进了水里。
“我日..”何舟喝了好几口水,潜下水后,摆脱了阿拉斯加犬,在水渠的另一边冒出来了。抹抹脸上的水,长出几口气后大骂道,“老子摁死你!”
狠话还没放完,阿拉斯加犬又朝他游过来,他吓得赶忙跑上了后,在水里被这货缠住,吓也得吓死!
他曾经受过祸害的!
湿漉漉的回到家,被招娣看到了。
招娣笑着道,“你也真出息了,让你浇个园子,搞这熊样。”
何舟没搭理,进屋在水龙头底下冲了一遍,擦擦身子,换了条大裤衩子。
吃饭的时候,招娣问,“你现在胆子不小了。”
“老太太,我没招你惹你,你何有此言?”何舟一手拿着大饼,一手端着盛满西红柿蛋汤的碗,嘴里也没闲着。
招娣道,“你去浦江不和我招呼一声,自己去了?眼里有我嘛?”
何舟道,“此言差矣,腿长在我身上,好男儿志在四方,当然是我自己去的,眼睛长在我脑袋上好好的,自然能看见你的,不瞎,当然有你。
老太太你依然花容玉貌,倾国倾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声音越说越低。
他家老太太的脸色已经不善。
招娣冷哼道,“说啊,继续说。”
何舟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
他老子的笔记本上写的清清楚楚,他深以为然。
事实早就证明,把他老娘惹毛了,真没好果子吃。
他老娘可不是普通的老娘们,人家是慈母多败儿,像他老娘这种老娘们活该培养出他这种英俊潇洒、聪明睿智的国家栋梁和社会主义合格接班人!
招娣道,“之前说好的,毕业就去公司,你怎么不去?”
何舟道,“我有个同学刚好要去浦江,我就是去送送他,傻里吧唧的,我怕他被骗,你说过的,做人要有情谊有担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