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祯见高弘图和姜曰广迟迟没有说话,不由得喝问起来:“怎么,雷霆雨露皆为君恩,难不成两位饱学之士,也忘了君臣之礼了吗?”
高弘图和姜曰广被李国祯这么一教育,皆颇为不忿起来,但也无法反驳,只好咬牙向朱由检行了大礼:“臣谢陛下隆恩!”
但这时候,姜曰广颇为大胆地又说了一句:“王命不可违,陛下要如此处置臣,臣自然不能辩驳!然臣还是要冒死禀明陛下,臣绝无结党营私之念,臣对陛下之心日月可鉴!臣为复社士子进谏也无党庇之心!”
“够了!”
坐了回去朱由检将手里的一份奏章重重地摔在了案上,两眼直视着姜曰广:“你自己早就把屁股坐在了士族一党!你自己没有发觉而已!若你只忠于朕,就会认为哭庙之士子置圣人于朕之上,哭行宫之士子于神庙前发泄不满便亦是发泄对朕的不满,这等无君无父之人,你姜曰广当不会庇护之!”
姜曰广被朱由检这么一呵斥,一时无话可说。
而高弘图听朱由检说后,也只回了一句:“臣等愚钝!”
朱由检没再理会这二人,而是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
朱由检明白,像高弘图、姜曰广这些人就和之前的史可法一样,属于忠心有余然思想迂腐顽固且落后的保守派士大夫,如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
这种人历朝历代皆不少。
也历来最为当权者头疼。
因为杀了可惜,毕竟是这些人象征着忠骨气节,而且这些人还不怕死。
可如果真的重用这些人,就会误国误民。
这些人就如鸡肋一般。
国家破灭前,于国家无益,国家破灭后,也只会一死报君王。
好在,来自后世的朱由检学到了一个办法。
凡事有气节没本事的都放到乡下去种田,这样既可以带动落后地区的文化教育,又能让这些人改变眼高手低的毛病,也知道一下庶民之艰辛。
……
此时的江南。
金圣叹在挨了红娘子一巴掌后且被红娘子这么说了后,只说了一句:“唯女子于小人难养也!”
而其他复社士子也纷纷因此讥笑起来:“果然如此!真为女流寇也,不知羞耻!”
红娘子也懒得再理会这些嘴硬又没其他厉害之处的书生,直接将这些人关押到了大牢里。
而李岩在皇帝的旨意后正式开始要求应天巡抚何瑞征以及苏淞巡抚熊汝霖对这些为首的生员进行勾决处斩。
而此时。
这些复社士子才慌了起来。
金圣叹在知道此事后当即在牢房里奋力地锤着墙:“为什么!为什么要是杀我等,我等只是在庙里哭一下至圣先师,在神庙行宫前哭一下神宗皇帝而已!为什么!”
第219章 战船出现
倪用宾倒没有像金圣叹一样气恼,只淡淡一笑道:“金兄不必担忧!我复社士子可不是他朝廷想杀就能杀得了的,复社中的人大多都是江南士族子弟,我们的亲友不会不替我们想办法,以我看,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被释放的。”
金圣叹恍然明白了过来,忙点了点头:“失道者寡助,得道者寡助,我等是为天下鸣不平,外间想必会竭尽全力解救我们的。”
范光文这位历史上满清顺治六年的二甲第一名传胪进士这时候也点了点头:“没错!大不了,我们逃到满清去!”
……
江南许多士绅此时的确提前知道了朝廷要处斩这些士子的事,纷纷开始想办法营救这些士子。
为此。
翰林院庶吉士方以智特地找到了苏淞巡抚霍达:“这是三十万两白银!还请抚台放过那些闹事士子!”
霍达流露出为难之色来:“这个恐怕不太好吧,这些组织哭庙的士子可都是朝廷点名羁拿归案的钦犯!若是放了,你让我如何向李部堂交待?”
方以智笑了起来:“抚台可曾想过一旦这些士子真的被你处斩,该如何向苏淞一带的士绅们交待?据学生所知,抚台最近经常走私粮食到建奴去,如果下官将这事报出去,抚台应该知道,以现在陛下的脾性,您会是个什么罪?”
砰!
霍达重重地拿拳头砸了一下桌子,然后站了起来,看着方以智,低声逼问道:“你们,你们是如何得知的?”
方以智冷笑了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抚台也是靠苏州府的几家士绅运粮给建奴赚银子。”
霍达见方以智这么说,不得不软下阵来:“可我若是放了他们,的确担待不起这个罪过。”
“直接放了是不行,难道抚台不知道掉包一事吗?”
方以智问了一句。
霍达笑了笑:“这个主意是不错,但是三十万两银子就想让本官冒如此风险,将所有人放掉,也未免太小瞧了本官,你告诉他们,真想要救走自己家的人,就直接拿五十万两银子!拿不起的,就自己等死吧。”
方以智颇为气恼:“抚台!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怎么,不愿意干?如果你们真要把秘密走私粮食给建奴的事透露出去,被朝廷处置的可不只我霍某一人,还有你们自己!”
霍达说了一句。
方以智想了想,自己江南士族大部分倒也不缺钱,到时候不过是砍几个寒士的脑袋而已,也就点了点头:“行,五十万两就五十万两!”
……
“什么!八十万两一个?!”
金圣叹大惊失色,他不知道在外面活动的人涨了价,把五十万两说成了八十万两,但其实无论多少,他都给不起。
金圣叹颓然地坐在了地上,一时怅然无望地看向了牢顶。
倪用宾点了点头:“没错!这姓霍的狗官实在是太贪,竟要这么多银子!如今也不知道我族人能不能凑齐这么多银子。”
顾伟业苦笑起来:“八十万两!如此说来,只有士族子弟才能得救,我等寒门之士难免一死!”
说着,顾伟业不由得站了起来:“细想想,当日,红娘子说的也对,我们这些穷书生跟着凑什么热闹!被追缴欠税的又不是我们!”
金圣叹看了顾伟业一眼,也没有说话。
倪用宾则怒而站了起来:“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太史公有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如今即便身死,也能落得一流芳百世之英名!不就赴死而已,我倪用宾愿陪汝等一道!众人皆知,我倪用宾乃世代官宦之家,家境豪富,但我倪用宾现在决定不领他霍达八十万赎命之银!不知诸位,可还有人愿意与倪某一同慷慨赴死的!”
在场的士子皆没人回应。
“我到底不如太史公,我还是想活着,哪怕是被革除了功名,我还是想活着!”
金圣叹这时候说了一句,然后叹了一口气:“可是,我没想到,陛下会如此强硬!真正是莲子心中苦,梨儿腹内酸。”
倪用宾见此大声叱问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昔日之气性去哪里了!”
“谁是倪用宾?”
这时候,一狱卒过来问了一句。
倪用宾见此忙道:“学生正是!”
“你出去吧,你伯父来领你了!”
这狱卒回道。
倪用宾忙拱手道:“是!”
倪用宾忙出了牢房。
在他旁边的顾伟业忙喊道:“倪用宾,你不是要慷慨赴死吗?!”
倪用宾回头拱手道:“伯父之命实在难违,惭愧,惭愧!”
“哼!”
其他士子大都哼了一声。
金圣叹也跟着苦笑了笑。
紧接着,陆陆续续有其他士子被霍达这个贪官给放了出去。
……
次日凌晨。
吴淞港码头。
许多被霍达放出来的吴淞士子正在登船,准备北投建奴。
倪用宾此时也来到船头上对一同来的范光文说道:“范兄,此去北方,打算做什么?”
范光文道:“我已带上家父写于范公的书信,准备去大清后考科举,出仕清廷!”
倪用宾点头:“我也一样!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既然当今明廷无德,令我等有才者不能得用之,那就别怪我等去大清实现平生抱负!”
“没错!”
范光文笑着回了一句。
但这时候,与他们一起被放出来的薛尔张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叹气道:“可惜了金圣叹他们,只因为无家业无根基无势力,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那不过是昏君朱由检之过,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当积极奋发,争取早日在大清立功业!”
倪用宾冷冷一笑,说了一句后意气风发地在船头展开了双臂。
而此时。
在对面的吴淞江江面上渐渐出现了高耸入云的数艘大战船,且炮口已经从窗口里伸了出来。
而战船上挂着的则是郑氏旗。
这一次,倪、范、薛等江南士族为了避免出现上次谢家的事,没有联系郑家,而是准备偷偷出海,却都没想到还是遇到了郑家的船队。
倪用宾的伯父倪道善不得不让人靠近那艘战船,并求见了郑家的人:“敢问可是南安伯家的船队?”
这时候,郑家战船的首领刘国璋笑了笑道:“没错,我正是南安伯的部下,你们这是要出海,既然要出海,为何不通报于南安伯知道?”
第220章 瓮中捉鳖
倪道善向刘国璋拱手笑道:“在下正要派人知会南安伯,只是没想到刘将军先到一步。”
刘国璋点了点头,又问:“你们为何突然要出海?而且出海的人还不少,这些船一看就不少于五十艘吧。”
倪道善拿出苏淞巡抚霍达签发的海上路引,且夹了一张一万两银子的会票递了过来:“我等是准备从海路崇明访亲,这里有霍抚台的手书签令,还请刘将军过目。”
刘国璋将霍达的手书签令递给了朝廷派给自己的训导官华允诚。
按照大明朝廷与郑家达成的合作协议,大明朝廷有权向郑氏集团各战船派遣优秀的训导官进行教育与宣传工作。
而兴明会的会员华允诚便是刘国璋身边的训导官,如今也成了刘国璋的搭档。
因为虽然华允诚这种训导官有监军的意味,即替朝廷监视刘国璋的意思,但因为按照规定,刘国璋在行军打仗上有绝对权力,而华允诚这样的训导官只是负责教书以及普及相关政策,所以,刘国璋等对华允诚这样的训导官倒也不算很反感。
话转回来。
华允诚看了后就朝自己身后的一随从递了个眼色,意味着他要将苏淞巡抚霍达放走江南士绅出海的事告知给东厂。
这边,刘国璋则又笑着说了起来:“去崇明?以本官看,你怕是要投清去吧。”
说完,刘国璋就大喝一声:“来人!把他们给本官绑了!”
倪道善和倪用宾等见此不由得大惊。
但刘国璋的人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把倪道善等人控制了起来,且押到了刘国璋面前。
这些江南士绅纵容一个个在江南地位尊崇,但到底在有实力的郑家面前也毫无抵抗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