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全都是听到衙役们宣读的告示之后,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报名的。
屯垦之策,对于京师洛阳的民众们,特别是那些家境富裕甚至是乡绅之家的人来说也许还得考虑一下,甚至那些富户们压根就看不上偏远地区的那点开垦的土地。
但是,吕布的这项政策,对于他们这些流民们来说,可就是一次活命的机会啊。
先不说那些朝廷提供牲畜和农具,开垦多少算多少,五年之内收成对半分,五年之后,那些开垦出来的土地就是自己的了,除过给朝廷缴纳赋税之外,剩下的粮食全都是自己的。
单单就是在耕种期间,朝廷可以暂时先借给粮食帮助度过难关,有了收成之后还能分期进行偿还,就足以让无数的流民们疯狂。
不久之前那些衙役去宣读告示的时候,就被这些疯狂的流民们死死的围在中间无法脱身,廷尉衙门的衙役们全体出动都没能把他们给救出来,最后还是吕布派出军队才救人成功。
而现在,正式报名的时间一到,京师洛阳周围的许多报名点,顿时就被围的水泄不通。
而等到天彻底大亮之后,负责招收流民们的衙役呵欠连天的前来的时候,流民之中许多人都已经等的不耐烦,甚至还有人因为极度的饥饿而被饿晕的。
“大人,什么时候开始啊!”
看到那些呵欠连天的衙役们在座位上坐定,老神自在的将一切笔墨纸砚全都准备好之后,早就已经等的不耐烦的流民们,顿时就壮着胆子开口问道。
“急什么?一个一个来,先体检,再报名。”
听到这些流民们的询问声,一名衙役斜睨了他们一眼,很是不屑的说道:“传染病啥的,可是不能招收的。”
“啊?怎么还要体检啊。”
“告示里没说啊。”
听到这名衙役的话,流民们之中顿时就一片抱怨之声,只不过,虽然有些不满流程太多,但是这些流民们也只敢小声埋怨,否则惹得衙役们不高兴,直接被打出去那可就完蛋了。
“大人,小的已经体检过了,也报名了,请问粮食在哪里领?”
终于等到一些流民们体检完毕,并且成功报名之后,满脸兴奋的这些人立刻就欢呼雀跃着开口问道:“当初告示里说,地里没有收成之前,我们可以先管朝廷借粮,而且不要利息。”
“啊呸,你还想跟朝廷借粮?朝廷还想跟你借粮呢。”
让问话的这名流民,和其他还在现场一脸忐忑和兴奋的等待的流民们始料未及的却是,听到一声询问,他们面前的衙役一脸鄙夷,狠狠的啐了一口,没好气的说道:
“连年大战,朝廷的粮食都拿去喂养军队了,连我们都很久没发饷了,哪还有粮食借给你们这帮刁民们?”
“什么?不是说有粮吗?”
听到这名衙役趾高气昂的话语,在他面前的这名流民立刻慌了,忙不迭的说道:“告示里不是说了吗,在还没有产出粮食之前,朝廷先借给粮食帮助我们度日,有了收成再还。”
看到眼前的流民慌了,而不是怒了,这名衙役那就更加的得意了,对着他倨傲的说道:“告示?哪个告示里说的?你给我指出来看看。”
“这,这……”
别说这些具体的措施,告示里根本就没有写,而是通过朝廷的内部发文通知的,然后再由衙役们向这些流民们传达,就算是写了,流民们大多都不识字,又怎么可能指的出来?
所以,被这名衙役诘问的流民,在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就只能恨恨的一跺脚,没好气的说道:“前些天说能借粮,今天又说不能借,朝廷怎么能说话不算话,这不是欺负人么?”
而就在这名流民气愤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另外一些地方,也有流民愤怒的说出类似的话:“不是说了借粮不要利息的吗?怎么现在又要了?还是九出十三归?朝廷怎么这样?”
“不是说了可以分期还的么?怎么现在又不能了?朝廷怎么这么不讲信誉的?”
“不是说了朝廷会提供耕牛和农具么?怎么现在还要花钱买?我们哪里有钱?”
……
这样的叫喊声,在京师洛阳城外的许多报名点都在响起,而流民们的情绪,也随着这些喊声的响起而变得激愤起来,许多的流民们开始变得躁动不安,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如果他们要一直都是流民,也许就这样听天由命了,可是现在,朝廷先是给了他们希望,现在又让他们绝望,于是他们就怒了,许多的人开始变得暴躁不安,似乎想要毁灭一切。
而就在这样的一幕,在城外到处上演着的时候,京师洛阳城外,一处并州军的大营之中,无数的军中信使也是出出进进,不停的赶往帅帐之中,报告流民们的动向。
而在帅帐之中,中间位置上端坐着赫然就是如今已经是丞相的吕布。
“报!丞相,第三报名点衙役告知流民朝廷没有粮食可借,流民躁动不安。”
“报,丞相,第七报名点衙役告知流民朝廷不提供农具等,流民情绪愤怒。”
……
一个又一个的军中信使,带来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这让帅帐之中的吕布脸色始终都很难看,并且一点一点的更加难看,而帅帐之中的那些将领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丞相,看来那些人的后手终于来了。”
将吕布脸上的难看神色看在眼里,站在他身边的郭嘉缓缓开口,神色颇有些忧虑的说道:“这件事情,恐怕世家们也有参与,那些衙役们的背后可都站着各大世家。”
听到郭嘉的分析,吕布冷笑着说道:“那些人真是太天真了,以为把世家们拉进来我就会怕他,真是可笑。”
第二百零六章 局势变幻
吕布之所以会这么说,当然是有原因的,华夏数千年的传承之中,虽然不像是西方那样,权力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被宗教所把持,但却也不是除过皇权之外,就没有其他势力。
夏商周以来的贵族势力,虽然在历经春秋和战国时代漫长的战乱之后已经是逐渐没落,但是一个新的势力,世家门阀又迅速崛起,并且一直延续一千多年,直到明朝才彻底消失。
而现在,正是东汉末年,世家的势力最为强大的时候。
别的不说,朝廷现任大司空杨彪,就是出身于弘农杨氏,廷尉钟繇,则是出身颍川钟氏,尚书令陈纪,出身于颍川陈氏。
完全可以这样说,朝堂之上基本上就是一帮世家子弟在玩,像是吕布这样出身微末之人,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是也绝对不是主流。
正是因为如此,吕布所制定的这项屯垦之策在推行的时候,才会遭遇到这么强的阻力。因为这项政策影响到世家大族的利益,也就影响到朝中许多官员的利益。
大司空杨彪难道真是在担心吕布有王莽之心?
他之所以会全力支持太尉黄琬,还不是因为吕布的屯垦之策,影响到他们杨氏的利益,开什么玩笑,大家都跑去给朝廷开荒种地,那他们弘农杨氏的万顷良田让谁来种?
这个道理杨彪懂,吕布自然也懂,不过这屯垦之策虽然触及到世家大族们的根本利益,所以才招来他们的反击,但这同样也是吕布的根本利益所在,所以吕布同样也不会退让。
既然大家都不肯退,那就只能让拳头来说话,看看到底谁的拳头更硬了。
“报!丞相,城东十三号报名点,流民开始骚乱了。”
“报!丞相,城南十七号报名点,流民们开始打砸。”
……
军中的信使们一个有又一个的出现在帅帐之中,带来的消息也一个比一个要糟糕,听到这些糟糕的消息,吕布的心中越来越冷,脸上的杀意也是越来越盛。
流民们本就已经活不下去了,如果要是不能争取到这次的屯垦机会,享受到朝廷给予的屯垦待遇,那他们早晚也都会被饿死,既然早晚都是个死,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在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之后,这些流民们就愤怒了,也变得疯狂了。
“报!”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信使狂奔进来,单膝跪地大声的禀报道:“流民暴动,冲击城门,太尉黄琬命令关闭城门,防止流民们进入京师之中破坏,流民们进城受阻,向着四周流窜。”
“哦?”
听到这名军中信使的禀报,吕布心中冷笑,面上却乐呵呵的说道:“黄太尉此计甚妙啊,城门一关,流民们自然也就进不了城了,太尉大人的府邸也就不用担心会受到风波的殃及。”
“至于接下来,这帮流民们要到哪里去,那就不关他的事情了,对不对?”
吕布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可是听到他的话语,帅帐之中其他的那些将领们却没有敢笑。
特别是站在吕布身边的郭嘉,在听到太尉黄琬居然命令关闭城门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家伙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现在恐怕神仙都救不了他了。
吕布这次离开京师洛阳,用的是出京巡视各地屯垦情形的名义。
黄琬这个家伙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吕布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京开始巡视,又怎么会在有事发生的时候,北军五校尉和西园八校尉这些拱卫京师的主要力量,会跑去向他请示?
要知道,吕布向来对于军权都是极为看重的,丝毫都不会允许有人染指。
“唉!”
一想到这样智商的人居然还能够当上太尉,都没有发现吕布在故意算计他,郭嘉就觉得很是无奈,一个在朝堂之上混迹几十年的家伙,居然就连这点事情都想不到,也是活该倒霉。
“报!”
而就在郭嘉心底还在暗暗感叹的时候,又一个大喊声在帅帐的外面响起,接着一名信使就风一般的冲了进来,单膝跪地大声喊道:“丞相,廷尉钟繇带着一大帮衙役,出城来了。”
“哦?是吗?”
听到这名信使的大声禀报,帅帐之中的吕布一直阴沉着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并且这也不是冷笑,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吕布点着头很是满意的说道:“看来我大汉朝廷之中,还是有敢于为民请命的官员的,这个钟繇,很不错。”
听到吕布的这句评价,帅帐之中的所有人脸上全都露出一丝羡慕的表情。
由不得他们不羡慕,要知道,像是吕布这样的上位者,最重要的就是要喜怒不形于色,不能让其他看出他的内心想法,并且也不能轻而易举的对一件事情发表看法,以免影响到手下的那些官员们的行动。
如果吕布要表现出对一名官员的赏识,那么根本就不需要这么直白,只需要跟他多说上几句话,甚至是多看他一眼,自然就会有其他人心领神会的去提拔重用,或者向吕布举荐。
而像是现在这样,如此直接的夸奖这廷尉钟繇,那就证明吕布对他的表现非常的满意,简直是满意到极点了,此后只要吕布不倒,这廷尉钟繇以后的仕途恐怕就会无比的顺利。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而就在吕布夸奖完钟繇之后,他也是豁然站起身来,径直朝着帅帐的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淡淡的说道:“看看我们大汉的这些国之栋梁们,到底是怎么为他们一颗拳拳报国之心,让数万大汉的子民,被逼成吃人的猛兽的。”
“丞相,那么我们去哪里?”
看到吕布朝帅帐外走去,他身边的郭嘉急忙说道,而听到郭嘉的话,吕布也是淡淡说道:“就去颍川方向吧,颍川可是奉孝你的老家,想来你应该最是担心吧。”
第二百零七章 廷尉钟繇被揍了
京师洛阳,东南方向三十里,洛阳城通往颍川郡的一处官道的隘口,一支人数达到五千的军队沉默的站立在那里。
五千士兵所组成的军阵之中,刀枪林立,而组成军阵的这五千名士兵,尽管在炎炎烈日的照耀之下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但是他们依旧面无表情的立在原地,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不但士兵们是这样,甚至就连军中的战马,也都是安安静静的立在原地。
这样的一幕,如果要是在战阵之上,被他们的对手所瞧见,那么必定就会让他们的对手在一瞬间就感觉到头皮发麻,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战胜他们的失败感,心中万分的恐惧。
更何况,现在在他们对面的还是一帮都快被饿晕的流民们。
看到居然有一支军队出现在他们前往颍川郡的路上,还早就已经列阵完毕,在等着他们,这些流民们顿时就绝望了。
许多的流民们愤怒的叫喊着;
“阴谋,这都是朝廷里那帮官老爷们的阴谋。”
“对,没错,什么屯垦,都是骗人的。”
“他们就是想找个借口杀死我们。”
“冲过去,我们冲过去。”
“早晚都是死,还怕个屁呀。”
“对,说的没错。”
……
面对这支森然而立的军队,流民们先是绝望的大喊着,然后绝望就变成了愤怒,愤怒的大吼声在这些流民们之中不断的响起,原本因为军队的出现而变得畏惧的流民们也躁动起来。
而就在对面的这些流民们情绪越来越激动,整个流民队伍越来越躁动不安起来的时候,这支军队之中,一名年轻的将领却是骑在战马之上,面色冷肃,丝毫都没有因为面前的数万流民狂躁不安而害怕,只是面色冷峻的对着身边的副将说道:“让他们退,否则格杀勿论。”
“是,将军!”
听到他的话,身边的副将急忙答应一声,然后策动战马向前,大声的喊道:
“退回去,否则格杀勿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