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基辛格也是跟布热津斯基一样,其实早在《外交评论》创刊号出来后不久,就注意到我的存在、以及我的风险了?
他只是不想‘提醒’我‘他已经注意到了我’,防止我待价而沽坐地起价,才假装等总统大选正式结束才注意到我、并给我发邀请函?
而国内这边,则是刘校长要拿预测结果拿捏我,知道巴桶灰区封锁那个课题的实施,与要依赖美国大选的结果的,因此会在大选揭晓后才‘论功行赏’让我提前毕业。基辛格和刘校长这两手观望,就共同促成了如今这个微妙的时间差……”
顾骜越想越觉得这个揣测很对。
基辛格如果太早来示好,那么肯定会提醒顾骜:在十月份的冲刺阶段,不仅卡特和布热津斯基有可能秘密外交、送伊朗人军火换取伊朗放人;里根和买克佛冷也有可能秘密外交、送伊朗人军火换取伊朗别放人。
对于顾骜来说,认清这一点固然可以靠“为美国不怕事大的新闻机构提供线索、戳穿丑闻”来挟到其中一方,要到更高的价钱。但事实上,顾骜要是真这么做,要挟到好处的同时,风险也会并存。他肯定会招到极大的仇恨,甚至追杀灭口。
所以,还不如一方假装不知道、只以为顾骜在美国的投资站台这种姿态,不点破地稳住。
顾骜没有点破,基辛格也没有点破。大家都暗中不做敌对的事情,同时假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做,假装是自然而然地不做。
直到大选结果出来了,卡特彻底完蛋,顾骜也没了两头x-ia'zhu的可能性后,对方再诚恳地来邀请因为从11月份到2月份,只有里根有可能秘密外交了,卡特已经出局,他想秘密都没机会了。堵死了顾骜两头要价可能性的同时,顾骜的安全性和诚意也更有保障。
说起来可能让小白觉得有点绕,但是顶级老阴哔们的脑回路大致都是这样的,甚至更绕。
……
想通了基辛格的邀请函为什么迟到、为什么恰好在他工作后才来,顾骜下一个要考虑的,就是这个时间差的现实意义。
差了这么半个月,形势就微妙起来了。
要是邀请函在自己毕业前到,那么刘校长肯定会逼着他立刻去读书的,不毕业别想回来。他自己也不可能有选择的发言权,只能逆来顺受。
但现在,顾骜已经去外资委报到了,是在职身份。
他不可能立刻说走就走,外交学院也管不到他。
顾骜一定要交接工作、获得有关领导的首肯,甚至要重新协商读博的时间。
凭良心而论,顾骜是愿意去乔治敦大学读博士的,可不是现在。
首先,他知道再过一年多,到82年的时候,外资委就会被撤销,并入外贸部,成立外经贸部。
而他和其他跟着副主任从一机部过来的人马,比如包处长这些人,到时候极有可能转去新成立的电子工业部。
副主任可是史诗级大腿,而且从产业布局来看,顾骜也更喜欢去电子工业部这种需要综合型人才的地方,发挥自己的能力、走完自己体制内仕途的最后一站。
毕竟他前世是工科生、码农。沾点电子专业技能,才能更凸显出他的综合能力的价值,比纯粹靠国贸人才的外经贸部更容易脱颖而出后者则更适合纯文科生出成绩。
但要做到这一点,顾骜就必须确保一点:那就是82年春季、京城开完会、部-委大调整的时候,他身在国内,并且在职。
要是外资委撤销的时间点,他正在华生顿读书,鬼知道回来之后会被派到什么新的不熟悉、也不想从事的岗位上去。
另外一个重要的大环境,那就是整个1981年,国内的环境其实是很宽松、放得很开的。甚至官员经商都不怎么管。
一直到1982年开完会、二季度开始“专项整肃经济犯罪”、83年全年yd其他刑事问题,国内才重新收紧,并持续到84年伟人的“深市的经验证明,我们搞特区的决定是正确的”讲话后,才重新放开。
(注:上述提到的82年整肃,依据的文件是82年4月13日由国院公布的《关于打击经济领域中严重犯罪活动的决定》,这个文件和第二年的yd,一直持续到84伟人南巡特区、并决定设立第二批开放城市为止。)
顾骜虽然不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但毕竟也是“资本家”嘛。加上他难免习惯了前世的行事作风,不太注意小节,万一被人揪住小辫子说他太开放,也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顾骜当然希望82年二季度到83年全年这20个月的yd期,躲到国外去读博士了。
而且,历史上雅达利游戏机的全面大崩盘,就是从82年圣诞季开始、蔓延整个83年的。那20个月顾骜要是恰好身在美国,正好为雅达利收尸,一举布局攻陷美国的电子消费市场。
这种一个时代的巨头倒下、下一个时代的巨头尚未崛起的空窗期,或许全球每个十年也就一次,怎么可以错过。
至于81年这种国内都很宽松的好时光,浪费在美国干嘛?80年代早期,要一直活得好、一直押对宝,可不容易,该注意的地方太多了。
于个人发展轨迹、于国家风向大势、于国际产业环境,他都应该“拖”。
所以基于上述三方面的考虑,顾骜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想好了婉拒的说辞:
就说自己目前已经工作,应该有始有终,希望手头的任务告一段落后,将来再答应基辛格的邀请。
他也不说不去,只说交接不便,以后再去。
至于基辛格是否愿意推迟时间,那就要看讨价还价了,尤其是要看基辛格的深层动机。
顾骜目前还猜不透基辛格的深层动机,只能先谈了才知道。
……
顾骜磨磨蹭蹭回到学校,因为是周六,加上都晚上7点多了,这次的外交邮件好歹没引发同学们的轰动大伙儿还不知道顾骜又被邀请了。
他径直去了校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刘校长一个人呆着,连秘书都不在。看到顾骜,他就立刻站起身来,把邮包推到顾骜面前。
顾骜礼貌客套了两句,然后当面拆开。
“确实是邀请你去乔治敦大学读博士的吧?”刘校长询问时的眼神里,充满了热切。
“嗯。”顾骜先肯定道,好让刘校长宽宽心。
刘校长一阵摩拳擦掌、手舞足蹈:“嗨呀呀!果然!当初你拒绝布热津斯基,我还惋惜咱外交学院少了去乔治敦的机会,不过布热津斯基如今名声不好,错过也就错过了。
没想到还是你能耐,刚拒绝了布热津斯基,基辛格又来了基辛格的威望和学术地位,可是比布热津斯基又高得多了。你赶紧准备准备,马上去美国吧……
顾骜看着刘校长的兴奋劲儿,不得不稍稍泼点冷水提醒他:“校长,我无意冒犯,但您好像忘了,我现在不是外交学院的在校生了,我是国家外资委的正式工作人员、一名副处长。只有主任说了允许我继续深造,那才算数。
我不可能无视组织纪律随随便便丢下工作去读书您不要急,我没有说不去读,我是说,我需要接受组织的安排、走正常的流程、选一个不太耽误工作任务的时机、交接清楚一切后,再去。”
顾骜还没说一半,刘校长就差点儿激动得插话反驳,顾骜好不容易示意对方稍安勿躁,才把话说完。
“顾骜!你知不知道轻重缓急!这种事儿就算你们主任知道了,也不会阻止的,这可是为国争光的事情!”
“我知道……”
“你不知道!”刘校长粗暴地打断,眼神灼灼放光,“你肯定以为我刚才说的‘为国争光’,其实是‘为外交学院’争光吧?不!这不是为校争光,甚至不是为外交部争光,而是真的为国争光!”
“这……这怎么就成为国争光了?我就是去读个博士,早点晚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