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个小时前,他刚刚从病床走出前,医生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老爷子没有几天了,他要做好准备。
老爷子这样一个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在这个时候病倒,接近人生的终点,一点都不奇怪。老人家在酷暑和严寒时,往往扛不住,这并不奇怪,但是在这个时候,侯国栋同志心里充满了不安。
一方面是父子感情极深,这些年他一直在边疆打拼,没有时间守候在病榻,虽然兄弟姐妹们都体谅他,但是内心深处,他还是充满了深深的愧疚。
另一方面,作为一个政治人物,他不由自主的考虑到,一旦老爷子在换届前夕病故,可能存在的巨大影响。
他不由得想起了三天前,孙祖杰去看望老爷子时,和自己所说的话,想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主席台上的孙祖杰。没想到孙祖杰此时也正在往下看,两人的目光对了对,就迅速转移了。
老爷子年近百岁,在医院里事实上只是拖着,他也许听得见,但是想说出什么,却十分困难。孙祖杰来到老爷子的病床前,看了看,问了问情况,然后就与自己找了一个房间,开始了交谈。
孙祖杰先是安慰了几句,然后这才问起他的想法。他沉默了一会,有些悲伤的说道,“老爷子这么大岁数了,我没有一日守在身边,太不孝顺了!”
孙祖杰听到了这句话,似乎有些感慨,他站起身,走了两圈,这才说道,“国栋同志,你受委屈了,你在西域做得很好,在西域形势还没有稳定之前,还离不开你。外面的一些谣言,我都听说了,你放心,中枢不会让你流血又流泪的!”
侯国栋又能说什么,他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心里既如释重负,又有些黯然无奈。赶走龙元健之后,他开始按照自己的思路整顿西域,试图从根子上解决问题。
他是一个有极大责任心的人,自然看不得一些做法,所以大刀阔斧的做了一些改革,当然这也不可避免的让一些人不安。
有几个跳梁小丑,不断叽叽歪歪,甚至有些争论都跑到了国外的报纸上,但他也毫不在乎。作为一个大院子弟,他比任何人都爱护这片土地,他绝不能容忍因为一些人的狗屁政治遗产,导致夏国的根本在这片土地上受到伤害。
他知道这一年来不少人告他的状,但是到了中枢之后,基本上都被孙祖杰在秘书处压了下来,就算上到中枢会议,孙祖杰往往也站在他一边说话,尽管孙祖杰知道,陶国辉对子很不以为然。
而根据孙祖杰的指示,夏国的宣传系统对来自于西域的新闻,往往非常低调。就算一些国外的报纸或者记者,叽叽歪歪说些什么,夏国的报纸舆论也一概不予登载。
有了孙祖杰的支持,他在西域的施政明显顺畅了不少,但是他同样很清楚,早在七年前,孙祖杰曾经非常明确的告诉老爷子,不允许自己回燕京。
而不让他回燕都,也就意味着自己没有办法进入到那扇门,虽然老爷子百般安慰,说孙祖杰需要自己,迟早自己有燕都,大展所长的一天。
但是老爷子的话语中,有不少安慰的成分,他是知道的,他也很清楚,孙祖杰和自己和而不同,也许两人在政治上有些相似的观点,但是孙祖杰对自己十分忌惮,他同样很清楚。
要想实现自己的政治梦想,只能依靠自己去经营。靠人不如靠自己的道理,侯国栋当然十分清楚,再说了,作为大院子弟,他的朋友遍天下,他不相信谁能真正阻挡他一辈子。
但是老爷子一病重,他就有一种感觉,一些人似乎和自己慢慢拉大了距离,什么原因他当然明白,他虽然毫不畏惧,但是内心又怎么可能毫无感触。老爷子还没有走呢,竟然就有人就不把他当回事了,那就让他们看看侯国栋能有今天,不仅仅靠得是老爷子。
尤其是那个跳梁小丑龙元健,竟然到处游说,说什么在中央局有他作为西域的代表就够了,没有必要再上第二个人;又说什么,这几年政令不出大内,就是因为地方上的中央局委员太多了,没必要再安排那么多了。
龙元健一屁股屎,都自身难保了,竟然敢打他的主意,难道他不知道盯着他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吗?也许正是龙元健知道这一点,所以才甘愿卖掉屁股,为一些人当打手,想通过打压自己,保住中央局的位置,他想都不用想!
随着在西域日久,他慢慢爱上了这块广袤的土地,他的事情才刚刚开头,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暂时他并不想离开,他希望在未来六年,为夏国在西域的工作,打下坚实的基础。
但是他只是暂时不想离开,他已经快六十岁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为了实现他的梦想,他不能放过任何机会,这一届他必须进入中央局。
孙祖杰这番话打消了他的顾虑,这并不奇怪,孙祖杰非常不喜欢龙元健,他不可能忘了一年前的事情,龙元健的挣扎,孙祖杰当然看在眼里,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对头留在中央局,只要能够打压,自然绝不放过。
但是孙祖杰此举,也表明了另外一点,他对自己还是十分忌惮。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西域稳定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也许孙祖杰真实的想法,就是把自己圈在西域,不愿意让自己回到燕都,所以才说出了那么一段话。
对此侯国栋当然十分愤恨,但又有些无奈,现在的他承担不起与孙祖杰决裂的后果,所以现在他能做的只是虚与委蛇。
会议刚刚结束,侯国栋刚想打电话询问老爷子的情况,却接到了西域打过来的紧急电话。“侯书记,我们发现了一些异常,轮台有可能要出事!”
“老江,到底什么情况?”
西域警法委书记江英海同志开始了电话汇报,这是一个长时间的电话,侯国栋坐在车上,听了二十多分钟之后,红旗车已经来到了医院门口。
侯国栋放下手机,看了一眼医院,然后果断的吩咐道,“掉头,去机场!”
侯国栋直接拨打了孙祖杰的电话,此时孙祖杰刚刚回到办公室,他有些纳闷的接过了侯国栋的电话,“祖杰同志,我刚刚得到汇报,轮台市可能要出事!”
侯国栋用了五分钟时间做了简单的介绍,孙祖杰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需要立刻赶回轮台!”
“我马上给你安排飞机,你不要汇报了,直接去机场吧!”
“我已经在前往机场的路上!”
侯国栋放下手机,脸色相当难看。但是事情并没有完,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又一次响了,“老四,你在哪里?会不是开完了吗?”
“西域出了一点急事,我要立刻赶回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回西域,再着急有老爷子重要?老爷子刚刚醒了过来,要找你!”说到这里,侯老大的声音带了一点哭声,“医生,医生说,老爷子这是回光返照!”
侯国栋听到这里,声音也大了起来,他震惊的说道,“医生不是说还能支持两周的吗?”
“这个时候谁能有个准数!老四,你赶紧回来,这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
听着大哥在手机的喊声,侯国栋沉默了两分钟,并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掐断了通话,然后无力的靠在沙发上,对着司机吼道,“快一点,今天一定要回轮台!”
红旗车飞驰而过,而在机场,按照孙祖杰的指示,专机已经安排好了,侯国栋不顾一个又一个电话,直接上了飞机。
到了下午五点,孙祖杰得到了消息,党的最后一位元老侯老在今天下午四点三十六分病逝,听到这里消息后,孙祖杰沉默了一会,然后问道,“侯国栋同志,现在在哪里?”
“侯国栋同志乘坐今天下午一点四十分的飞机回到了西域!”
孙祖杰算了算时间,“也就是说侯国栋同志一下飞机,就应该会得到侯老病逝的消息!”
“是,错过了最后一面!我从医院那边得到消息,侯国栋同志的亲属都对他很有意见!”
孙祖杰叹息了一声,并没有说话,晚上回到家里,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杨希,孙祖杰有些感慨地说道,“虽然我不喜欢侯国栋同志的为人,但是我不得不佩服他这一次的作为!”
“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杨希不以为然的说道,“西域发生了什么事情,问题严重吗?”
“我也不是非常清楚,但是我相信事情不小,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着急赶回西域。”
“怎么回事?”
“你不要问!我也在等着结果!”
就在孙祖杰说话之间,轮台发生了一起非常严重的事件,红着眼睛的侯国栋坐镇区委,有条不紊的进行指挥,只用了二十四个小时他就妥善的解决了这一事件。
当然了,因为他的坚决果断和绝不妥协,递交给秘书处和中枢警法委的数据就有些吓人。第三天看到这些报告时,孙祖杰尽管早有准备,但还是十分吃惊,“都已经提前得到情报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数字?”
“都是一群亡命之徒!”辛秘书长感慨地说道,“幸亏侯国栋同志提前回去了,要是没有他坐镇,果断指挥,后果不堪设想!至于这些数字,据我所知……”
辛秘书长顿了顿说道,“国栋同志确实很有担当,他这么做,需要背负不少压力!事发后不到一小时,他就果断的做出了这些决定,尽管我们暂时有些舆论压力,但我相信从长远来说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