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人看向远处大街:“咦,你们听。”
黑暗中,仿佛有马蹄声迅速靠近。
宛若暴雨,砸在人心头,愣神的功夫,就见一骑骑锦衣,策马佩刀而至。
“镇抚司查案!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厉呵,宛若惊雷炸开,门口众人大脑一片空白,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看到当先锦衣一脚踹开大门。
院内,一片骚乱。
“谁人敢擅闯……”剽悍护院气势汹汹冲出,还没看清人影,便被周方一脚踹飞,“锵”一声抽刀:
“官府办事,所有人,原地抱头蹲下!”
大哥你这业务挺熟练啊……齐平诧异地看了后者一眼,就见工坊内,管事模样的人小碎步奔出,诧异不已:
“各位官爷,可是有误会……”
齐平面无表情:“让开!”
旋即,领着其余人冲入工坊,便见灯光下,一本本新刻印,尚未组装的书籍密密麻麻。
随手拿起一本,扫了眼,正是最新本红楼,齐平目光再一扫,于那刻印法器旁,找到了自己遗失的手稿
是的,昨夜他爆肝写好的书稿,原本放在屋内,却被刑部官差搜走了。
“果然在这。”齐平冷笑一声。
一名校尉踹开一个木箱子,哗啦啦,一本本金瓶梅书册洒了一地:“这边全是禁书!”
工坊管事脸色一白,忙道:“这是准备销毁的,是销毁的。”
齐平转身,笑容敛去:“拿下!”
……
不多时,一队锦衣奔出。
“劳烦兄弟押送这管事和证物回衙门,”齐平抱拳拱手,“天下书楼还有几处较大的铺子,也得劳烦各位跑一趟。”
“待事情了结,齐某必有重谢。”
“齐校尉客气了。”
“交给我们就好。”
一名名锦衣摊牌了任务,各自朝不同方向离去,只剩下裴少卿、洪娇娇等几人。
与齐平一道,径直前往天下书楼总铺。
“齐平,方才工坊外的不少人趁机跑了,恐怕会去通知对方。”裴少卿策马奔行中,想到这个,提醒道。
齐平浑不在意:“不怕他跑,就怕他不跑。”
洪娇娇扛着无用武之地的大刀,忍了半天,终于还是问出疑惑:“你这样,不怕激怒那徐士升吗。”
齐平看向她:“我不这样做,对方就会放过我吗。”
其实,他没说的是,直到下午时,徐名远来找他洽谈前,齐平都未下定决心。
如果交出书稿,真的可以将两人救出,齐平或许也会同意。
可对方的态度,令他意识到:不要将希望,寄托于敌人的仁慈。
两人一怔,意识到,这位同僚,已经算好了一切。
……
天黑后,徐名远便离开了铺子,返回在内城的大宅。
宅子三进,极为气派奢华,府内单丫鬟婆子便数十人。
徐名远今天心情很不错,吃过晚饭,便负手进了新纳的小妾的屋子,在后者服侍下沐浴。
说来,这小妾,还是从徐府相关产业中得来的。
浴桶里洒了香精,大腹便便的书商蹲坐在热水里,娇俏的小妾酥胸半露,为其捏肩搓背。
“老爷今天心情怎这般好。”小妾好奇。
徐名远舒服地眯着眼睛,大手攥住后者柔荑,笑道:“自然是有好事,等明日你便知晓了。”
他卖个了关子。
白日里,刑部官差搜到部分书稿后,便将其交给了等在暗处的他,徐名远立即派人连夜刻印。
若顺利,明早第一批书册便会铺开。
而这,还只是开始。
后天,就是桃川诗会,介时,他将为书册彻底打响名气。
恩,已经联络好了几位有名的大儒,借机评点一番,足可令红楼名气,再上一个台阶。
至于拿到完整书稿后,那范贰的死活,他根本未做考虑。
念及此,他湿淋淋起身,便要拥着小妾奔向床榻。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急促脚步声:“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徐名远面露不渝:“慌慌张张什么样子,发生何事?”
下人声音急促:“镇抚司把咱们书坊查封了,抓了好些人,已经奔着铺子去了。”
什么?徐名远难以置信的表情。
愣了几秒,突然跃起,一把扯来衣裳,往身上套,推门吼道:
“备车!”
下人问道:“去书楼吗?”
我疯了才去,自投罗网吗……徐名远道:“去找我三叔。”
那叫齐平的少年疯了,只有徐士升能庇护他。
……
今夜的京都并不平静,几大书楼突然被闯入的锦衣封查,这放在整座城市里,只是微不可查的小小“水花”。
甚至,只能算作涟漪。
但在部分知情人眼中,便只有惊讶,以及对齐平勇气的叹惋。
谁能想到,区区校尉,敢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一位朝臣?
夜幕中。
齐平纵马,身后的人,又少了几个,但气势,却愈发凶猛。
“那书商不在书楼里,去他的宅邸吗?”裴少卿问。
齐平摇头,吐气:“去徐士升府邸。”
为什么……洪娇娇没反应过来,但又考虑,若是发问,显得自己蠢呼呼的,便装出一副“我懂”的神情。
当即将抵达目的地时,齐平忽然减速,看向身后几人:
“接下来,我一个人过去,你们在这边等。”
抓工坊、铺面,需要人手,齐平分身乏术,只能求人帮忙。
同时,这些也真的是小事,牵累不到他们,假使有麻烦,齐平也能一身担之。
但冲撞一位给事中的家宅,多少有些风险。
洪娇娇终于聪明了一回,浑不在意道:“我又不怕,在镇抚司,谁没得罪过一大把官员?差他一个?”
齐平苦笑,又劝了几句,道:“这样,我先过去,若是解决不了,再叫你们。”
“……行吧。”洪娇娇老大不乐意的。
齐平心中一暖,冲裴少卿点点头,独自,沿着街道朝那朱红大门走去。
远远的,果然便看到了徐名远的马车。
门口等候的家丁望见他,急匆匆奔入宅内,齐平也不急,悠然等在门外,不多时,徐士升领着一群人,迈步走出。
脸色铁青。
中年书商跟在一旁,哀嚎:“三叔,你可要为我做主。”
“闭嘴!”徐士升呵斥,旋即,平静地看向马上少年,眼神凛冽如刀。
“又见面了。”齐平笑道。
徐士升盯着他: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逼我让步?我必须提醒你,镇抚司衙门的职权范围,可不包括查禁,你们越权了。另外,或许,你觉得在工坊里找到了几本书,就能拿捏他?
我承认你很有胆魄,但未免太过愚蠢,按照律法,他纵使有过,你镇抚司也无权捉拿,最多移交刑部。而如何判罚,更不是你能决定的。”
到底是手握权力的大臣,直至此刻,仍旧沉得住气。
没有暴怒的迹象,养气功夫了得。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伫立于夜幕中少年同样平静,似乎毫无意外,听完,竟还发出一声轻笑:
“徐大人,看来你并不了解我。”
“哦?”
“你若仔细打听过我做过的事,就该知晓,我不是个热血冲头,鲁莽行事的武夫。”齐平认真道:
“你以为,我在查封禁书?”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齐平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叠书稿,说道:
“这是我留在住处的书稿,却遗失了,今晚,在天下书坊内搜查到了,说明,有人窃走了他,而盗窃者,便是徐老板派出的。”
徐名远表情微变。
“同时,我在书坊,以及商铺中发现了大量的红楼读本,而很不巧,我前些日子,委派六角书屋刻印的读本,大量丢失,想来,也是被窃走了。”
徐名远心中一沉。
“一介商人,盗窃一位朝廷校尉官员,这个罪名可以成立。当然,这还不够,而很不巧的是,我的房间里,还放着一份衙门案件卷宗,以及关键证物,同样一并遗失了。”
徐名远脸色大变,终于意识到,齐平要做什么,他失声:
“你胡说!只是诬陷!屋子里只有书稿,没有卷宗!”
“闭嘴!”徐士升一巴掌打过去,第一次,失态了。
齐平却还笑吟吟的:
“窃取朝廷卷宗,盗窃官员物品,违背律法刊印售卖禁书……哦,对了,查封过程中,书坊里还有人反抗逮捕,又是一桩罪名。
这些加起来,够不够?当然,您也可以质疑,但依照律法,我有权带他回衙门接受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