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沐清摇头,凝重道:
“不是怪,而是‘不对’……这个数据分布,不像是‘正常’情况,更像是遭受了‘数据污染’,遭到了篡改……”
她正说着,突然,一旁天轨轰鸣巨响。
众人愕然扭头,只望见那庞大,精密,篆刻着阵列符文的双环仪器爆发光芒,“咔哒”、“咔哒”声里,整座仪器被单位时间内,庞大的,远超负荷的“术法请求”冲垮。
缓缓停下。
“保险熔断了……”一名弟子仰头,喃喃出声。
这是齐平改造后,天轨第一次“瘫痪”,短暂寂静后,弟子们心头生出同样一个念头:
出大事了。
……
……
大朝会结束了,虽出了些波折,但总体顺利。
不少人的封赏都并不令人意外,唯有一人特殊。
“监国太师。”
广场上,散朝后行走的百官心头想着这个词,皆百味杂陈。
所谓监国,即,皇帝年幼、重病,或不在京都时,暂代为行驶皇权的“职位”。
太师,则是自齐平“讲读”官职晋升而来,跨过了“少师”这个段位,一步到位。
而“监国太师”,虽无品级,地位却更高于首辅,意思很简单:
太子尚且年幼,需要齐平这位“太师”掌控大局。
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不,连是否“下于”太子,都存疑。
“凉国多少年,没出过‘监国’了?”何尚书想着,恍惚失神。
历史上,监国虽少,但不是没有,可由“外臣”监国,而非皇后,却少了许多,而如这般年纪的,更是绝无仅有。
相比下,镇抚使一职,倒更像个“添头”。
当然,他们也能理解为何如此,“齐平”本就是先帝托孤之人,又主导了这次政变。
如今,更是太子一系,最强大的修行者。
别看这两日大刀阔斧,轻松掌控了京都,但太子想坐稳皇位还有许多挑战。
最简单的,各大州府的“封疆大吏”们是否甘心?
这时候,就需要齐平这个强力人物上台,谁不体面,就帮他体面。
可饶是如此,短短不到两年,从一个胥吏走到权力巅峰……
何尚书仰头,望向天空薄云。
忍不住想:
也许,齐平这个善于创造奇迹的年轻人,真的可以力挽狂澜,击退蛮人,挽大厦于将倾。
……
金銮殿内。
待百官散去,太子也不装了,蹦蹦跳跳跑下龙椅,在美艳端庄皇后无奈的目光中,跑到齐平身边,仰起头甜甜笑道:
“先生……我表现得如何?”
“很好。”齐平笑道,“先帝若能看到这一幕,定会欣慰。”
小萝莉眼神一黯,垂下了头,忍不住望向殿外,想起了那个除夕夜。
长宁公主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不禁伸手握住太子的手,作势宽慰,旋即故意打趣道:
“趁着殿下还未登基,让本宫好好摸摸,以后就不成了。”
“姑姑……”小萝莉从伤心状态抽离,瘪了瘪嘴,哼了一声:
“你们都欺负我。”
恩,相处日常。
冯安嘴角扬起,有些感慨:
“昔年陛下这般大时,与殿下别无二致。”
他在永和年幼时,便跟随了。
旁边,皇后也走过来,看了齐平一眼,抿了抿嘴唇,担忧道:
“晋王那些人,恐怕今日只是被震慑,未必甘心。”
皇后很聪明嘛,不是胸大无脑之辈……齐平笑了笑,说:
“娘娘不必担心,那些勋贵不会再闹的。”
镇抚使便是皇帝的刀,齐平接任这个官职,也接过来“威慑百官”的职责。
他没有当堂杀人,但不意味着不去威慑,在“岁月”神通下,晋王接下来一个月,都将保持在耄耋之年。
若能撑过去,一月后可活,若撑不过去,直接老死了,算他倒霉。
齐平相信,那些勋贵不会想做第二个。
众人闲谈几句,散开各自忙碌,接下来的事情还很多,尽快登基,完成对帝国的掌控是其一。
如何应对金帐王庭的侵略是其二。
前者有张谏之等大臣操心,至于后者,齐平决定稍后用天轨,与老国公传讯,再做商议。
他终究不擅作战。
“呵,我本来只是想修行,顺便过上好的生活,怎么稀里糊涂,开始操心帝国存亡了。”
齐平苦笑。
可他终究不可能面对蛮族入侵而无动于衷。
“算了,这个不急,大规模战争应该还没那么快,我还有些时间准备。”
齐平走出金銮殿,略一思索,还是朝皇宫深处走去。
有些事避不开,是时候见下安平了。
……
承乾宫。
这是“黄贵妃”的寝宫,作为黄镛家族与陈景联姻的贵妃,齐平对这位毫无印象。
政变后,皇后娘娘重掌后宫,将黄贵妃与“陈允”的生母“蓉妃”剥夺身份,这座寝宫便空了下来。
而后,这里便迎来了“王妃”与安平,这对新的主人。
按理说,对于陈景的遗孀,打入冷宫才是正途,但……考虑到特殊情况,并未如此。
自打王妃与安平住进这里后,除了禁足外,一切待遇照旧,并未有任何委屈。
期间,长公主更多次探望,叮嘱宫娥照料不得懈怠。
当齐平抵达承乾宫外,门口的,出身北方军的黑甲守卫当即行礼:
“末将参见爵爷!”
齐平点头,说道:“本官进去看看。”
说着,迈步跨入大门,沿途宫娥皆驻足垂首,无人敢拦。
宫殿内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奢华气派。
只是却弥漫着一股萧瑟气。
当齐平一路走到内院,还没看到王妃,就看到不远处,假山旁的一个凉亭里,石凳上坐着一道娇小的身影。
“爵……”
一名宫娥走上前,正要说话,却见齐平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
挥手命其退下,齐平迈步,无声无息,来到凉亭内。
亭前有一方水池,其上荷叶铺陈,一束花树从一侧探出枝头来。
安平公主没有穿粉裙,一身素白,乌黑的头发略显毛躁地扎着。
整个人如同被世界抛弃的小兽,孤零零地坐在石凳上,低着头,望着水池中的倒影出神。
齐平站在她身后,可以看到她白嫩的粉颈,精致的耳垂红润透亮。
让人有用嘴含住的冲动。
齐平静默地站着,亭中无风,锦衣垂着,唯有花枝轻轻摇曳。
忽然,一片粉色的花瓣从枝头吹落,旋转着跌入潭水中,荡开一圈波纹。
双眼放空,呆呆出神的少女被吸引,朝那涟漪看了眼,猛地注意到,水中自己的倒映旁,竟还立着一道人影。
“啊!”
安平惊呼一声,猛地回头看去,因过于慌乱,她甚至没看清那是谁,只是害怕。
这时候,因动作过猛,刚转了一半,整个人就朝潭水跌了下去。
于是,惊呼声又拔高三分,两只手无力朝空气乱抓。
就像一只疯狂扇动翅膀的鹅。
好在齐平眼疾手快,猛地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然后往上一拉,裙摆飘扬,软玉在怀。
惊呼声戛然而止,安平精致的脸孔上,黑漆漆的眸子瞪得浑圆。
等终于看清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惊慌与恐惧一下烟消云散,她看了几眼,又看了几眼,好似不敢置信。
“郡主……不认得了?是我啊。”齐平说道。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安平长长的睫毛一下染上了水雾,然后,整双宛若星子的眸子,也都盈满了雾气。
“放开。”她倔强地说。
齐平将她安稳地放在了石凳上,与自己面对面,相对无言。
沉默了好一阵,齐平才率先开口:
“这两日手里的事太忙,所以没……”
“我知道。”安平说道,她乖巧地坐在凳子上,垂着头,避开对面直刺来的目光,像是个精致的布娃娃。
“陈允死了,被冯公公撞上了,他想去道院求援,但……”
“我知道。”
没有太大的波澜,虽是同父异母,但的确很不熟,甚至心中厌恶……恩,态度与我问来的情报相符……齐平暗想,又道:
“……景王的死,应该与蛮族有关,我也很意外,但这的确是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