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看戏看到自己身上,齐平暗骂一声,袍袖一抖,青玉法笔落在掌心,没等动作,却见一只青面獠牙的鬼魂扑了过来,挡住护法。
“此人难缠,交由老夫处理,莫要放跑其余人。”四先生声音浮现。
齐平回神,这才发现巨鲸吞下乌云后,落下的屏障破碎,显然,别看四先生胡吹大气,但左护法同样不弱。
而天剑山庄众人见状,早已如鸟兽散,朝四面八方遁逃,就连受伤跌落的曹园,也不知何时爬了起来,捡起佩剑,朝远处狂奔。
“杀!”齐平大喝。
其余锦衣惊醒,府衙军卒们扣动扳机。
“嗖嗖嗖”……
一时间,无数箭矢破空而去。
洪娇娇压下马尾,扛起大斩刀,一跃而起,跃向对岸,余庆紧随其后,这点距离,对于修士而言,极易跨越。
其余军卒则从左右其余两座桥梁冲杀过去,一时间,双方陷入乱战。
……
越州城,陈宅。
一家人坐在桌旁吃饭,只是都心不在焉的。
陈富贵想着许是出事,陈圆圆还在羡慕那些军卒官差,只有赵姨娘喜滋滋吃着饭菜,没心没肺的样子,尚未意识到事情严重性。
“吃啊,一个个的都怎么了。”赵姨娘看向丈夫与儿子,“魂不守舍的样子。”
陈富贵摇头,放下筷子:“没胃口。”
说着起身,准备出门。
“去铺子么?”赵姨娘问。
陈富贵“恩”了一声,心中想的却是,去打探下消息,然而就在这时候,外头门房一脸惊奇地走了进来:“老爷,出大事了!”
“什么?”
门房激动地说:“听说府衙的官兵把国公府围了。”
陈富贵心中一沉,终于确认了什么,果然是那位齐大人动手了么,可他如何能令知府听令?针对越国公?
那可是一等公爵啊。
除非……陈富贵正想着,忽地望见城郊方向似有异光,虽在城中,但竟也隐隐能听到雷鸣。
“那是什么?”陈圆圆不知何时跑了出来,惊奇地昂着头。
赵姨娘突然害怕了起来,这个妇道人家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老爷……”
陈富贵平静道:“没事的。”
赵姨娘愣了下,她突然觉得,今天的丈夫有些陌生。
……
“轰……”
战斗甫一爆发,天剑山庄便爆发隆隆巨响。
天空中,左护法每一击打出,皆有风雷。
四先生操控的百鬼,也在雄浑真元的灌注下,凝为实体,爆发出的冲击波,令横贯山庄的河流奔涌不息。
鬼魂与左护法的血影分身四处交战,跌落在山庄各处,顷刻间,房倒屋塌,破碎的瓦片、廊柱横飞。
曹园脸色苍白,浑身衣衫破烂,已然被四先生硬生生从“伪神通”状态打回原型。
此刻飞快吞服了一粒丹药,看也不看,扭头就跑,接下来的战斗,已经不是他能插手的。
杀齐平?若是此前,自然是有想法的,若能得手,在不老林中也能换来大好处。
可眼下……秘法强行中断,神魂受创,他很怀疑这个状态的自己,别说压制齐平,不被反压就不错了。
至于两名神通的交手……呵,余波也许都能宰了他,先逃为妙,然而他刚跑出去没多远,便觉身后恶风袭来。
曹园本能地凌空转了个圈,一柄长剑擦着他的鼻子射了过去,切断了他一缕发丝。
“曹门主要走?呵,你我可还没分出胜负呢。”齐平哈哈一笑,大步追来。
曹园暗骂一声,不搭话,扭头就跑。
老油条……齐平无语,发足狂追,过程中几次缠住对方,曹园却不恋战,一击即退,很快冲出巨鲸范围,一头朝笼罩云雾的茫茫大山扎去。
齐平紧随其后。
“呜呜。”与此同时,天穹上厮杀的两名神通,亦打的难解难分,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左护法渐渐落入下风。
打了一阵,突然喊了声“收!”
旋即,分散各处的黑影从四面八方回归,四先生抓住破绽,瞬杀大半。
左护法“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受伤不轻,却是冷然一笑,将一枚被鲜血浸透的梭子一抛。
瞬间化作虹光,以受伤为代价,强行脱离战团,朝运河方向遁去。
山庄上的虚幻巨鲸尾鳍摆动,空气如水波般,荡起层叠波纹,紧咬着追了过去。
而这时候,下方的乱战也到了尾声,天剑门弟子如何抵挡得住朝廷大军,或死或降。
余下的那名“副门主”早已开启“狂暴”状态,却被余庆缠住。
这时候气力衰竭,目露绝望,怒吼一声,气势攀升,俨然朝着“伪神通”进发。
“砰!”
这时候,山庄一处地面忽地隆起,土石飞溅,四先生钻了出来,随手一抓,副门主惨叫一声,双膝跪地,一道神魂,硬生生被从身体中拽了出来。
四先生将小人模样的神魂捞在掌心,一个“魂”字符一闪而逝,将其封禁在体内。
旋即,一道道金光飞出,钻入天剑山庄其余修士体内,后者们当即仿佛失了魂,双眼无身,植物人般倒下。
“我去追那贼人,你们收拾残局。”四先生抛下一句,腾空而走。
余庆松了口气,用布条包裹住腿上的伤口,突然四下望了一圈,惊愕道:
“齐平呢?”
裴少卿等人结束战斗返回,才发现齐平不见了。
一名府衙军卒大声道:“禀千户,齐百户追着曹贼往那边逃去了。”
他手指的,是绵延无尽的“云岭”山脉。
还有个曹园……余庆放松下来的情绪一紧,略一思忖,对众锦衣道:
“你们带人回去,控制住国公府,其余人,随我来!”
曹园虽重伤,但齐平未必能拿下,他准备带人支援。
……
……
国公府。
气氛压抑,随着时间流逝,府外开始有一些胆大的百姓聚集,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府内,潇湘馆中,一袭白衣的二小姐于房间中来回踱步,焦躁不安,时而探头,朝城郊天剑山方向望去。
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隐隐有些猜测。
穿玄色衣裙,神情高傲的吴清妍坐在窗口,安静地等待着什么。
“我去正堂看看!”终于,二小姐再也忍受不住,对红姑娘等丫鬟吩咐一句:
“你们在这等着。”
迈步便出了潇湘馆。
门口驻守的官差抬手阻拦:“知府有令……”
二小姐挺胸抬头,脸上噙着冷笑:“这里是国公府!不许出府,莫非连我自家院子都不能走?!”
官差垂下头:“不敢。”
“哼。”二小姐拂袖,一路踩着石子路前行。
沿途山石草木,精致楼阁,三百年的底蕴与奢华,却竟不知怎的,透出一股子衰败之气。
她是聪明的女子,即便不知内情,但也知道,以那张允的官阶,若无人撑腰,决然不敢如此对待一等公爵。
那么,他身后站着谁?
那个齐平吗?不可能,区区一个百户,纵使再有名气,身份地位也比不上知府,更遑论命令。
这个世界上,能让张允有此等胆气的,思前想后,也只有一人。
“皇帝……”二小姐袖子里的纤手攥紧,“是皇帝么。”
凉国立国时,世家大族鼎盛,吴家曾贵为第一大族,而后三百年,随着太祖皇后殡天,吴家不断衰落。
到如今,虽仍荣华富贵,设一场宴席,尽显豪门底蕴,但二小姐知道,这只是外表。
内里早已衰败入骨。
只是强撑着体面,然而,府上的人们却都还沉浸在世家大族的幻梦里,殊不知,京都的风一吹,高楼便摇摇欲坠。
想着这些,她终于来到了正堂所在院落外,然而这时候,却听石板路尽头,传来喧闹。
二小姐一愣,便望见一群锦衣杀气腾腾走来,身后是披坚执锐的府军,手中是捆绑着的短青衣武人。
“你们……”
二小姐张了张嘴,众锦衣并未搭理她,迈步进了院子,这时候,堂内等候的众官员也听到了动静。
张知府望向外头,见锦衣们擒贼而归,当即露出笑容,起身走到门外,笑道:
“贺喜诸位凯旋。”
裴少卿笑着拱手:
“知府大人辛苦了,千户大人正在处理后续,要我等先压着贼人回来,国公府上可好?”
张知府笑着指了指头顶的光罩:“此法可进不可出,谨尊命令,府上所有人皆待发落。”
裴少卿看向那名留在这里,负责监督的锦衣,后者颔首,表示的确如此。
这时候,张知府转身,朝堂内望去:“越国公……”
说着,他突然愣了下,只见五十余岁,身披华服的一等国公静静坐在金丝楠木大椅上,双眸闭合,仿佛在小憩。
方才,越国公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态,只是此刻,仍旧一动不动,便显得古怪了。
张知府心中一沉,又大声唤了一声,仍旧没有反应。
裴少卿神情一变,快步上前,只一推,越国公竟软软倒下,手掌摊开,一枚白玉扳指咕噜噜滚出好远。
裴少卿蹲下探了下鼻息,木然抬头:“死了。”
张知府呆立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