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还没恢复高考,但不代表没有大学从1971年开始,大学已经复课了。
所以那些部属的大国企,甚至央企,手头最值钱的一项权力,是推荐厂内子弟大学。
钱塘制氧机厂,每年也有两个名额推荐去浙大,以及交大、东北某工大各一个。
“哎呀,老秦,这……这可……”老爹立刻溢出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老秦!厂长!分房子的事儿可以缓,如果真能让我家嗷嗷浙大,什么科长什么奖金,那都是小事。”
秦辉很满意老爹的表现。
果然,这年头最有效的大杀器,是推荐大学。
分房子还有效。
可惜,顾骜却只是短暂地一喜,随后是懊悔,内心也疯狂吐槽:
“握草!早知道这么爽,我干嘛穿越到1977年来?穿到76、75多好?现在等我正儿八经读完高,你手头的推荐大学权力早作废了有木有!还不是得指望我自己高考!”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冷静了:要是早重生两年,哪来的“一号工程”?他又怎么立功?
罢了,一切都是宿命的悖论。
“谢谢。”他想了很久,最后只挤出一个谢谢,其他都不能说。
“你个没礼貌的!我大耳刮子抽你!”老爹显然不满顾骜的态度,又举起了皮带。
“诶,小顾!你跟小孩子计较什么。”秦辉拉住老爹,“那我先走了,这两天把报告做好了,送走央特派员,你去财务部领钱。”
“嗨,厂长,谈什么钱不钱的,这都是为国家做贡献。能参与到那么重要的工程里,是我们一辈子的光荣~”
老爹的回答非常政治正确,显然觉悟顾骜这种“白专”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第6章 九阴真经级别的辅导书
此后一周,一切都很平静。
顾骜每天课,顾自己学英语。
晚回家之后,老爹每晚挑灯苦逼,对付他那份给央特派员看的技术方案报告。偶尔也会让顾骜出出主意,整理一下案。
毕竟老爹这些年来只会干活,让他写技术方案,甚至是论,那是搞不定的。
顾骜当然要搭把手了,反正他前世这么多年书读下来,论好歹也写过,行总老爹这种初生好得多,技术背景也是他较了解。
日子过得清苦而平淡。
不是糙米饭是食堂里的实心馒头,以及没什么油水的蔬菜。
顾骜刚穿越之初,还以为老爹是因为一个人要养两个子女,所以钱不够花。
但观察了一阵子之后,他发现不是这样的。
那天老爹跟秦厂长谈事情的时候,抽的是大前门。
能抽得起好几毛一包大前门的人,怎么会缺钱?
这个时代,城里最低的兼职工资,是8块钱一个月(每天只要工作三四个小时)如有些高生,下午放学后去市里几个游泳池兼职救生员;或者去交警队报名、到公交车当反扒队(抓小偷),都是8块。
只要是全职工,哪怕是学徒工和协警,最低都是16块起步,转正后24块起。再往每8块一级、4块半级,按手艺和年限、表现加薪。
社会大部分30来岁的家庭主力挣钱者,也三四十块一个月。
而顾骜的老爹是八级钳工,还兼了厂里的技术科科长,所以有120块工资,都抵得别家3个人了。
而且,顾骜觉得自家人口多,只是他习惯了21世纪所导致的错觉。
真跟社会横向对一下,其实并不多。生三四个孩子的家庭大有人在,一样得靠几十块钱养活。
所以,顾家两年没肉吃,完全不是钱不够,而是票不够。
计划经济下,紧缺的东西都要凭票。
这才导致了老爹买东西尽挑好的买反正一个月5包香烟的票,钱多出来也没东西可买,所以要抽抽大前门。
一辆凤凰牌自行车相当于别人半年的工资,但顾骜却能骑着老爹的自行车,每月去给姐姐送一罐肉这已经相当于30年后,开着帕萨特给人送“饿了么”。
这几天与父亲的沟通,顾骜也渐渐回想起:在母亲没跟家人“划清界限”前,其实是挺会“投机倒把”操持家务的。
母亲总能拿着钱、向没钱的街坊邻居换来各种票,或者去黑市买到高价肉。
只可惜后来顾家成了惊弓之鸟,唯恐被人说思想觉悟不高,老爹才好几年都没敢去黑市买肉,怕被人看见抓住把柄。
……
“得想个办法,把家里的钱变成肉吃才好。用不了几年人民币购买力得贬值了吧,这点小钱不花了改善生活,存着也是浪费。”
又是一天放学,回家一边看书一边等着吃晚饭的顾骜,如是想着。
便在此时,大杂院的门开了,“嘭”地一声,还挺响。
顾骜从窗口探头去看,果然是老爹回来了。
老爹看到顾骜差点儿要喊,不过最后还是憋住了。他手攥得很紧,青筋都能老远看见,死死捂着斜跨的挎包,蹬蹬蹬跑木质的楼梯,把楼板踩得嘎吱作响。
关门之后,老爹才显宝一样打开挎包,抽出一叠“大团结”。
这个时代没有百元大钞,最大面额的钱,是10块的“大团结”。
足足几十张。
老爹兴奋地说:“嗷嗷,你声音轻一点儿,这里一共是400块,三个月工资还多!是秦厂长发的奖金!
你帮我弄的那个报告,给部里的特派员看过了,觉得不错。他们今天已经坐火车回bj了。后面要资金要设备要期刊,都有面调度。我还偷偷去黑市买了半斤高价肉,咱吃顿好的!”
顾骜对报告的事儿并没有多么与有荣焉,这都在他意料之。唯一能让兴奋的,是这星期能吃顿肉了。
不过老爹却不知道他儿子这么有城府,还不忘关照:“财不露白!写写技术方案来几百块钱这种事儿,太扎眼。你可别乱说,小心被人检举咱‘白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