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建奴的兵部官员直接带着前方急递策马来了多尔衮府上。
多尔衮一听后当即打住了要开口说话的洪承畴。
洪承畴也在这个时候表情凝重起来。
范景文这个时候也不由得捏了捏拳头,这种在建奴中枢为细作的日子,让他每一天都在如履薄冰,都像是在刀尖上舞蹈一般,但他不得不把自己这个角色继续演绎下去。
他知道接下来多尔衮这些人肯定会怀疑有人事先透露了大军要南下的消息。
所以,为了让多尔衮这些人相信自己不是细作,范景文紧接着就故作惊讶地说了一句:“明军主动出击了,难道他们得知我们要南下征伐他,故而先发制人?”
多尔衮看了范景文一眼。
眼神中有赞许、有更深的疑惑。
范文程这时候说道:“我大军粮草一直在不停地调动,他朱由检稍微多派些锦衣卫在各官道处哨探,在各地多打探,再多用些心思,倒也不是不难知道我大清要有大动作!何况,我们已经传檄文于天下!”
多尔衮点了点头,对范景文少了些疑窦,反而对洪承畴多了些疑窦。
多尔衮倒是没有拆穿,只笑着问洪承畴:“洪公打算如何应对明军此举动。”
“回王爷,奴才认为,他打他的,我打我打的,奴才心中早已谋划,只是还请王爷见谅,为保密计,奴才现在还不能明示王爷,若王爷要知道,还请王爷准臣一人只在王爷密室奏事。”
洪承畴回道。
多尔衮听后点了点头。
第268章 洪承畴的计谋
淮安。
“陛下,据我们的人回报,洪承畴此人颇为谨慎,暂时还没办法得知其具体如何伐我大明一事,六月初六日后,洪承畴已正式领兵南下。”
这一天,吴孟明向朱由检汇报了锦衣卫的情报事宜。
朱由检因此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想看来范景文也没法知道洪承畴对这次南下有何策略,这个洪承畴的确很谨慎。
“朕知道了,让他们继续打听,但切记不要暴露自己!”
朱由检这时候回了一句。
说完,朱由检就看着地图深思起来。
去岁,为了能够更加精确地利用地图来指挥作战,他让兵部的职方司用新的测绘方法和望远镜等新仪器对大明紧要处的地理位置做了重新测绘。
而现在朱由检面前的这幅地图便是职方司新制地图,而且还由枢密院作战室根据锦衣卫提供的情报把建奴的兵力部署点,也添加在了上面。
所以,朱由检现在眼前所看到的这幅地图内容十分细致。
但越是细致,朱由检越是有些好奇洪承畴会怎么攻打自己。
朱由检不由得问着刘肇基等人:“你们说,如果你们是洪承畴,会如何攻打大明?”
“自然是来淮安与明军决战!大明虽大,让现在陛下您在淮安,大明的基业也在淮安,近卫军主力也在淮安,他洪承畴若不攻下淮安,即便占领其他各地,也是无济于事,何况淮安乃江南门户,要占江南,需占淮扬!”
刘肇基回道。
朱由检没有说话,他看向吴孟明:“锦衣卫方面可查到洪承畴大军动向?”
吴孟明忙道:“目前只知道祖大寿已领五万余大军先行南下,现在主要在卫辉、新乡一带集结,准备渡河!还有鳌拜已经领兵三万从德州南下,大约是要直驱我淮安而来。”
刘肇基也跟着点首:“只洪承畴本部主力暂时不知其去向,另有贝子兼征南将军满达海所领从征满蒙八旗兵也已不知去向,他们似乎在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
朱由检听后再次表情凝重起来:“传旨,锦衣卫和各部夜不收全力侦察洪承畴主力行动路线,一旦发现何处有大规模兵员集结迹象,立即向上汇报,不得有误!”
“遵旨!”
吴孟明和刘肇基忙回了一句。
朱由检又看向刘肇基:“枢密院不能轻敌,但也不能因为不知道洪承畴去向而手足无措,淮安是我们的基业,也是江南的门户,无论他洪承畴耍什么花样,都要和我近卫军决战,要摧毁我淮安整个体系,否则就算他占据了大明其他地方,也无济于事,所以,近卫军除留守足够防御的兵力外,主力可以拉出去与建奴决战,我近卫军可不怕与他建奴野战!另外,继续派些精锐的小分队去各处袭扰建奴,继续援助义军在建奴境内搞破坏。”
“臣明白!”
刘肇基回了一句。
临近大战,朱由检总显得嘴碎了些,一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爱与人嘱咐起来。
虽然如何应对洪承畴南下大军的作战方案已经商议了不下数十次,也在脑海中推演了无数次,但朱由检还是在认真利用各种消息来思考着洪承畴下一步的动作。
……
洪承畴也在认真研究着朱由检。
作为在大明为明廷带兵打仗十余年的他,也见过朱由检数次,对大明崇祯皇帝的脾性也很了解。
以洪承畴本心来看,在他眼里,朱由检虽然不是昏君,但也算不上一个能有作为的杰出皇帝。
“贝子爷,据奴才于朱由检御前为臣十五年的经验来看,他朱由检刚愎自用,行事操切,又为人多疑,虽精明却无担当,更有惜名而不惜戕害良臣之弊,但奴才也不知道,为何自崇祯十七年后,他竟敢力排众议出京师,甚至就确定周遇吉可用,而且用而不疑,宁信周遇吉能护他周全,也不信吴三桂,此洞察时局的能力真正让奴才有些意外。”
洪承畴说完就又道:“以至于后来使豫亲王两败,英亲王功败垂成,竟更出乎奴才意料之外,这个朱由检何时得了宿慧乎?”
洪承畴为了更好的了解建奴第一次南下伐明的经过,所以,就不由得主动请教起满达海来。
满达海倒也没有因为自己是满清宗室子弟而轻视洪承畴,而是向洪承畴拱手,且叹了一口气:“督师容禀,说来上次到底还是我大清两位叔王轻敌所致,明军决战之决心出乎我等意料,即便是十岁孩童眼里都有对我大清的恨意,各个抱定必死之心,以致于我大清近百万大军在淮安城外竟未进占一步,当然,我们也没料到淮安之敌准备如此充分,铁丝纵横、壕沟纵横,其火器也准备充分,大炮似乎永远都打不完,可见,在我大清南下之前,他朱由检就早已准备好在淮安与我决战。”
“挡住近百万大军,怎么也得准备一年,除非他朱由检在我大清朝中有人暗通消息,或者真的运筹帷幄之能异于常人,不然不足以如此早就能得知我大清南下伐明之意而早早准备!”
洪承畴说了起来。
满达海点了点头,颇为忧虑道:“也不知道这次朱由检会不会依旧准备充分!”
而洪承畴倒是神色淡然,起身说道:“贝子爷!奴才斗胆请您所部骑兵将所有斥候尽皆派出去,到时候我大军行进时,你部在前面为先锋,要做到大军行进处草要被烧,石要过刀,十里内不得有人烟,逢人便杀,逢村便屠!如此,以求能做到他明军夜不收和锦衣卫探知不了我大军行迹的目的。”
“奴才已经让祖大寿和鳌拜加强攻势,以迷惑明军,现在就靠贝子爷这边能不能替我大军行动做好隐蔽之事,只要能做好,等我大军进入明军腹地时,他朱由检那时已经来不及提前应对。”
满达海听明白了洪承畴意图,忙笑道:“督师好计谋!难怪先帝和摄政王都如此看重您,如今看来,果然为汉将翘楚!请放心,本贝子定全力配合!”
满达海说后就领命而去,还特地落落大方地做了个领命的姿势,回道:“喳!”
第269章 不能因此自乱阵脚
湖广县河镇。
这个村镇一直很幸运。
张献忠部肆掠湖广而最后入川时,她没有被劫掠。
李自成部撤往湖广时,她侥幸躲过。
即便崇祯十八年阿济格南下追逐李自成余部自湖广,也没有发现她。
所以,这个村镇的生活依旧很安定和谐,人烟繁盛,昼不闭户,夜无豺狼鬣狗之声。
这个村镇的人还不知道外面已有了大的变故。
但在崇祯十九年的七月十二日的这一天。
一支建奴斥候小队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其中为首的就是建奴贝子满达海。
满达海一改昨日在洪承畴面前表现出的友善与宽怀,此时的他脸上尽是刽子手一样的冷漠。
“敦拜!记住一个不留,一屋不剩!”
满达海对自己的麾下章京敦拜此时吩咐了一句。
接着,满达海又对固山额真石廷柱吩咐道:“石廷柱,你率领骑兵于包围整个村镇!从村镇跑出来的,一个也不准放过!”
“喳!”
石廷柱也回了一句,作为早起投靠建奴的汉奸,此时的石廷柱早已与满洲人无异,说完就带着所部骑兵策马而去。
而满达海则亲自取下了弓。
因为,此刻他听见了牧笛声。
满达海看了一眼迎面走来的牧童,亲自一箭将正坐在老牛背上吹笛的牧童射死。
而此时。
整个县河镇村镇内也出现了嚎哭之声。
上至老人下至婴儿,皆没有被放过。
房前屋后,田野菜地之处,皆是杀声。
为父母者跪在地上哭哭哀求清兵放过自己的孩子,但依旧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被捅死,极度痛苦之下,还没来得及呼喊,就也跟着被杀死。
有未出嫁的少女被拖出来挂在树上被人轮。
有婴儿被活活摔死,啼哭之声骤然而断。
紧接着,熊熊大火从每一间茅屋处燃起,有被捅伤未死的老妪想舀水救自己住了七十余年的家,却未能偿命,被一清军骑兵当场射杀。
“砍!”
跑到村口处的百姓也未幸免于难,一出来就被石廷柱的骑兵砍死。
满达海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为了大清一统,屠几个汉人的村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当初在关外,他也这么对付过辽地汉民,而这些辽地汉民也因此从此彻底做了自己满洲贵族的奴隶。
等洪承畴带着中军经过此处时,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除了依旧还在冒着浓烟的屋舍和争食人肉的鬣狗,已无任何人烟。
而洪承畴对此欣慰的点了点头。
虽说他是汉人,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辜负大清皇帝陛下以及摄政王对自己的期望,士为知己者死,他洪承畴不在乎此刻如草芥一样低贱的庶民如何看他,他只知道,他现在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给朱由检来一个措手不及。
“马参领!你再率本部骑兵去搜查一下附近山洞,记住,不得放过一个人!这些庶民杀了也就杀了,就如野草一样,铲除了还能再生,但是这次南下之战再出现失利,毁的就不仅仅是我大清的基业,连我等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而被后人骂为汉奸!遗臭万年!”
“一句话,大清能否一统天下,攸关的不仅仅是他满人宗室贵族,还有我等汉人士族!”
洪承畴说完就策马而去。
崇祯五年于大凌河投降建奴的马光远立即回了一声:“喳!”然后,便带着本部骑兵去了更远的地方搜索汉人。
按照洪承畴的计划,这次他必须用最严酷的政策把行军路上周围的百姓全部除掉,这样才能做到自己的行踪不暴露。
因为洪承畴也深认为朱由检对庶民的优待会使得庶民中有很多对明廷通风报信的人。
为此,他必须严酷。
洪承畴不仅仅是要沿途屠村屠城,他还下令一旦遇到小股明军宁肯停下来先歼灭,再调整行军路线前进。
……
“报!建奴祖大寿部突然南下,与黄得功部交战于八柳树!”
“报!建奴护军统领鳌拜率部已至青州!”
“报!参领哈穆尔领兵往平度州而去,意欲与抗虏军等义军交战!”
……
一团团黑云向淮安城压了过来,使得大明大都督府枢密院更加闷热,再加上来来往往不断的有来自各地的急递人员冲入枢密院作战室,使得这里更加显得拥挤和憋气。
一份战报还未来得及拆开,就又来了一份战报。
刘肇基已经是忙的汗如雨下,但依旧没有时间脱衣服,如被水洗已过一样的脸一直看着挤不出半点雨却又仿佛下一刻就是狂风暴雨的天空,眉目紧锁,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出各路建奴兵马于各地出现的地图箭头。
洪承畴的主力一直隐匿不出,让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代入到洪承畴的角色,思考着如何自己是洪承畴,现在应该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