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双手合十,神情真挚:“施主怀疑老衲参与了此案?”
齐平忙摆手:
“不敢,本官只是想着,许是有贼人不知从何处得到了大师佛帖,做下此案,凭白污了大师名声,况且,若无法查清,恐也会惹人非议,故而,大师可以回想下,是否赠予他人过?”
空寂迟疑道:“不确定。”
“不确定?”
空寂点头:
“依照施主所说,传送之法亦非我禅宗独有,佛帖亦可伪造,即便是真的,老衲一生送出的,也有许多,一时半刻,也难以核实。”
这样啊……齐平有些失望,说道:
“此案关系甚大,希望大师这些日子,查探一番,以免误会。”
空寂颔首:“贫僧自会尽力而为。”
齐平起身:“那便不打扰了,哦对了。”
他仿佛想起来什么般,随口问道:“与您打听个人,有个唤作‘智嵬’的和尚,可知晓?”
空寂摇头:“禅宗弟子众多,未曾听过。”
“那没问题了。”齐平起身告辞,推门走出禅房,招呼道:“走了。”
“你这么快就完事了……”女锦衣屁股还没坐热。
齐平摇摇头,不想说话,就在众人准备出门的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一束目光投来,扭头望去。
只见,在庭院角落,一间禅房门口,站着一个少年僧人。
也许比他年岁还稍小一点,头上留着浅浅一层黑发,深红色的僧衣半敞着,显得很是随意。
他的眼睛明亮澄净,踩着一双布鞋,身上没有多余的饰品。
见齐平望来,少年僧人微笑着点头。
只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竟然有种和谐自然之感,仿佛他站在庭院中,本就是庭院的一部分。
齐平微微一怔,也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心想这僧人,气质倒是与其余的和尚迥异。
应该是个厉害人物。
“那老秃驴说了什么?”
几人坐上马车,女锦衣急不可耐问道。
“……”齐平无语,心说还在人家门口呢,四境修士,只要想听,准保能听见。
“还能说什么,一问三不知呗。”齐平叹了口气,这个结果在他预想中:“先回衙门再说。”
马车行驶,迅速离开。
鸿胪寺官员并未与之同行,而是单独骑马,朝衙门飞奔,准备将这边发生的事,汇报上去。
这也是来之前,鸿胪寺卿交代的任务,可以料想,用不了多久,这件事便会送到皇帝,乃至朝廷大臣们手中。
在这个时间点,南方使团是所有人关注的中心,这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有无数人盯着。
……
也就在马车离开后,街道附近的某条巷子中,两道人影晃了出来。
并肩望着远处的马车。
“师父,那个穿官差衣服的,怎么有点像是雪山里那个人?还有,您为啥捂住我的嘴,还施法藏了起来?我还想着过去确认下呢。”年轻僧人碎碎念道。
清瘦老僧眉目深刻,幽幽道:“不是像,就是他。”
“啊?他是官差啊?”年轻僧人张大嘴巴,有些怀疑。
当初,他们师徒二人,以及南国剑修,国刀客夫妻一同与火堆旁与那一老一少交谈。
发现了灵鱼骨头。
后来,更目睹惊世大战余波,猜测到那老少身份,只是没想到,却于今日巧遇。
“走吧,记得稍后闭上你的嘴。”老僧收回目光,叮嘱。
年轻僧人沮丧地垂下头。
两人迈步,走到净觉寺大门外,老僧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智善’,求见空寂大师。”
第244章 空寂:道门欺人太甚!
净觉寺门口,两名守门僧人看了这师徒一眼,心说怎么接二连三的求见,不过看在同为僧人的份上,一人点头:“稍等。”
扭头奔入寺院中,而另外一个僧人感慨道:
“二位来的巧了,若是晚一些,空寂大师未必会见。”
老僧智善诧异:“为何?”
守门僧人解释道:“大师午后便在坐禅,不见任何人。”
顿了顿,他语气复杂道:“但方才破了例。”
老僧与弟子对视一眼,心中吃惊,意识到,大概与那些官差有关,可若只是官差,如何能令一位神隐破例?
莫非……
师徒正胡思乱想,看门僧去而复返,双手合十:
“空寂大师有请。”
……
不多时,老僧智善踏入禅房,看到了盘膝坐于蒲团,宝相庄严,手持珠串的空寂。
“阿弥陀佛,智善见过师叔。”老僧行礼。
分明从年纪上,二人外表相仿,却不想,隔了一辈。
空寂花白的眉毛下,黑褐色的眼珠平静淡然,似乎在打量这位师侄,片刻后颔首:
“看来你于西域雪山苦修有成,佛法又有精进。”
老僧智善道:“弟子愚笨,不敢称有所成。”
空寂示意他落座:“佛法无涯,你我皆苦海舟中人耳,此来为问道之会?”
智善点头:“算来问道会将开,便带我那蠢徒儿来见见世面,昨日入京都,听闻使团进城,便想着前来拜访。”
以他师徒二人的修为,前者不符合参会条件,后者修为太低,的确也只是开个眼界。
当然,也有在雪山里呆了太久,被吵的烦了的缘故……
两人闲谈了几句,大都没什么营养,智善犹豫了下,还是问出心头疑惑:
“方才我在门外,见一群朝廷之人离去,敢问师叔,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空寂沉默了下,说道:“小事一桩。怎么?你认识那些人?”
大和尚敏锐捕捉到了智善的表情细节。
智善迟疑了下,在四境大和尚的凝视中坦诚道:“那领头的官差,曾与我师徒二人,有一面之缘。”
“哦?”空寂花白的卧蚕眉抖动。
接着,便听智善将在雪山中的经历简单叙述了一番,末了道:
“当时,我师徒并未察觉异样,只以为是道门中人携弟子历练,只是却发现了火堆旁有雪山灵鱼……再然后,雪山深处强者交手,我怀疑,也许与那道人有关。”
他说的很含蓄,也不很确定。
然而空寂却是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如你说来,当时所见,也许便是道门首座,而跟在他身旁的弟子……”
智善道:“便是方才那领头的官差。”
沉默。
禅房内安静了一瞬,空寂恍然:“原来如此!”
他懂了。
怪不得,那少年锦衣竟于佛法一道,或者说修行一道有如此见解,口中佛偈之精妙,令他都为之肃然起敬。
他便奇怪,这般思想,如何能是一个区区洗髓修士说出,如今看来,一切都清晰明了了。
那少年,并非什么官差,而是道门首座弟子,而对方此来,说是查案,恐怕真正目的是威慑,或者说,是代替道门,给禅宗一个下马威!
那几句偈语,也许便是道门首座授意。
“好一个道门,竟欲坏我禅心!”空寂恼怒。
老僧智善愣了下,心说以“坐禅功”闻名,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师叔,为何这般。
“师叔……”
空寂察觉失态,暗暗自省,挥手道:“去吧。”
智善虽不解,但只好起身出门,待入了庭院,便见蠢徒弟兴奋地小跑过来:
“师父,我问了庙里的师兄,方才发生了一桩大事。”
接着,他将齐平也空寂论禅的事说了一遍,只听的老僧心惊肉跳,突然明白了什么,双手合十,后怕道:
“道门之心可诛!”
年轻僧人:??
这与道门有啥关系。
……
……
皇宫,御花园内。
这里种着一排银杏树,到了秋日,叶片呈现金黄色,淅淅沥沥落下,便成了一道靓丽的景观。
花园各处,一条条青石路纵横交错,宫娥与太监分散恭敬地站在各处,目光不时投向了院中漫步的皇帝与皇后。
是的,今日陛下得了闲,午后在皇后宫里用的膳,之后,便携手散起步来。
远远的,还能听到雍容华贵,裹着马甲,环佩叮当的皇后笑着说着什么。
不少宫女露出艳羡的神情,幻想能得陛下临幸,诞下一子,逆天改命。
可再想到皇室血脉稀薄,嫔妃如此多,也只有一个皇子,便又没什么信心了。
“……陛下寻得那讲读当真厉害,皇儿竟也是念念不忘的。”
林间,天姿国色的皇后感慨着。
两人虽是夫妻,但共同话题着实也不多,说来说去,还是落在了太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