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柴轻爆,灶上的水壶已滚,白烟袅袅从瓦壶嘴里腾升。
“咳……”几乎要断气的环月浊眸微睁,轻喘着气从灶上拾起水壶。
“啊……”一声轻叫。
“哐当……”微提的水壶返掉回灶坑上。
被壶柄灼伤的环月,小嫩手够到嘴边呼了呼,巨大的灼痛令她嫩手起了一排灼泡。好一会儿,双眼无神的她,才悄悄从怀里掏出手帕,包住灼痛的小手,去拾拿那一壶灼热的瓦壶。
迷离的脑瓜忘了灶孔里的熊熊火焰,持着水壶出厨房的环月头很重,双腿却疲软,挪步向黑暗的厢房轻踱挪去。
蜿蜒漆黑府道,左一弯右一拐。寂静的秋夜里虫鸟皆歇,荒芜如死府一般。
越发昏沉的环月举步为艰,石子道路困难重重。
“砰……”发软的双腿无力支撑沉重的身体,疲软的双手任水壶破掉一地。滚热的清水溢溅了石道四处。
“卟通……”被灼伤的金莲毫无知觉,陷入迷的环月,世界一片漆黑,砰然倒在石子道上,身子压着那渐散热度的清水。
伊尔库次克上的那一轮明月被病魔纠缠着,苍凉昏炫地跌趴倒地,一条鲜血缓慢从两腿间溢流于漆黑下的石道,水血相融。大地依然沉寂,静夜的秋风仍在呼刮。
一小段时间过去,府内巡卫手持火把,无声有序地巡逻着四周,见到远处的黑幕道上躺着个人,立即敬戒地插出腰刀,急奔上前喝问:“何人?”
寥寥无语,不知胎儿已卒的环月依然处于昏迷之中。
火把照耀下,侍卫队长狐疑挑眉,谨慎地照看后,惊见地上之人处在血泊之中,狐疑的线视向躺地的人儿脸上看去。
“快去禀报琴主母。”此人赦然是琴主母的得宠丫环,敢在皇宫别府行凶,歹人是如何的大胆猖妄。
“是。”一名侍卫惶恐不安地转身,迅速向主院里奔跑离去。
侍卫长蹲下身,小心亦亦探了探环月的鼻气,手指上轻微的呼吸传来,蓦然惊喜喝唤:“快抬到房内。”
“是。”众多名侍卫架起环月,轻柔又急骤地向她的小厢房大步奔去。
宁静的夜里不再宁静,苍惶而来的琴玉满头大汗,轻掩着衣裳急速向后园厢房奔走,跟在身后的几名麽麽个个也是发乱如草,显然也是接到禀报,第一时间赶来。
大批婢女半夜被挖醒,奔波于府内四周。绿荷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见到主母如此慌乱地向环月的厢房急奔,跟在身后的她是既后悔又害怕,只希望不要牵涉到她才好。
“怎么回事?”琴玉一跨进房内,便急骤地向府内的王医询问。
先一步赶来的王医衣裳不整,表情凝重地细探着脉博,焦躁的额头挂着众多冷汗。
琴玉是急不可耐,焦虑地凝看着床上那个苍白无血的人儿,一颗心起伏不断,不安之极。
好一会儿过去,王医张开老眼,收拾着工具站起身说道:“请琴妃容下官单独一谈。”
担心的琴玉听闻此话,心儿漏跳。朝房内的大群人唤道:“你们暂且先退出去。”
“是。”不明不白的一干人,听其号令,全退离厢房几十步远,静待着。
老王医见房内无人了,抚身朝琴玉躬拜后,才凝重说道:“禀琴妃,环月姑娘受凉,风寒极重。臣下开几贴退热御寒之药,不日便可全愈。”
“如此甚好。”听闻此话,琴玉顿松一口气,疑惑询问:“王医可还有话要说?”如无重事,为何要她遣退所有人?
“是是。”老王医深吸了一口气,恭敬地再深深躬了个身,才慎重说道:“环月姑娘体弱,因受风寒,外加重摔于地。身孕……身孕已流失。”
静静聆听的琴玉听到身孕,顿时抽了一口寒气,张着无法相信的嘴巴询问:“王医是说,环月她……她……”
知她要问什么,王医持重的躬着身,谦卑回道:“是的,环月姑娘是有身孕。”
“天。”捂着不可置信的嘴巴,踉跄了一步,“已流掉了?”
王医不敢吭声,紧躬着身子,等待她消化这个噩耗。
思前想后的琴玉头脑大片空白,猛然回神后,急凑询问:“可知有多久的身孕?”
“有月余的身孕。”
听到月余,琴玉看着苍白无血躺在床上的环月。慎重的对王医嘱咐道:“此事永远不可再提,知道吗?”
“臣下明白。”环月姑娘与世无争、与人无交、节律自重,这个流掉的孩子很显然就是大王的。攸关天家之事,纵然给他百个胆子,也不敢出去大声嚷嚷。
“嗯。”接受了此等噩耗,琴白的脸色苍白,走到环月的床边坐着,轻抚着这张苍白无血的小脸,痛心疾首地对一旁的王医说道:“你下去吧。”
“是。”半夜被挖起的王医不想多作停留,抚身再拜后,颤巍巍地从房内快速退离。
寂静的厢房,环月苍白的躺在床上,床边则坐着痛心的琴玉,默然无语的两人彼此相伴着。
忙碌的婢女来了去,去了来。
所有婢女心里疑惑之极,这些不知是何物的汤药,全都是经由王医亲手熬煎,无人可以窥探得出药中所含成份几何。
越是神秘,绿荷便越是惶恐,当她再度捧着煎好的药汤送给主母时,头颅是紧紧低垂着,连向一旁的主子看去一眼也不敢。
“伊尔库次克草原上的明月,你这是何苦?”轻声叨念后,不舍的琴玉接过婢女手中的汤水。不假他人之手地再次喂那个仍处在昏迷的人儿。
大段时间过去,月已偏西。房内的烛火却明亮如白昼,四周皆站满着无数的人群,没有人敢先行离去,也没有人开口说什么。
把整整一碗汤喂完以后,琴玉把碗交给一旁的婢女,才站起朝大干人说道:“全都去睡吧。”
“琴主母,让奴才侍候环月姑娘,您去歇息吧。”总管担心她的身体,这个尊贵的人儿体内可孕育着他林府的无价之宝,一丝也*劳不得。
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琴玉含笑轻道:“无碍,去吧。”
“是。奴才告退。”主母都如此说话了,哪里敢违抗,轻缓地相携跨出厢房。
“你们也下去吧。”
“是。”四名乖巧的婢女福身,怜利跟在总管、嬷嬷身后,离开厢房。
返回道路的绿荷吓的快哭了,小心地朝并肩而行的红衣婢女询问:“红叶,你知道环月姑娘是怎么了吗?”
一样身段阿娜,脸儿亮丽的红衣婢女摇头回道:“不知环月姑娘是为何。”
绿荷听闻不知,又朝另一边的一名青衣婢女问道:“青梅,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