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正回了一礼:
“王老板太客气了,叫我朱掌柜就行!”
王老板心中一喜,这人是掌柜,果然是个土豪,便一脸殷勤的询问道:
“不知朱掌柜远道而来,是想挑些什么马儿?”
朱文正指着草场中的马群问道:
“你这里都有些什么马,全都在这儿吗?”
王老板一听,急忙吹嘘起来:
“朱掌柜好眼力,要说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我家马场最好,马儿那是出了名的壮实,不管您是想要运货的驮马,还是代步的乘马,我这里是应有尽有!草场上只是其中一部分。”
“嗯!”
朱文正点点头,又问道:
“价格如何?”
一说到价格,王老板眼中闪烁着商人特有的狡黠,急忙说道:
“朱掌柜放心!价格绝对童叟无欺,凡是买了我的马,都说赚到了。看您想要啥样的,从次到优,也就五两到十两不等!”
这王老板口才了得,说得天花乱坠,买他家东西,反倒好像能赚钱一般,引得谢翠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朱文正见老婆难得高兴,便爽朗的指着那匹枣红小马道:
“就那一匹,多少银子我买了!”
王老板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客官,您就买一匹?”
朱文正点点头:
“我们本就是出来耍耍,是夫人看中,我才买的。”
王老板一脸颓丧,还以为来了个大雇主,但他到底是生意人,很快调整过来,连连摆手道:
“一匹也行,但枣红马不行,那是我留着,将来要做种马的!要不,您重新挑一个?”
朱文正仔细瞧了瞧马群,这里地处南方,养得都是典型的东亚矮种马。
但那匹枣红马却明显与众不同,体格更大更壮,四肢纤细、腱部发达,竟似有着阿拉伯马的血统。
阿拉伯马是世界闻名的战马,不但身高体大,速度惊人,耐力也非常持久,可谓是能力非常全面。
当年蒙古远征东欧时,曾带回大批阿拉伯马。
蒙古人虽然重视马匹,却喜欢使用散养的方式放牧,结果导致许多名马,在杂交几代后,血统就慢慢变得不纯良了。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名马散落在民间,被一些爱马之人收养。
朱文正见枣红马血统不同寻常,好奇问道:
“你这里是不是有战马?若是有,我倒可以买上一批!”
王老板一愣,眼神有些闪烁,随即摆手苦笑道:
“朱掌柜开玩笑了,这年头哪里还有什么战马,就算有,也早被军队强行收走了!”
朱文正见他言语中包含着苦涩,忍不住问道:
“此话怎讲?卖给军队不好吗?”
王老板叹了口气,也没有隐瞒:
“倒也不是不好,只是军队收购,虽然量大,价格却压的很低。普通战马,在市面上可以卖到三十两左右,若是军队收购,只有大约八成的价格。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这年头到处打仗,战马成了军需物资,军队会将好马一扫而空,连种马都不剩下。
我辛辛苦苦开个马场,靠卖驮马、乘马其实赚不了几个钱,只有千里马这种,才会有富商追捧,高价收购。
如今没了优良种马,生意又不好做,养家糊口都快成问题了!”
朱文正这才明白,元末乱世战争不断,对马匹的需求量极大,民间保有的良马,只怕大部分都被搜罗走了。
而朱元璋此时还没立国,也没建立相关的马政政策,恐怕还没有意识到,照如此发展下去,很快就会出现无马可用的局面。
一旦到那个时候,想要北上对抗数量庞大的北元骑兵,恐怕就要吃大亏了。
朱文正想到这里,突然猛地一拍脑门:
“关我毛事啊,老子都不干了!”
第70章 马丢了
据史书记载,在洪武五年,明军第二次北伐时,尚能出动三路大军,每路各有“五万骑”。
但到了洪武二十三年,全国清点兵马数量时发现,官马保有量下降到一个让人害怕的水平,官兵一百二十万人,马匹却只有四万五千匹。
朱元璋为此专门考察了唐宋以来的养马制度,综合汇总后,搞出了一套自己的办法。
这种办法结合了官方养马和民间养马两种模式。
官方养马自不用说,民间养马是由官府将小马驹发放给百姓,由百姓代替国家养马,若是马养的好,会给予一定物质奖励,还可以免除税负徭役,若是养死了,就要惩罚。
朱元璋设想的这个办法,本意上对百姓和国家是互利互惠,老百姓不用出钱买小马,只利用农闲时间就可以把马养大,还有奖赏,而国家也省去了养马的场地和人员,刚开始效率还是很不错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吏治逐渐腐败,制度也被人钻了空子,百姓得不到实惠,反而背上沉重的负担。
这一制度演变到明末,精华没了,全是糟粕,甚至成为明朝灭亡的一个导火索。
朱文正对这些有所了解,但他如今被停职,也管不上许多,还是先哄老婆开心要紧,便对王老板说道:
“我老婆就看中你那匹枣红马,要不我出一倍价钱,二十两银子卖不卖?”
王老板一呆,没想到一匹小马也有人愿意出这个价格,这都快接近战马了。
王老板略一思索,反正种马也不止一匹,干脆就卖了吧。
谢翠英祖上是普通人家,勤俭惯了,见状拉着朱文正的胳膊,劝说道:
“会不会太奢侈了,平白多花不少银子?”
胡大锤在边上听着也是一脸肉痛,想当初俺卖身当兵,也没二十两银子吧。
朱文正却握住谢翠英柔软的小手,说道:
“只要你开心,二十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谢翠英只觉得朱文正最近越来越爱惜自己,一种从未体验过幸福感涌上心头,小脸红扑扑的,在阳光下显得特别娇艳。
买了枣红小马,朱文正一行在马场附近寻了处风景秀丽的地方,随即安营扎寨,准备好好玩几天。
白天朱文正教谢翠英骑马,傍晚就在河边钓鱼,晚上开篝火大会,再宰上只肥羊,跟胡大锤喝得酩酊大醉,日子倒是好不快活。
等二天一早,朱文正钻出帐篷一看,却不见了枣红小马。
他刚开始还以为马儿自己跑远了,等找了一圈才发现,何止是枣红马不见了,就连自己带的战马也少了一匹。
朱文正此次出行,一共就只带了两匹战马,其余全是普通驮马,如今竟然少了一匹,明显是被人偷了。
好大的胆子,偷马竟然偷到我头上了?
让朱文正奇怪的是,就算他昨晚喝多了,但什么人手段如此高明,竟能在二十多名卫兵的守护下,将两匹马偷走?
朱文正沿着马蹄印一路搜索,发现蹄印到了两里外就上了一片碎石路,消失不见,这偷马人明显是个高手,很有经验。
马儿寻找无果,朱文正只能将王老板找来当面对质:
“王老板,我昨天才花二十两银子买你的马,今天就被人给偷了,这事也未免太巧了吧?”
王老板一听,急忙指天画地,分辩道:
“天地良心,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倒是我昨天忘了提醒你,最近个把月,马场附近出了偷马贼,一连偷了我三匹好马!那个挨千刀的,要是让我抓住他,一定让他不得好死!”
朱文正见他模样不像撒谎,便又问道:
“有没有看见偷马贼的模样没?”
王老板一脸愤恨的说道:
“若是看见就好了,那人特别狡猾。我专门雇了二十多个人手,还请过县里出名的捕头,布置一堆陷阱,蹲在马场守了十几天,也只看到个模糊的黑影,毛都没抓到一根!”
朱文正又问了几句,线索非常少,只能大致推断出,偷马贼只有一个人,那人脑瓜灵活,身手非常敏捷。
这倒是个人才,王老板布置这么多手段也没抓到他,激起了朱文正的好奇心。
接下来几日,朱文正白天照常玩耍,以免引人注意,只是夜里不再喝酒,总是悄悄在帐篷中坐到半夜,才合衣睡去。
谢翠英有些担心,劝说朱文正,马她不要了,若是这里不安全,还是早些回家好。
朱文正每次只是笑笑,宽慰她先睡下。
陈友谅的六十万大军朱文正都没怂过,一个偷马贼能有什么不安全,他只是想会会这个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果不其然,到了第十天晚上,马场那边突然火光大作,十几个人打着火把冲出来,大喊道:
“抓贼啊,抓偷马贼啊!”
朱文正早有准备,抄起身边的波斯弯刀,冲出营帐,跨上门外的战马就直奔过去。
朱文正刚刚冲到马场附近,就看到一个黑影骑在马上,快如疾风,从左前方飞奔而过。
当朱文正看到那匹被偷的马时,顿时大吃一惊。
那根本不是之前在马场中看到的寻常驮马,而是一匹纯种的阿拉伯战马。
两个马场青年,同样骑着阿拉伯战马,追着黑影飞奔而去,王老板气喘吁吁,一脸气急败坏的跟在身后,只是大喊道:
“抓住他!给我一定要抓住他!他偷了我最好的马!”
朱文正大为惊奇,抽刀拦住王老板道:
“你不是说没有战马?这些阿拉伯马哪儿来的?”
王老板根本没注意到朱文正,被眼前的弯刀吓了一跳,语焉不详的支吾道:
“我……我……这……这……”
朱文正手腕一抖,弯刀在月色下闪着寒光,怒喝道:
“你敢骗我?”
朱文正历经沙场,这一发怒,顿时杀气蓬勃,王老板一个生意人,哪里受的住,吓得急忙跪倒在地,一股脑的全招了:
“大人饶命啊!我并非有意隐瞒,这几匹阿拉伯战马,是我悄悄留下配种用的。有了它们,我的马驹才有竞争力啊!”
原来如此,难怪那匹枣红小马,看起来就有明显的阿拉伯血统。
朱文正心中大喜,好马就跟跑车一样,哪个男人会不喜欢,他也不废话,打马就跟着黑影追了上去。
朱文正的战马,是专门由军队调教过的,比起马场中那些未经训练的马匹,明显要高效许多。
眼见那个偷马贼在两个马场青年的追赶下,不断向左偏移,朱文正干脆抄近道,直接追了上去。
那偷马贼似乎也发现,朱文正马术了得,才是最大的威胁,急忙向着左侧一片树林冲去。
黑布隆冬的夜晚,在树林中骑马飞奔,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一旦马失前蹄,绊到什么,又或者避之不及,撞到树上,轻则受伤,重则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