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巨响,张子明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手腕仿佛撞到了铁墙上,手中长枪再也把持不住,竟被一举荡开。
朱文正双臂暴起,枪头化作一道闪电,竟贴着张子明的枪杆,直奔张子明胸口而去。
“咚!”
饶是朱文正已经收了力道,张子明仍被这电光火石的一枪,顶的闷哼一声,一连倒退三步,手中长枪竟撒手而飞。
朱文正一枪刺完,随即收枪归位,仿佛又变成那个睡不醒的模样,只留下沙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见肉分枪?贴杆深入?”
邓愈最先清醒过来,言语中竟带着些许颤抖。
“不可能……不可能!我学的是杨家枪法,这怎么可能?”
张子明也清醒过来,看着朱文正的眼神中满是惊骇。
“杨家枪法的确精妙,但你显然未得真传!”
朱文正不急不缓的说道:
“你后手握的是枪身,而我后手握的是枪根,从这点上讲,你已经输了!”
“此话怎讲?怎讲?”
张子明语气有些疯魔,仿佛多年信仰崩塌一般。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会输,但从没想过会输的这么惨,竟连一个回合都没撑过,长枪更是不翼而飞。
“我后手握住枪根,你后手握住枪身,我出枪便天然比你多出一截,这是其一。其二,你枪花大如脸盆,看似威武,实则粗鄙,枪头不能随心所欲,而要想控制住枪头,只有先控制住枪根。以根制头,以精细制粗鄙,焉有不败之理?”
张子明呆呆睁大眼睛,一时竟似有所悟。
另一边,赵德胜有些急不可耐的,抓着邓愈嚷道:
“什么见肉分枪?贴杆深入?你刚刚在说什么?”
“守则见肉分枪,是指对方枪就要刺进你的身体,才革开对方的枪,让对方招式用老。攻则贴杆深入,是指进攻时,要贴着对方的枪杆刺击,让对方无力回天。这是一流高手才能掌握的技巧,非一朝一夕可以练就!”
邓愈喃喃的说着,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你……你是说……都督大人,其实是深藏不露的一流高手?”
赵德胜牛嘴张的老大,仿佛可以直接塞进一个西瓜……
第5章 元末火器
这一番比试下来,众将大为震动。
只有朱文正一副事不关己,风轻云淡的样子,转身向行伍队列走去,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队列中有一种兵器,早就引起了朱文正的注意,那就是火器。
火药是中国四大发明之一,火器的应用在中国也很早。
早在唐朝就有飞火(一种火箭)的使用记录,到宋代火药配方渐渐成熟,甚至出现了管型火器,不过却是竹筒、纸筒制成,射程较近,多以喷火为主,少有弹丸。
元代中期,铜质管形火器出现,铳炮的发展才开始逐步走向正轨。
所以,直到元末明初,火器都是比较新式的作战武器,还处于摸索完善阶段。
比如朱元璋的军队开始大量装备火器,还要追溯到两年前(至正十九年)的绍兴之战。
绍兴之战中,张士诚所部率先使用大量火器守城,给朱元璋的进攻部队造成不小麻烦,带兵主将蔡元帅甚至被打得倒地不起。
这一战后,火器给朱元璋留下深刻印象,从此,朱元璋所部也开始逐步加大火器的装备量。
…………
朱文正走到一名火铳手身旁,伸手拿过火铳,仔细端详起来。
只见这是一把铁铳,长度大约42厘米,口径2厘米左右,比现代步枪口径要大得多。
朱文正用手掂了掂,发现这玩意挺沉的,大约有8斤左右。
整个火铳分为三个部分,由发射弹丸的前膛,填充火药的药室以及尾銎三部分组成。
尾銎是这一时期的火铳特色,它位于火铳尾部,中间镂空,可以插入一根木柄,方便士兵持握,关键时刻,还能拿起来当棍子打。
这玩意在古代算高科技了,但跟现代武器比起来,仍然粗陋不堪,就是不知道威力如何?
朱文正看向面前的兵士:
“试射几发看看!”
李继先看向邓愈,小声问道:
“都督大人还知晓火器?”
邓愈一脸便秘,用手抓着胡子想了半天,发现都督大人除了喝花酒,好像也没干过别的事情,只能老实回答:
“从未听闻过!”
李继先这回不敢怠慢,赶紧上前伺候,又派人将随军匠户找了过来。
既然都督大人精通枪法,那火器就得找个专业人才过来,不信压不住都督的锐气。
李继先郑重介绍道:
“大人!这是焦大头,城中火器皆由他率领工匠制作,还请他为大人演示!”
这焦大头果然有个大脑袋,他身材矮小,体格却很敦实,腰间系了个布满污渍的大围裙,周围还琳琅满目的挂了不少小物件,一看就是个专业工匠。
焦大头浸淫火器多年,常以自身手艺为傲,一听要给都督大人演示火器,他顿时有些跃跃欲试:
“大人!铳炮乃利器,还请大人小心!”
说完,焦大头一脸得色的拿过火铳,又伸出油腻腻的大手,从随身挂着的一个布袋子里,掏出一把火药,对着铳口就灌了下去。
朱文正看得出奇,忍不住出言打断:
“且慢!这火药没有定量?直接用手抓?抓多少是多少?”
焦大头一愣,摸了摸圆溜溜的脑袋,有些不解道:
“大人!历来就是这么操作啊,火药放多少,兵士演练几遍就大概通晓了!”
我勒个去!
什么叫大概通晓?
朱文正大吃一惊,知道古人粗犷,没想到能粗犷到这个份上:
“火药是利器,放多了可能堵塞枪管、炸膛,放少了力有不及,怎能如此随意?”
焦大头被问的一脸懵逼,见都督大人有些上火,他紧张起来,结结巴巴的为自己辩解道:
“大……大人……火器自发明以来,一直是如此操作……并非小人疏忽大意!”
原来如此,朱文正深感无奈,决定还是暂不计较,便挥了挥手:
“继续!”
焦大头舒了口气,再次伸出油腻腻的大手,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把大小不一的铁砂,对着铳口就灌了下去。
朱文正又忍不住了,急忙大叫一声:
“且慢!火药之后为什么不置铳马,直接就放铁砂?”
焦大头被吓了一跳,手一抖,铁砂撒了一地,又变得结结巴巴:
“大……大人!火铳历来如此操作,您……您说的铳马是何物?小人从未听过?”
“铳马又名木马,是一个圆木片,直径跟铳口相同,置于火药和弹丸之间,发射时可以密闭火药,使其不至于泄气,能明显增加火铳威力射程。”
朱文正说完才意识到,铳马这玩意,敢情在元末明初还没有发明吧?
朱文正两番发问,竟将洪都城内工匠之首问得支支吾吾,张口结舌,偏偏说得又貌似很有道理。
李继先忍不住又和邓愈对视一眼,两人今天是着实吃惊不小。
焦大头见大人没有责怪,又颤颤巍巍的拿出通条,将铁砂火药压实,又在药室外的小洞里,插入一根引信,这才眯起一只眼睛,两手拿着火铳,对着沙场上的纸靶瞄准起来。
朱文正见他那副随意模样,再一次忍不住了,大吼一声道:
“且慢!火铳上怎么没有照门准心?直接拿眼睛瞄?”
焦大头这一次很干脆,火铳往地上一扔,直接双膝跪地,一脸哭丧道:
“大人!您就饶过小的吧,您说的什么准心……照门,小的从未听闻过!”
“准心和照门是指向之物,没有这些,命中全靠信仰吗?”
朱文正也是急了,口语竟不自觉有些超前。
李继先顿感头大,本以为叫焦大头出来,就是从专业角度压一压都督大人的锐气,没想到,这朱文正怎么比工匠还专业?
李继先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化解:
“大人!还请让焦匠头完整演练一遍,有何问题再议不迟!”
焦大头的自信和骄傲,早已被朱文正击成一地碎渣,他哆哆嗦嗦点燃引信,几乎是闭着眼睛,胡乱往靶场上一指。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铳口猛然喷出一条火龙,铁砂如天女散花般,铺天盖地向着纸人冲去。
“噗!噗!噗……”
一连串密集声响起,只见诺大一个纸人上,竟然被扎了五六个小洞,其中还有两处洞穿了纸人身上的皮甲。
我靠!
这还是散弹枪啊!
难怪此时火铳射程不及弓弩,却还是能顽强的在军队中占有一席之地。
只是就目前的情况看,可以改进的余地还很大,后面有时间要想想办法。
朱文正没有再为难焦大头,又依次查看了其他火器。
这一次,焦大头是毕恭毕敬,一副虚心学习的样子,尽心为朱文正介绍,其中盏口炮和碗口炮等火炮给朱文正留下很深印象。
这些火炮因为炮口大如碗或盏而得名,多数长约35-50厘米,重约30-60斤,没有车轮,靠木架支撑固定,不便于野战,多用于水军和守城。
一番查阅下来,是时间飞逝,众将皆是口干舌燥,唯独都督大人兴致不减。
邓愈、李继先等人看向朱文正的眼神,也从最开始的轻视,慢慢发生了变化。
武人就是实在,只要你有能力,就能获得尊重。
就当朱文正意犹未尽,还打算再看时,一名传令兵火急火燎的骑马飞奔而来,一见到朱文正,立即翻身下马,大喊道:
“报!禀都督大人,陈友谅大军已至洪都!”
第6章 汉王陈友谅
陈友谅来势之快,远超预期,众将神情皆是凛然。
元帅牛海龙上前一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