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的陆法曾连连摇头。
中国人才匮乏，每个人才都是宝贝的。更何况是陆法曾这样的中国电气领域的领军人物。陆法曾之前负责江浙沪地区的发电厂建设项目。
南京发电厂在二五计划的时候，自行建造一个发电厂。当时西门子那边价格太高，陆法曾非常不满意，因此带领中国自己的机电工程师，自行编制两台一万千瓦发电机组整套设计。这是中国发电厂发展历史上，第一个自行设计整个机电机组的发电厂。
虽然发电机还是购买了西门子的发电机，但陆法曾让中国拥有了可以自行编制发电机组设计的国家。发电厂并不是有个发电机，就能够建起来的。
他需要一整套的配套设计。
以前中国的发电厂，发电机是购买国外的，而且发电厂也都是外国专家帮忙设计。但陆法曾亲自负责整编设计，还培养了一套班子。让中国很多发电厂，都能够自行设计。然后按照设计，购买发电机就可以。这方面来说，陆法曾大大提高了中国机电方面的整体实力。
相比起这方面的贡献，他主持铺设的水底电缆就属于细枝末节。因此连段勋都听说过陆法曾的名字。
陆法曾是电力部重点专家之一，还是电力部重点培养的技术干部之一。
“我听说，你在南京、上海的时候，和西门子那边的工作人员关系不是很好？”
“总理，是有过一些冲突，但都是工作上的问题。”
陆法曾并不想发牢骚。
陆法曾是电气工程师，后来又是长三角地区的电力工业负责人。是直接和西门子的工作人员接触，他们的傲慢让陆法曾非常不满意，也严重的伤害了陆法曾的自尊。
中国电力工业在很多方面都依赖德国西门子公司，让他们越来越傲气。陆法曾非常看不惯他们，所以和他们谈判的时候，有过很多次的冲突。
但这是他们工作中的一些问题，陆法曾并不想跟段勋抱怨。
“呵呵。”
段勋笑笑。
虽然具体情况不清楚，但段勋可以理解，也可以想象得到。想当年段勋还是地方军阀的时候，面对英国公使、日本公使也是弯腰屈膝，毕恭毕敬的对他们低头。那种耻辱感段勋是理解的。
所以段勋拍拍陆法曾的肩膀，边走边对陆法曾道：“陆经理，你是我国电气领域的专家，应该明白我国在这方面技术基础。西门子是世界电气领域是霸主公司，他们的技术是世界上最好的。这一次我们能够得到西门子的支持，整套设备拉回国内，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我们落后就要承认。落后一点都不可怕，落后不承认才最可怕。如果你心理真的不服气，就把他们的技术完全学会，完全掌握，然后发展出比他们更好的技术。”
“总理，我明白。”
陆法曾点头。
明白段勋的意思。所以保证道：“总理，我国目前虽然有一些发电机厂，但都不成规模，属于是手工作坊。这一次我们能够得到西门子成套设备，对于我国电气领域的发展会是重大的飞跃。我们一定会好好学习。”
“陆厂长，你在电力部多年，应该明白我国电力的发展情况。再过几年，我国每年需要新建设的发电厂装机容量就会达到百万千瓦以上。你可以想象，到时候我们一年需要多少发电机，这是多大的市场。如果全都进口，需要花费多少外汇。我希望看到未来我们的发电厂用的发电机都是自己生产的。”
“总理，会有那么一天的。”
“恩。你给我介绍一下北方电气的情况。”
“你给我介绍一下北方电气的情况。”
“是。”
陆法曾点头。
然后从后面拉出一个人，给段勋介绍道：“总理，这是北方电气集团下属的北方发电机厂厂长蔡正粹。”
“很年轻啊。”
段勋笑笑。
看着站在陆法曾前面的年轻人连连点头。因为此人身高中等，稍微胖一点，但看起来非常年轻，双眼炯炯有神，人长得很是精神。如此年轻就能够担任北方电气下属的发电厂厂长，可以看出能力有多出色。
“总理，蔡厂长今年是三十二岁，毕业于南开大学理工科，学习机械设计和电气工程。蔡厂长虽然年轻，但在发电机领域却是我国难得的顶级专家，而且经验丰富。清末开始，我国华北地区和东北地区很多发电厂汽轮发电机的设计、组装、安装都是英国通用电气公司负责的。蔡厂长从二十一岁就开始在英国通用电气公司上班，参与了华北、山东、东北大量的发电厂项目。像天津、烟台、青岛、大连地区的发电厂汽轮发电机机组的设计组装都参与过。一度是英国通用电气公司的唯一一名华人工程师，二十五岁的时候就单独负责设计过烟台发电厂项目。”
段勋听的是津津有味。
果然，这个年代任何一个能够在某个领域留下足迹的人，都有他的传奇故事。就如眼前这个年轻人，在外面没什么名气，甚至几十年后后来人都会忘记有过这样一个人。但他也有属于自己的一段传奇。
二十五岁就能够单独负责设计发电厂项目，在中国可以说是非常罕见的。
“蔡厂长二十六岁的时候被能源工业部挖走，成为能源工业部高级工程师，开始负责我国很多煤矿厂的动力机器设计制造，以及为煤矿厂设计一些应急的发电厂。上一次我在南京汇集我国的电气工程师，编制两台一万千瓦的发电机组设计，当时蔡厂长就是主要负责人。他不仅是出色的汽轮发电机工程师，在发电厂机组设计也有很高的造诣。此次我们和西门子合作，建设的这家大型发电机厂，蔡厂长最为合适。所以我多次去能源工业部商量，好不容易才让蔡厂长来到北方电气。”
“人才就应该重视。”
段勋点头。
北方电气是经发委重要项目，更是中德合作重点项目。也正是因为如此，陆法曾作为北方电气的总经理，才能够有资格从能源工业部挖人。以目前中国各部门都缺乏人才来看，能源工业部肯定是不愿意放走蔡正粹这样的技术专家。不过就算陆法曾是北方电气的总经理，想要从能源工业部挖人，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
但段勋非常欣赏陆法曾这种做法。
中国的政治模式、经济模式是，中央政府制定整体的发展计划，以及进行最重要的投资。至于往下各部委、各地方政府、各个企业，以及民间资本，那是竞争的关系。各部委之间竞争、各地方政府之间竞争、各个企业之间竞争，政府不仅不会制止，反而是鼓励的。在竞争之后，他们当中谁的成绩好，谁就能够积累政治资本。
中央制定发展计划，这是大方向。而下面的那些竞争，是给经济带来活力，也是中国经济发展的引擎。陆法曾作为北方电气的总经理，为北方电气考虑，为北方电气拉拢人才是值得赞扬的事情。下面的这种人才争夺，这种竞争，段勋是非常乐于看见的。有竞争才有进步，才有发展的动力。就算同样是政府控制的企业，他们之间也应该竞争，而不是公平的给他们机会。谁做的更好，就给谁更多的支持。
段勋赞扬了陆法曾，转过头看着蔡正粹道：“蔡厂长，科学这个东西我知道不能武断。但我还是想问一句，我们的发电机什么时候能够用上国产。你们的发电机厂，什么时候能够生产出我们电力工业需要的发电机。”
随着中国电力工业的发展，目前中国发电机进口也慢慢的成为一个很大的支出。发电机已经成为中国进口最多的机器设备之一。
“总理，生产和量产是不一样的。如果只是生产一些发电机，我们发电机厂现在就可以。但我们的电气工程师想要吃透西门子的技术，消化西门子的技术，想要大规模量产各类型的发电机，那就不是一两年的事情。”
“哈哈。”
段勋听着蔡正粹如此直接的话，忍不住笑笑，道：“看看，年轻人就是敢说。”
陆法曾是立马拉了拉蔡正粹，让他说话不要这么直白。因为蔡正粹说的实在是太直白。幸亏语气还不算太冲，要不然就有可能让段勋下不来台。
不过段勋还真没有生气。
反而很是赞赏道：“技术这个东西，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容不得我们含糊，这样我们的技术才能够发展。蔡厂长，我很欣赏你这样的态度。就用你现在的态度，攻克西门子在发电机的技术。我听闻我国从清末开始发展发电厂，西门子的发电机用了几十年都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质量好的不得了。相比起来其他国家的发电机就出了不少问题。这是我们值得学习的。我希望我们以后的国产发电机，质量也能和西门子一样好。”
“是。”
蔡正粹点头。
蔡正粹年轻，有干劲。现在听到段勋的话，立马拍胸脯保证道：“总理，就算我们没能够完全消化西门子的技术，但现在全套设备已经运进来，完成了组装。以我的估计，明年我们虽然无法完成量产。但我们发电机厂最少应该能够生产装机容量大约七万千瓦的汽轮发电机，四万千瓦的水轮发电机。”
毕竟是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