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知道,齐平也才只是洗髓一重,而抛开学子,便连一些执事也没能胜他。
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
典藏长老起身,便要腾空离去,诸多弟子也拱手作揖,恭送长老。
可就在这时候,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此人非我道院弟子,缘何参与讲道?”
典藏长老停下,扭头望去,人群散开,露出一个年轻执事的身影,正是上午时候,被齐平“截流”的那个。
此刻,年轻执事板着脸,一副质疑的口气。
涂长老将书册塞入袍袖,出声道:
“齐公子于我经历部几多帮衬,老夫特允他前来,你觉得不妥?”
年轻执事拱手,恭敬道:
“长老安排,自然可以。可听闻讲道,本已是好处,又取走奖励,未免不妥。”
涂长老皱眉:“优胜者,取走奖励,这是规矩。”
执事又望向典藏长老,道:
“这奖励,乃是为激励我道门弟子所设,这同样是规矩,齐公子非我道门中人,如何能拿?”
这……众人面面相觑。
主要是这规矩并未定的详细,以往,大都是门内参与,获胜者,也皆乃道门中人。
齐平一个外人拿了首胜,尚属首例。
涂长老脸色一沉,正要说话,一旁,执法长老开口:
“的确不合规矩。”
年轻执事大喜:
“执法长老所言极是,故而,这奖励,还当收回才是。”
齐平看了这人一眼,心想我没得罪你吧,不过方才讲道,他收获颇大,对这奖励,也不很在意,见涂长老难做,他正要开口让一步。
忽而。
场外,一道清悦的骂声传来:
“扯你妈的蛋!给出的奖励还能收回去?我看谁敢?”
众人一愣。
只见一道身影飘然而至,道袍猎猎,手腕上垂着一枚葫芦手串。
剑眉星目,仙姿绝颜。
鱼璇机强势登场,倏然落在齐平身旁,冷笑道:
“拿着,我鱼璇机罩着的人,倒要看谁敢欺负!”
众长老皱眉,心说这女流氓怎么来了。
又如何与这齐平勾搭上了?
他们并不知晓。
年轻执事感受着鱼璇机凌厉目光,硬着头皮道:
“长老,此人非我道门弟子,按门规……”
鱼璇机扬起下巴,借着一股醉意,骂道:“谁说他不是?”
她扭头,一巴掌按在齐平肩膀上,一副大姐头姿态:
“告诉他们,我是你什么人?”
……齐平咽了口吐沫,眨眨眼,小声试探:“大姐?”
“恩?”鱼璇机竖起小眉头。
齐平改口:“徒儿见过师尊!”
“恩!”鱼璇机满意点头,一副小弟很上道的模样。
全场寂静。
这次,不要说那些弟子,便是各部长老,也是愕然,心说,鱼璇机何时收了徒弟?
整个道院内,只有两位大修士座下并无弟子。
一个是首座。
一个是鱼璇机。
关键,你不是书院六先生的学生吗?一人拜两门,合适吗?
年轻执事呆立,说不出话来。
典藏长老深深看了女酒鬼一眼,吐了口气,说道:
“既是道门弟子,便这般吧。”
说完,身影原地消失。
执法长老闭上了嘴,至于众弟子,倒并无想法,主要那奖励不给齐平,也必然落在白理理手中。
无论如何,也与他们无缘,自然不至于嫉妒,只是诧异于这个插曲。
只有东方流云抚掌赞叹,小声嘟囔: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白理理躲在狼将军身后,侧头好奇望着,什么奖励,她毫不在意。
鱼璇机得意洋洋,朝齐平挤眉弄眼,瑟道:
“看到没,一帮人都不敢惹本座,跟姐混,亏不了你。”
……齐平欲哭无泪,心说大姐头你这认真的吗,总感觉在耍酒疯,脑子不很清醒的样子,等酒醒,会不会后悔?
……
镜湖,危楼之上。
身披阴阳鱼道袍,长发黑白间杂的首座手中捏着杯盏,徐徐饮酒,那酒液中,泡着一颗金色莲子。
目光,似洞穿距离,望着青叶道场上的一幕。
无奈地笑了笑。
旋即,他略想了想,抬手一抓,将一物摄入手中,再于空气一抹,瞬间,将齐平手中木盒中的物品完成替换。
这才慢悠悠,继续闭目养神起来。
……
讲道结束了。
今日发生的事,必将在道院内传开。
神秘莫测的鱼长老破天荒收徒了,却竟是个书院弟子……唔,倒也不完全。
严格意义上,齐平还是个“散修”,在镇抚司任职,只是在书院学了神符一道,并未正式拜入。
这般算,倒也勉强可以接受。
这就体现出道门师徒传承的好处了,鱼璇机自己要收徒,别人谁都无法置喙。
齐平离开青叶道场时,是抱着木盒的。
鱼璇机没搭理他,一溜烟消失不见了。
齐平无奈,只好自行离开,途中,好奇地打开了木盒,发现其中竟是一只色彩斑斓的面具。
盒内,有一张“说明书”。
“物品名:‘百变魔君’……玄阶法器,乃前朝江湖修士所留,覆盖面部,可易容更貌……咦,这东西有点意思,以后查案,可能有奇效。”
齐平惊讶,竟是个易容法器。
看样子,用处不大,但考虑到他名气日渐增长,未来或许有用。
不错,这一遭,非但神魂愈发壮大,更得了件小玩具。
哦,还有个便宜师尊,道院好人真多,以后得常来。
他骑着马儿,幸福地想着。
……
……
科举放榜了。
在拖延了数日后,当京都举子们再一次抵达贡院,惊喜地发现,墙上贴上了榜单。
只是,与往年不同的是,竟一分为二。
名为所谓“南北榜”,且皇帝御笔亲题,为鼓励向学之风,今科额外多取了些士子。
一时间,轰动整座京都。
在榜之人,便是贡士,接下来,再等一阵,便要参加殿试,然后摇身一变,成为“进士”中的一员。
未来一片坦途。
欢喜不提。
而落榜之人,则如丧考妣,气氛压抑低沉,年轻些的举子还好,大不了再等一轮。
可那些年老的,却是等不起,甚而有白头考生恸哭失声,令人叹息。
三年一轮,人生几个三年?
几家欢喜几家愁,一边春风得意,一边心如死灰,郁郁离京。
……
内城,某座酒楼内。
几名上榜学子小聚,开怀畅饮,红光满面,气氛热络至极。
言谈之间,挥斥方遒,意气风发,彼此畅想未来一展抱负。
这时候,忽而,楼梯传来脚步声,一名年轻的书生走上楼来,那张英俊的脸庞上,却是灰暗低沉。
“呀,楮兄来了,快入席,”桌上,一名‘贡士’起身,招呼道:“小二,快添张椅子,拿一副碗筷来。”
其余中榜的学子,也纷纷看来,表情各异。
有意外,有嘲弄,有同情。
楮知行,京都年轻一代读书人里,名声甚大的才子,经义策略不甚突出,唯独诗词惊艳。
加之面貌英俊,性子风流,在读书人圈子里,声名不小,被列为京都四大才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