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电子厂,刚进厂第一个月拿到的工资是3020块。
那是7月份,当月31天每天都在上班,常常晚上加班到11点,周六日加班,分为1.5和双倍加班工资。
这事情,方年怎么都忘不了。
毕竟是第一次自己挣到钱,也是第一次那么累,劳累到一月时间,体重从128骤降到105斤。
“你又没有亲戚在那边,没人带,不怕在路上丢了?”想着这是记忆深处的事情,方年嘴上调侃道。
李安南一下滞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两人从网吧那条偏街穿过棠梨主街,再拐到了车站。
说是车站,但没有车场、站牌等标识。
哪怕是在2020年,方年偶然回老家的时候,也还是没有车场、站牌。
镇上所谓的车站是,开往不同方向的所有中巴车都在同一条双向道停留等客。
中巴车前后车窗都有纸牌标示起始区域以及中间路过的重要地点。
分成两种,往返于不同乡镇之间与往返于市县之间两种。
粗略的能覆盖到沿途不同的乡一级单位。
“去大坪的上车走了!”
“去田家的上车走了!”
“去……”
才走进这条街,售票员吆喝上车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半公半私的中巴车,以一种类似于城市出租车份子钱的承包方式运营,挣多挣少,全看拉客数量。
跟李安南一前一后走上开往‘大坪’的中巴车。
车内的场景一如记忆中的狼藉模样。
这些中巴车大多数是从不同地方购买的二手车,车门没有自动装置,靠售票员手动开关。
座椅数量稀少,荷载19人。
碰上赶集的时候,经常会挤得满满当当的。
座椅是布艺填充海绵形式的,不过坐上去谈不上有舒适度。
整体的体验也不是很好,没有空调,窗户不一定能好使。
所以一般是夏天热,冬天冷。
因为路况和车体悬挂避震不太好的缘故,乘坐时的颠簸度非常高。
但,直到2020年,类似于这样的中巴车依旧是棠梨镇上唯一的公共交通工具,因为出租车这样的业务发展不起来。
方年跟李安南运气不错,上车后不久车辆就启动离开了。
“到哪?”
“花家。”
“2块5。”
“……”
乡道上,车辆的行驶速度都不快,大约在每小时四五十公里左右。
即便如此,不到十分钟,李安南就到了。
“我先走了。”
李安南下车后再数分钟,方年也到了自己的目的地花家集市街。
说是集市,其实就是一条双向主道横穿而过,两旁有连成一片的房屋,于是发展成了集市。
一开始怎么发展成这样的,方年也说不清,因为没人关心。
反正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是这样。
大夏天,即便是集市也人烟稀少。
多在屋内吹风扇纳凉。
下车后,方年前后观望,空荡荡的,连摆摊的都没有,更别说在记忆中拉客的小面包。
不过方年没着急用11路回家。
他记得自己兜里尚有一直备份的20元。
也记得棠梨等地一直有摩托出租的业务。
果然很快在集市上找到了这项业务。
跟司机交谈了两句。
司机回答:“要10元喔。”
“行咧。”
接着摩托车轰轰启动,方年爬上去呼啸启程。
“还好有备份,这就用上了。”
要不是备份了20元,就算记起有摩托出租,方年依旧只好靠11路回去。
仅九分钟后,方年便到了所属的村民组:茅坝村民组。
再爬了个上坡,便看到了自己家。
从08年到2020年,家乡的变化都不大,大多都是熟悉的模样。
除了在大约13年左右,村民组内部的一条不足两公里的道路完成了硬化以外,几乎也没什么变化。
方年很快沿着泥土地走回了自己家。
从邻居家门口前走过,打了声招呼,越过一小片生长了竹子的土堆,就到了家北侧。
方年顿住脚步。
看着视线范围内的两层六弄房屋,是在他三岁时同伯父家共同盖好的房屋。
以大厅为分隔,南侧是伯父家,北侧是方年家。
大厅共用,内设神台,供奉已逝祖亲牌位,有用于祭祀的桌台,日常不用,只有在逢年过节等会使用。
经历了十三年多的风雨,本世纪初在茅坝还算时兴的瓷砖小楼,墙体上的白色长条瓷砖已有脱落。
整栋楼内外都有风雨斑驳过的痕迹。
在小楼北侧完全被竹林林荫的地方,有一弄在南方乡下常见的杂屋,用于饲养鸡鸭鹅猪等家禽。
以及里侧的厕所挖个坑架上木板就算完事的老式茅坑。
方年目光略过,大约七八年后,杂屋和小竹林在挖掘机的作用下消失在历史中。
属于方年家那侧的小楼被切割掉一弄,整理出来的土地上新盖了一栋乡村小别墅。
比起现在的样子,方年记忆中更清晰的是小别墅的模样。
看着杂草丛生、乱石遍地的一小片空地,以及还存在着的杂屋与竹林,有一种恍惚如隔世的意味酝酿在方年心里。
这时,一道声音从那头的大厅外台阶上传了过来:“方年,回来了呀。”
第15章 在吗小破碗
“妈。”
方年回头看到站在大门口的中年妇人,点点头喊了声。
比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年轻太多,因为多数时节劳作于田野,看上去会显老。
也因劳作,色素沉淀在脸上,显得脸黄。
这个阶段,受限于环境与日常劳作,林凤没心思饬自己。
随着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生活条件得到改善,离开田野劳作,林凤便逐渐回复到了相应年纪的正常状态。
所以反而与现在看起来没多大区别。
林凤道:“这次放几天?”
“十天。”方年回答道:“去上个厕所。”
转身通过碎石垒砌的台阶去了茅厕。
方年的母亲林凤大多数时候是直接喊方年的名字。
不只林凤,方年的父亲方正国也是这样喊。
同村民组的邻居们则大多喊他
年哈宝。
如方年这样,大多数男性都会被人在名字后面加‘哈宝’两个字喊,大约算是一种方言习惯。
方年从茅厕出来后还没走到家门口,有个黑炭样的小姑娘颠儿颠儿飞奔过来。
“哥哥~”
拖着老长老长的声音喊。
方年脑阔下意识的后仰,完全看不出记忆中最清晰的那个白净讲究的女孩模样。
“方歆你才几岁,就能挖煤啦?”
看着方歆的黑炭模样,方年忍不住摸着她脑袋调侃道。
年纪不大,八岁的生日还没过,虽然上小学了,但还是皮得很。
方歆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哪里有煤挖,煤矿都没了……”
茅坝村民组附近的村落在几年前还到处能看到煤矿,后因安全等诸多因素,忽然之间被全面关停。
方歆基本上没见过营业中的煤矿。
方年小时候倒经常去。
比棠梨更闭塞的村落,着实没什么可玩的去处。
看着蹦蹦跳跳的方歆,方年忽然道。
“方歆,你站着,我帮你拍个照。”
尽管是山寨手机,但还是有相机功能的。
闻言,方歆大笑了起来,显得很开心。
方年一边拍照一边在心里玩味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