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这位神通强者,借助剑招的力量,将这段话,传递进齐平的脑海。
苍黄……齐平愣了下,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杜元春说的“机缘”是什么,他在借这灰袍人,演练剑诀,给自己参悟的机会。
“仔细看,能学到几成,就看你造化了。”杜元春说。
齐平感受着识海中,神符笔描摹的痕迹,心想,自己这算不算作弊。
说来慢,实则快,这一切的变化,只发生在短短一瞬间。
当杜元春剑起苍黄,悍然杀来的灰袍人遭受神识攻击,剑招短暂一滞,而银白长剑,准确捕捉到了这一记剑招的薄弱处。
“铛!”
剑与剑彼此碰撞,炸开雷鸣般的轰响,狂风吹卷,长街上的霜雪,呈现出圆环的形状。
灰袍人倒飞出去,竟比来时更快,与其说,是两柄剑的碰撞,不如说,是两位神通境磅礴真元的对撞。
杜元春黑红锦袍如斗篷般掀起,猎猎如旌旗。
灰袍人剑归守势,双脚犁地倒退,滑出十几米,鞋底在刺拉拉的裂响里,破碎开,脚掌在白色的霜雪上,留下两道触目静心的红痕。
“啊!”
这时候,周边街区的禁军们,终于赶到,披坚执锐,气势汹汹进场,可当看到街上的一幕,所有禁军瞬间失声,为首者面色大变,惊呼:
“神通!”
于身周,生出异常气象,是神通境的典型特征。
更不要说,那狂暴紊乱的天地元气,远非洗髓境交手可以产生。
“是杜镇抚……”有人认出那黑红锦袍,不禁再次变色,想起了方才望见的,那划破长空的银色剑光。
然而,无论场中的两名强者,还是站在角落,双目灼灼,死死盯着战场,沉浸感悟中的少年,都完全忽视了他们。
对于禁军的到来,置若罔闻。
“封锁街道!”禁军头领喝道,手忙脚乱,开始用腰牌传讯,呼叫支援,却没有上前,参与战斗的打算。
神通的交手,不是他们这些虾米能参与的,所谓的“封锁”,也不是为了阻拦两人,而是防止不明真相的弱者靠近。
“咦,那人怎么回事?”有禁军看向齐平。
尝试呼唤他赶紧过来,却没有反应。
一名禁军咬了咬牙,冲上去拽住那浑身浴血的少年手臂,想将他再拖远一点,这里虽然在战圈外,但还是不大安全。
可就在此刻,场中情形突变。
那一剑落败的灰袍人不甘地狂吼一声,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杜元春的对手。
师父不是,自己也不是。
庙堂或许消磨了“杀剑”的凶性,可仍不是他能战胜的。
伪神通,终究,不是真正的神通。
想到这里,他心中再无一丝侥幸,气息猛地坍塌,所有情绪收敛,所有真元凝聚,就如山崩海啸来临前,海水会先退潮。
这一刻,场中所有人,心头皆生出强烈的警兆。
就连杜元春,也蹙起眉头,似乎意识到对方的打算,低沉吐字:
“后退!”
可晚了。
下一秒,灰袍人身躯炸响,那覆盖长街的霜雪,突兀……燃烧起来!
第146章 生死之间,齐平的剑
燃烧。
黑暗的长街上,白色的霜雪突兀燃烧起来,并非是火焰的赤红,而是浅蓝色。
同样的,也没有炽热的温度,只有冷。
这一刻,整片街区的温度迅速下跌,无论站在角落的齐平,还是那一众神情紧张,披坚执锐的禁军兵卒,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霜雪燃烧成浅蓝的火焰,火借风势,一个呼吸间,便成了燎原之势。
杜元春蹙起眉头,第一次有了凝重的情绪。
磊落洒脱的眉梢上扬,显出凌厉的意味,一股杀气自黑红锦袍下弥漫开来。
他凝视着火焰中央的灰袍人,此刻,对方本就破烂的袍子彻底破碎,一片片,燃烧,飘落。
那袍子下,青筋虬结,膨胀的躯体,如瓷器一般,裂开了蛛网般的裂痕,而那裂痕处,显出殷红的血液。
这一刻,这不知名神通,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将力量,再次提升。
脚下,火焰卷起有如涟漪状的火浪,向四面八方席卷。
杜元春的衣袍上,渐渐染上白霜,复又熄灭,仿佛在进行某种对抗。
然而,几次抗衡后,他的衣角终于不可避免燃烧起来。
“走啊,走啊!”身后,禁军们回过神来,惊呼后退。
齐平身旁禁军拉他,可齐平双腿却仿佛扎根在了地上,置若罔闻。
他专注地凝视着前方,目光涣散,仿佛走神了。
眼瞳深处,神符笔一次,又一次临摹剑痕,而一丝丝,玄之又玄,难以形容的体悟,也逐渐沉入心底。
如果有修行者在场,便会惊讶地发现,齐平竟在这战场上,沉浸在了神通术法的感悟中,这种状态下,人对外界的感知极度迟缓。
禁军大急,见拉不动,便准备放弃,自己逃走,而就在这时候,所有人耳畔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剑鸣。
剑鸣。
不由自主的,人们的目光投向了杜元春手中的剑。
在火海中,银白的剑身,倒映出冰霜的色彩,人们惊讶发现,那看似平整光滑的剑刃上,竟是紧密咬合的纹络。
此刻,长剑徐徐划过衣摆,“嗤”的一声,那燃烧的锦袍衣角,被整齐地切断,旋即,剑身上扬,朝前方刺去。
澎湃真元倾注下,嗡鸣震颤的剑身,仿佛承受不住力量,骤然崩解。
化为无数薄如蝉翼的剑片。
杜元春一剑化千。
一道道银灰色的剑影发出低沉、尖锐的鸣啸,“嗤嗤”地划破空气,如蜂群,又如金属风暴,朝前方席卷。
而灰袍人也毫无闪避地,一头撞来。
“叮叮叮叮……”
夜风中,骤然响起密集的金铁撞击声,挟裹真元的剑片,编织成了一张绵密而锋利的大网。
而灰袍人在网中穿梭。
剑刃与罡气撞击,炸开宛若星辰的金芒,很快,罡气被破,“叮叮”声,变成了“噗噗”声。
每一剑,都有一片血肉被削下来。
如果将画面镜头放慢,可以清楚看到,一块块血肉与剑片横飞,灰袍人旋转着,手持寒霜剑,朝杜元春杀来,身体却一圈圈“小”下去。
宛若遭受凌迟的死囚,而那张金属编织的大网,也一点点变得薄弱。
当灰袍人终于抵达杜元春近前的时候,他只剩下一副残破的骨架,整个身体,只有头颅还保存着血肉。
杜元春皱眉,有些不安。
对方燃烧生命的一击,的确凶悍异常,但……却比他预想中更弱。
仿佛,对方的攻击,未竞全力。
他感觉,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
“你……”他吐字开声。
下一秒,便见灰袍人的脸上勾起一个得逞的笑容,眼中,满是戏谑。
杜元春突然想到了什么,豁然扭头。
目光投向身后,只见,无比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被金属风暴切割抛飞的血肉,竟不知何时,彼此聚合,拼凑成了一具怪异的无头“身体”。
绕过了他的防御圈,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来到了他的身后。
原来,方才的攻击,只是“佯攻”,对方真正的目的,从来不是他,而是……齐平!
是的,这一刻,当血肉怪人凝聚完成,没有任何迟疑,如箭矢般,朝远处,怔怔出神的少年杀去。
快若惊鸿。
原来,灰袍人在第一轮交手后,便意识到,即便燃烧生命,也无法杀死杜元春,更无法逃离。
既然如此,他选择用最后一击,将那个导致他深陷绝境的少年杀死。
“闪开!”
杜元春脸色大变,心神一转,余下的不多的剑片,震颤嗡鸣,呼啸而来,试图驰援,却被灰袍人头颅撞开。
“小心!”
远处,禁军后方,一匹奔马疾驰而来,马上的,正是余庆。
饶是全力赶路,可直到此刻,也才姗姗来迟,看到的,却正是这一幕。
余庆双脚重踏,战马悲鸣跪下,人则借力,越过禁军头顶,朝齐平扑去,试图救援。
然而,太迟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无论杜元春,还是余庆,都已经来不及,更不要说,那些惊呆了禁军。
在所有人注视下,拼凑起来的血肉怪人瞬间抵达少年身前,探出两只锋锐的,宛若猛兽的利爪。
而少年仿佛吓傻了,呆呆站着,连带身旁的那名禁军一起。
完了!
众人心头同时升起这念头,本就重伤的齐平,如何能抵挡住对方蓄谋已久的绝杀?
杜元春脸色灰败,心中满是愧疚与羞恼,不知如何与老师交代。
余庆飞在半空,那张黝黑的脸,一片苍白。
然而,就在这关键一刻,众人,突然听到一声清脆悦耳的拔刀声。
没人注意到,齐平的手,何时攥住了身旁禁军腰间的刀柄。
此刻,众人只看到,黑暗中,划过一道精锐灿亮的刀芒,本在走神的少年,双目清亮纯粹,眼底,神符笔虚影一闪而逝。
齐平双手持刀斩出,奔雷劲下,气海内,重新充盈起来的真元,喷涌而出。
“嗤!”
黑暗中,划过一抹银色的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