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张一谋和葛尤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于葛尤的第一印象,看上去好像并不怎么样。
先是皱着没盯着葛尤看了半晌,接着又面带疑惑的看向了易青。
那眼神就好像是在说:你给我带这么一个谢顶的玩意儿来干什么?
之前拍的时候,为了方便戴假发,葛尤把头发全都给剃了,都过去了快半年,头发倒是长出来了,可还是围着后脑勺那么一圈,上面是油光瓦凉。
易青也知道葛尤这形象确实对不起观众,但演技那绝对牛掰啊,尤其是演小人物,演什么像什么,或者说,他根本就不需要演,只要往那一站,贱嗖嗖的一笑,齐活了。
这个故事里,富贵虽然是地主家的少爷秧子,可人生的大部分都是在苦难中度过的,这样的人身处那个动荡的大时代,不光是个小人物,还是一个连活着都战战兢兢,腰板都不敢挺起来的可怜虫。
即便不是先入为主,易青也实在是想不出来,全中国还有谁比葛尤更适合演这样的角色。
张一谋上一部作品的男主角姜纹?
他要是演富贵的话,那这个戏就得改名字,不能叫,应该叫,就那人往镜头前一站,每个汗毛孔都往外喷射雄性激素,真要是让他落到富贵那个地步,怕是能扛着刀,把得罪了他的人全砍了。
“葛老师!剧本您也看了,这样,想象一下您就是富贵,给当兵的唱戏那一场,您来一下!”
张一谋还在端详着葛尤,谁知道易青直接就开始试镜了,他这个时候要是再说什么也觉得不合适,虽然觉得葛尤形象惨了点儿,可到底是易青带来的,敷衍着打发走也确实不合适。
那就看看呗。
葛尤之前已经拿到了的剧本,研究过富贵这个人物,又听了易青的介绍,心里早就痒痒了。
闻言也没二话,稍微酝酿了一下情绪,往后退了两步直接靠在了墙上,紧跟着,那麻杆儿一样的高大身子就好像没了筋骨一样,一点一点的往下出溜,像穿着棉袄那样笼着袖子,歪歪着脑袋,歪歪着脖子,一米八的个子愣是让他给扭成了好几节,给人的感觉就懒懒散散的。
张一谋看着就觉得眼前一亮,这没骨头的样子简直特么绝了,紧跟着葛尤咧嘴一笑,那贱嗖嗖的模样,更是让张一谋忍不住将他代入了富贵这个角色。
刚要说话,就听见葛尤扯着脖子唱了起来:刘彦昌哭的两泪汪,怀抱上娇儿小沉香。官宅内不是你亲生母,你母是华岳三娘娘。自从那年王开选,为父我投考奔帝邦。闻听你母多灵验,华岳庙抽签问吉祥。连抽三签无上下,将诗留在粉壁墙。
这是秦腔名段一章,葛尤为了今天和张一谋见面,特意和团里一个陕西籍的老演员学的。
就他那破锣嗓子,唱什么都是噪音,可偏偏唱起这秦腔来,还别有味道,当然,怎么着都是难听,就是
张一谋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心里痒痒的,听着葛尤唱,他有好几次都忍不住跳起来,给丫两个大嘴巴,可不知道为什么又特别想听他唱下去。
易青又何尝不是如此,来的路上他就已经见识过葛尤的威力了,那嗓子一嚎开,遇着前面有车挡路都不用按喇叭了。
终于,葛尤唱完了,还砸吧了一下嘴,似乎意犹未尽的样子。
张一谋长出了一口气:“得亏现在是白天,楼里没什么人。”
好家伙的,就这破锣嗓子,谁家老人有心脏病的,都能直接给发送了。
“小易!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带着他过来了。”
葛尤刚才的模样看似不正经,却又透着一种豁达的心性,富贵不正是这样一个人吗?
因为纵观整个故事,富贵好像应该是最容易死的那一个,但是经历了一次次亲人离去的痛苦之后,唯独他始终完全够的活着。
让人不可思议,看似柔弱的福贵却一次次顶住了打击,一次次走在死亡的边缘,却又一次次跌破人们的眼镜,坚强而又快乐的活了下来。
或许经历的太多,晚年和老牛相依为命的福贵依然善待生活,才会在遇到“我”时能在大树底下娓娓诉述,回忆他自己的一辈子。
以前张一谋一直想着的都是心性豁达,别样的坚强,但是刚刚在见识了葛尤的表演之后,他突然豁然开朗,富贵就应该是这样的。
富贵所拥有的应该是一种不被人们理解的坚强不屈,所以他抗住了家道中落,抗住了亲人离世。
而且他隐忍而伟大,所以他在儿子有庆因为给县长妻子输血而死之后,只对春生说了一句“春生,我儿子死了,我只有一个儿子,你欠了我一条命,你下辈子再还给我吧。”
还有乐观向上,土改的时候,要打倒地主,把龙二给枪毙了,面对这一情况,福贵却乐观地说道,“要不是我们徐家出了我爹和我两个败家子,今天枪毙的就是我了。”
他摸摸自己的身子还在,庆幸地和妻子说起这件事来,不仅没有对自己家道中落的事耿耿于怀,而且还庆幸自己因祸得福的保全了性命
“就是你了!”
咣!
在这一刻,演员和导演的灵魂撞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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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六章 日常
“赶紧过来人搬东西,搬东西了!”
一辆大卡车停在了烟台某处招待所的门口,随着工作人员的一声招呼,招待所里呼啦一下子出来了一大帮人,男女老少都有,有演员,也有工作人员。
这家招待所已经被《永不瞑目》给包下来了,整个剧组百多号人全都住在这里。
京城那边的戏份已经拍完,易青在把葛尤丢给了张一谋之后,转天就跟着剧组到了烟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剧组将在这里取镜拍摄,然后再出发前往藏边做收尾工作。
当初的拍摄周期定的就是两个半月,现在看起来,完全有望在六月底便杀青完结。
好事儿!
紧接着公司还得拍《上错花轿嫁对郎》,以及章子恩负责的《宰相刘罗锅》,听阮若林的意思,这仨戏最好都能在今年播出。
时间紧,任务重!
赵保刚这货也感觉到了压力。
央视那边催得紧也是没办法,这两年的资金基本上全都投入到了《三国演义》这部戏上面,总不能一直找下级单位买片子放,一直没有自己的作品,阮若林导演也要承受不小的压力。
“当心点儿!那里面是摄像机,真要给摔了可了不得!”
赵保刚帮着搬了两趟就歇了,烟台五月份就非常热了,这上楼下楼的,他老人家可有点儿扛不住了。
易青也是两趟活,然后顺便把马京武老师给劝回了屋,就跟着赵保刚一块儿蹲在墙根地下躲太阳光。
太热了!
“早知道就该早点儿开机,看看这天,中午就跟下火一样,按说这是海边,不应该这么热啊!”
赵保刚一个劲儿的抱怨,看到刘培手里拿着冰棍儿赶紧喊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