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说出来你也听不懂,单说数理化吧,你了一年高学的那点底子,随便考我,能考倒算我输。
我是觉得运动快要结束了,国家肯定会恢复高考的。当过知青的话,说不定能在报考资格方面多点补偿,那不等于跳级了么。”
顾敏的激动稍稍缓解了些,但依然不信:“国家大事多凶险,你一个初生敢乱预测?知不知道祸从口出!”
顾骜知道自己的公信力太差,只能找别的借口:“嗨,这里面其实有很多内幕,你千万不能跟人说反正有些是秦厂长的风声,还有是从特派员那儿知道的。你别多问,不信的话只管先考考我的水平。”
听说是京城来的央特派员那儿流露出来的风声,姐姐立刻多信了几分。
顾骜看在眼里,内心却是很不甘。
他有些理解,为什么95年马风试图忽悠团队搞“华夏黄页”的时候,明明是他自己觉得“互联会改变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但却偏偏要假借“这句话是尔.盖茨说的”。
毕竟95年的时候,鬼知道马风是谁,国人只知道尔.盖茨牛逼。
同理,20年后,市面的劣质鸡汤又开始拼命伪造马风语录骗销量。学生写作,也拼命编造鲁迅语录骗高分。
一句话对不对、公信力大不大,道理和推演内容本身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从谁嘴里说出来的。
《繁荣模式大逃杀》的“**值交易”未来形态,如果是凯凯利预言的,那有人信。是浙东匹夫预言的,屁都没人信。
“即将恢复高考”这个判断,既然是权威人士说的,顾敏信了。
她顺势暗忖:与其瞎猜,不如先考考弟弟。
苦于手头没有书本,考不了数学,她随口考了些高的物理和化学知识。
毕竟数学题得演算,而物理化学至少有很多概念题可以口述问答。
口试的结果,当然是跟拿核桃考诺基亚一样毫无悬念。
顾敏完败。
“你行啊,这两年你读书这么用功?还是粉碎了***之后学校教育质量一下提高了这么多?”顾敏惊讶之余,内心还是很欢喜的,也彻底相信了顾骜的说法。
至于“某一届学生水平突然一届牛逼很多”这种事情,在十年不可描述期间是很常见的。
因为某两年运动较GC的时候,学生可能完全在放羊。而政策风向一变后,下面两届的新生恰好赶了用功读书的年份,可能老几届的毕业生还牛逼。
顾骜终于取得了姐姐的信任,便趁机把全盘安排都说了出来:
“我想6月份拿到毕业证之后,顶替你回去。你这两个月最好找点借口,如报个身体不适什么的,打了申请,到时候走流程好。”
国家让学生下乡,说到底是因为如今城市需要的计划内劳动力岗位太少,读书人留在城里也是失业。
所以国家其实不关心具体是谁下乡,同一户人家只要指标满足了,走个申请流程随时都能换人。
“好,那我今天去跟支书打个招呼。忙完明前雨前这两拨采收,应该空一点,到时候我再写书面申请。”顾敏细心地答应着。
姐弟俩核计好,太阳也快下山了,于是去食堂吃饭。
因为顾骜的帮手,顾敏的收成预计多了三四成,算是提前凑够了工分要求的采摘面积,明天也能空一些。
去食堂之前,顾敏先让回了一趟住的地方
那是一户农居里的小隔间,只有4平米左右。除了一张隔板床,只有一个床头柜高一点的小衣柜。
平时这间屋是顾敏和木明纱两个女生合住的。
顾敏之所以要先回屋,为的是把那罐肉藏好,然后只夹了稍许几块肉和几两霉干菜,放在氧化发黑的铝皮饭盒里,这才敢去食堂。
她怕的是“肉不露白”,一下子拿出两斤肉,仇恨值太高了。
趁着姐姐收拾肉罐的时候,顾骜也想起了他带来的辅导书,打开书包,把一套新的《数理化自学丛书》拿出来,放在床。
“姐,这套书是沪江出版社的,后面这些话你千万别外传:好像面要给‘白专’平反,所以以后说不定这套老书前些年的教材还要权威呢。你准备考大学的话,有空拿这个自学吧千万别给别人看了!”
顾敏下意识摸了一下书皮,凭直觉问:“这书看着扎实……不少钱吧?”
顾骜实话实说:“20块一套呢,幸好厂里给爸发了好几个月奖金。他也不希望你把学荒废了。”
顾敏听了这价格,心里是一哆嗦。
尽管她还不知道哪一年才能恢复高考,但既然父亲花了这么多钱,哪怕是为了对得起这20块,也得卖命学呐。
搁四级工人那儿,这套书是半个月工资了!
“以后晚有空,我去炒茶房借火光看吧,这屋没电灯。”
顾敏说罢,把书妥帖藏好,带着弟弟去了食堂。
……
70年代末的普通农民,大多是自家做饭吃,很少吃农场或者社里的食堂。
毕竟不是二十年前的大锅饭了。
不过,茶场这种单位,跟那些平原水田为主的生产队又大不相同因为那些公社、生产队都是自产粮食的,交完公粮后,自己留口粮。
而茶场不产粮食,所有的产出都是国家统购、然后发给你口粮、副食。知青要做饭,得从场里的食堂按工分领粮食,很麻烦。
尤其顾敏插队的这座“红星茶场”,是71年除旧迎新之后建的,本来压根儿是未开垦的山地,没有土著农民。所以成员几乎清一色都是知青,都得吃食堂。
顾骜和顾敏到的时候正是饭点,食堂里黑压压地坐满了人。
很多人拿铝皮饭盒打了饭,还得找空地蹲着吃。
顾骜也只能入乡随俗,感受一下边走边吃饭的葩人生经历。
顾敏却早习惯了,端着饭盒一边扒拉,一边东张西望,然后看到了生产队的支书。
她想起弟弟关照的事情,主动过去跟打招呼:“王书记?方便说话不?”
支书是个四十岁光景的本市人,名叫王平山。须发虬结,看去粗短扎手,皮肤粗糙黢黑,穿着一身裤腿卷得老高的土布衣服,腰也是扎紧的布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