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进门，他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臭味和血腥味。
尸体和血液经过了昨天半天加上一晚上的时间，早就已经开始散发出腐烂的臭味了。
“看来人至少在昨天中午的时候就死了！”
赵彻轻轻嗅了下鼻子说道。
“侯爷，您怎么知道人在昨天中午就死了？”
县令有些疑惑的问道。
赵彻现在连尸体都还没有见到，就敢这么确定，难道是猜测不成？
“很简单，现在的天气尚未入夏，算不得太过炎热，只有中午的时候，温度是最高的。”
“看地面上血液干涸的痕迹，外表虽然干了，但里面还是湿的，所以血液最长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天，而且你们不是也说过嘛，昨天还看到了死者出现。”
“但是，下午和晚上的气温都偏低，一般来说尸体是不会这么快发出腐烂味的，所以只能将死者的死亡时间继续往前推测，那就只能是昨天中午之前了，因为中午的温度比较高，所以空气内的细菌也繁殖的更快，尸体自然会腐烂的更快。”
……
县令等人听得云里雾里，不太懂那个细菌繁殖什么的，但是却也听懂了，如果只是一个下午和晚上的话，尸体是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可惜了，我来的还是晚了一些，如果能早一点发现尸体的话，或许能推测出更加准确的时间。”
赵彻随口说了一句，然后便进入到了房间内。
“呕！”
县令跟进来，刚看到里面的场景，便立刻忍不住泛起了一阵恶心。
之前听令史说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但是现在真正看到尸体的惨状，他才感受到了触及灵魂的恶心与恐惧。
就连之前已经看见过一次的亭长，此时也忍不住脸色发白。
反观赵彻和雨化田等人，则是泰然自若，仿佛眼前只是两个破烂的动物尸体一样，根本看不见一丝恐慌。
对此，赵彻只想说，这算个什么，自己之前在战场上的时候，比这更加恶心的场面见的多了。
动辄几十万的大军交锋，战场上死去之人的尸体，基本上就留不下个全尸，直接被踩成肉泥，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满天飞。
甚至在战斗结束之后，找几个士兵把盔甲脱下来，抖落抖落，从里面掉出来的东西，都能拼成一个完好的人了。
至于雨化田，这位就更不用说了，锦衣卫的昭狱威名赫赫，那里面的各种酷刑，光是听着就头皮发麻，基本上被锦衣卫抓起来的人，出来就别想完好无损了。
“怎么样老田，看出什么了吗？”
赵彻带着雨化田走到尸体前面，摸了摸胡子随口问道。
“主子，这绝对不是两人互殴而死的，现场绝对还有第三个人！”
“哦？这么笃定？”
第791章 破绽
听到赵彻和雨化田之间的交谈，县令等人也十分好奇。
他们只是刚刚进来扫了一眼，就能看出这么多来？
紧接着，雨化田也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主子，看似这两人身上的伤口是很明显的破绽，但光是这点，却不足以证明第三个人的存在，毕竟人在濒死之际，说不定也能爆发出更大的力量来，这种巧合性还是有的。”
闻言，赵彻微微点头，人在生死关头的时候，的确是有可能激发潜能。
对于令史的猜测和推断，都只是他基于最普遍的正常情况下做出的推断。
而这种生死之际带着敌人同归于尽的事情，在战场上却是屡见不鲜。
因此，赵彻和雨化田从一开始就没把调查的重点放在两人的尸体上。
“在卑职看来，这现场最大的破绽，反而是这凌乱不堪的房屋，还有他们手上的武器！”
“不错，你说的很对！”
赵彻点点头，接过了话茬，随即将令史喊到了身边。
“接下来我给你科普一些关于凶案现场的事情，你要记清楚了，有时候破案的线索，可能就摆在你的眼前，但是你不一定看得见！”
赵彻说着，首先指着一边的墙说道。
“这里是第一处破绽，这里的柜子以及桌子上都有很明显的劈砍的痕迹，如果真的是他们两人互殴的话，那肯定在这里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但是，无论是桌子上还是墙上，却没有出现血液，这说明什么？两人在这里劈砍了半天都没受伤？”
“但是，你们可以看看，桌子下面的地面上，却有不少血液，但是这些血液却是非常整齐的一团，甚至在周围都没有溅射出去的。”
“如果这些血液真的是因为受伤而流出来的话，那么武器在砍中人的时候，血液会因为压力而溅射出去，在周围留下相应的痕迹，可是这里却没有！”
……
听着赵彻的解释，县令等人也连忙凑上前去观看。
果然，那里的血液虽然很多，但却都是成团装，桌子和墙上也也没有溅射的血液的痕迹。
“你们看出来了吗？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这些血液并不是因为他们两人的争斗而留下来的，而是有人专门将血液撒在了这里，伪装出来的现场，这种手段实在是太低劣了！”
赵彻摇了摇头，只要稍微仔细一点，其实就很容易能看得出这种破绽来。
“好了，接下来我们看第二处破绽！”
赵彻说着，又带着令史来到了尸体旁边。
“他们两人身上的伤口，分别是斧头和菜刀造成的，但是这两种东西，一般人会放在一起吗？他们又是如何拿到这个凶器的？”
“他们之间打斗的现场只有这个房间里面，而外面并没有什么痕迹，难道是其中一人先拿来了武器，然后等着对方又跑出去拿了武器，然后才回来打斗？”
“这里是刘二蛋家，但是刘二蛋手里的武器却是斧头，而刘根生拿着的却是只会出现在厨房的菜刀。”
“你们可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刘根生的话，你想要杀了刘二蛋，那么你第一选择要拿的武器，应该是放在院子里柴堆中的斧头，还是跑去厨房寻找菜刀呢？”
……
赵彻话音落下，县令等人又是目光一滞。
果然，这件事一细想，又是破绽满满。
这里毕竟是刘二蛋家，哪怕刘根生经常来，但也不可能比自己家中熟悉。
那么当你去到别人家的时候，你会选择去他们家的厨房里面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吗？
如果他们是刘根生的话，放在他面前最显眼的武器，当然莫过于院子里的斧头了，那干嘛还要大费周章的跑去厨房寻找菜刀？
而更加扯淡的是，刘根生拿到斧头之后，居然没有直接在院子里跟刘二蛋动手，反而是让对方拿上了菜刀，这才在房间里争斗了起来。
“侯爷，假如说，刘根生是早就拿到了菜刀，而刘二蛋也是趁机偷偷跑出去拿了斧头之后，两人回到房间才打了起来呢？”
县令犹豫了半天，总算是想出了一个不是那么合理，但又有点合理的借口。
“那好，我再问你，如果刘根生早就拿了菜刀准备，刘二蛋既然也想下杀手，那斧头和菜刀那个更好隐藏？刘二蛋若是没去厨房，又怎么会没有发现菜刀丢失呢？”
“侯爷，刘二蛋和刘根生他们不是在这里吃饭了吗？如果他们是在吃饭的时候，将菜刀拿来用了一下，切了肉呢？”
“问得好，你说的这点的确有道理，但我告诉你，想要抓到凶手，最大的线索就在这里！”
赵彻拍了拍手。
“刘二蛋和刘根生是什么身份我想我不用多给你们解释了，你们比我了解，咸阳城的猪头肉基本上都是切好之后才售卖出去的，这点就可以反驳你刚才的话。”
“那我们退一万步来讲，他们真的用了菜刀，那么这里的酒又作何解释？”
“这酒是高度数的精酿白酒，价格比较昂贵，根本不是刘二蛋他们能负担的起的，而桌子上有三个酒碗，说明当时一起喝酒的人一共有三个。”
……
大秦酒楼，原本就是赵彻让王翦开的，他对里面的情况自然也是十分了解，一眼就看出了那壶酒的价格。
“侯爷，这点下臣要反驳一下，在刘二蛋和刘根生死之前，刘老三的确是承认了自己来过这里，当时他们三个人也一起喝酒了，那么有三个酒碗也不为过吧？”
县令下意识的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当然不为过，这点你已经说过了，我也记得，但是你们看看这里的血迹，比起其他地方的血迹，这里明显要淡了许多，而且还有十分浓的酒精味道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
“那又怎么了？他们在争斗的时候，不小心把酒碰洒了应该也是很正常的吧？”
县令又回了一句。
第792章 指使
“你说的没错，但为何其他两个地方没有酒，偏偏这个地方的酒最多呢？这只能说明一点，在凶杀案发生之前，这里就已经有了很多酒！”
“再说刘老三的供词，他说他当时和刘二蛋刘根生三人喝酒，刘根生和刘二蛋都喝醉了，就他没喝醉，最后回去了。”
“但是这么满满的一壶烈酒，即便是常年喝酒的军中汉子，三个人喝完一壶也得倒头大睡，刘老三的酒量莫非千杯不醉？”
“所以，我很有理由怀疑，刘老三根本就没喝多少酒，他只是佯装喝酒，实际上将酒全部洒在了桌子上和炕上。”
……
赵彻话音落下，县令刚刚张嘴想说什么的时候，赵彻却再次摆手。
“为什么我可以因为刘老三逃酒，就能笃定他和这件事情有关呢，因为酒精是会挥发的，若是酒洒了，比起水肯定要干的更快。”
“而且，当时他们吃饭的时候，还是中午，刘二蛋的这个房间窗户正好是向阳的，中午的时候，阳光会照射进来，酒只会挥发的更快！”
“如果按照刘老三所说，两人是在睡着之后他就离开了，那么在两人醒来之前，这里的酒就应该挥发完了才对，又怎么会和血液混合在一起呢？”
……
这下，县令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赵彻已经用事实将证据一条一条的摆在了他面前。
“令史，接下来就是你要听得了！”
赵彻并没有去理会县令，他之所以说这么多，主要还是为了教导眼前的令史，让他更明白如何观察凶案现场的细节。
“现在，我们来看本案的最大破绽，也是最重要的线索，那就是刘二蛋和刘根生的尸体！”
赵彻带着令史走到了尸体前面，随即抬起了刘二蛋的脑袋，露出了伤口。
“看到了吗？这道伤口是从喉咙这里砍过去的，但是刘二蛋的身材瘦小，刘根生远比他高大，若是两人站着刘根生砍下去的话，那么伤口应该是呈现出一个斜度的。”
“但是你们看，刘二蛋脖子上的伤势，十分的平稳，就像是他躺在地上然后被人砍了的。”
“同时，刘二蛋脸上的表情并不是争斗中的那种凶狠狰狞的表情，反而是迷糊中带着一些恐慌的神色，他的眼睛瞳孔缩小，嘴巴微张，你们能看得出愤怒吗？”
……
听到赵彻的话，令史连忙仔细观察了起来，果然他的表情并不是寻常人争斗时那种狰狞愤怒的样子。
只是令史也没想到，赵彻居然从一个死人的表情上，都推断出他是在什么情况下被杀的。
当然了，想要做到这一点，也不是很难，但需要积累大量的经验，观察各种各样死因的尸体死后的表情，才能轻易的做到这一点。
“你现在看看刘根生的尸体，能猜到他是在什么情况下被杀的吗？”
赵彻随口对令史说了一句。
令史闻言，连忙学着赵彻的样子观察起来。
“刘根生看起来也不像是经过争斗的，但是他的嘴巴张的很大，脸上也有表情，他在死之前应该是醒着的吧？”